第一百三十七章 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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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归抬头看了她一眼,写字的手顿了顿,问道:“你在想什么?”

夏语初从混沌的状态里惊醒,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才渐渐聚焦:“没,什么也没想。”

慕容归没有做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夏语初在他的凝视中移开目光,觉得浑身有些僵硬。

一会儿后,他也移开了目光,搁下笔,淡淡地道:“歇息罢。”

她微微松了口气,忙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去铺床。”说着快步进了内间。

慕容归沉默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穿过薄纱帐幔,落在里间忙碌着的娇俏身影上,双手负在身后,眸光比往日深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内心远非表明的平静,如蝴蝶扇起了轩然大波。

灯下看美人,他方才盯着她时,烛光下,她柔润的小嘴映出淡淡的粉色光泽,他的目光不由就凝在哪里,突然就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小腹有些发热,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冲动从心底升起。

他吓了一跳,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当年,侍女肖肖的行为勾起了他心底深埋着的幼年噩梦般的记忆,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耻辱,也令他对女色敬而远之,少年人的热血和冲动每次涌起时,都被深深的厌恶压在了心底,可是,此时,他竟然又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冲动,而且,一点也不厌恶。

很快,夏语初就铺好了床,一回身,慕容归站在床前不远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好像很是专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觉得在她回身的一瞬间,恍惚看到慕容归的目光极快地从她身上移开,可是此时看来,分明就是她的幻觉,如慕容归这般的人物,又何须偷偷地打量她?

她也顺着慕容归的目光看向窗外,隐约可见花木扶疏,廊下灯笼和暖,却未异常,她也不在意,轻声问道:“殿下是现在歇息吗?”

“唔。”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往常低沉。他亦不要她伺候,自己便脱了沐浴后松松披在身上的外衫丢给她,去鞋上床。

夏语初伸手放下床帷,合上窗扇,烛在窗边的仙鹤香炉上填上几粒安神香,息了烛,转身出了隔间,将帐幔放下,刚想离开,就想起容二交给她的任务“值夜”,顿时僵住了。

所谓值夜,就是在主子安睡后,侍从便在外间的榻上歇息,在熟睡时也要随时警觉主子唤人。

这坑爹的“值夜”!

月华静静地洒在不远处的榻上,她看着,有些仲怔,就算早就成为了慕容归的侍从之一,但是,她还没有从现代的观念里完全转变出来,她将这当成工作看待,将慕容归当成上司看待,直到此刻,她清晰的认识到——不同,一切是如此的不同。

可是,她就这么平静地接收了。

她轻手轻脚地开了柜子,取出沾满阳光气息的丝绸薄被铺在榻上,安放了枕头,安然闭目。或许是一天的忙碌让她累了,她很快就入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毫无预兆地猛然从梦中惊醒,容四即将另娶他人的消息突然就浮现在她脑海,悲伤、不甘和委屈如弥漫在她身边的海水,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淹没在其中,她直直地望着黑洞洞的屋顶,无声哽咽。

从她失恋以来,从容四迫不及待地逃离她身边以来,她努力地将悲伤的情绪抛在脑后,无论谁都看见她一切如常,除了晚上会无端地失眠,白天脸上的笑容少了点,除了偶尔会站着发呆外,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无异。

她的心理年龄并非这身体只有十六岁的年少,她不会因为失恋而寻死觅活,甚至在努力地自我调节和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无论多少岁,无论多成熟,那些悲伤和委屈是真切的,是顽固的。

她总会在无意中想起容四,想起他的话,思维不受控制地想弄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她不甘心,不甘心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样输给了一个狗血得莫名其妙的事件。

她终究输给了一个古人的观念,可是,还是会悲伤,会委屈,会不甘。

那些悲伤和不甘的情绪不会轻易被压制,它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深夜、在每天清晨睁眼的瞬间跳出来,让她的情绪变得灰暗无光。

“你怎么了?”

一个清冷声音的突然出现,让她惊得简直要跳起来,猛然意识到,她所在的不是自己的小屋,而是在慕容归的寝室外间!

转眸望去,慕容归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月光映在他洁白的亵衣上,带着柔润的光晕,姿容俊美,如梦似幻。

这段时间的失眠竟令她困倦至此,连慕容归起床行至她身边都未察觉?

她忙坐了起来,要掀开薄被起身下床,慕容归却走了过来,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刚好挡住了她下床的位置。

她顿住,看向慕容归,暗夜里,他一双星眸如凝聚了天上的星光,微光暗闪,却有令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你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宁静的夜色似乎温柔了他的语调。

“我做噩梦了。”她低声道。

“什么梦?”他追问,星眸定定地望着她,安静而坚持,似乎要弄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梦见走进一个陌生的村庄,村庄里是没有尽头的一个接一个巷子,总以为即将走到尽头了,门后又是一个巷子,怎么也走不出来……”她又做了那个她刚穿越到古代时,在船上做得的那个噩梦。

无意中闯入的古代村庄,无尽的门和巷子,迷漫着陈旧的死气,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穿着像褪色照片一般的古装,面容呆滞麻木。

那时,是容四安慰了她,可如今呢?

她的心一痛,突然意识到,她对容四的感情,除了爱意之外,更有对秦墨声情感的寄托,更有她在这个无意闯入的世界的依靠和依赖。

或许就是因为她爱得不够纯粹,上天才将他从她的身边带走了。

慕容归静静地望着她,表情寡淡的脸上和眼眸中,却奇异地表达出一种明了的理解和安慰。

“没事的。”他说。

夏语初突然就哽咽了起来,那些泪,在失恋当天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可此时,眼泪却无声地一串一串滚落下来。

一直没有人安慰她,容二冷静地让她接受现实,何娘子甚至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而她更是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微笑,习惯了冷静地分析和压抑。

可是,如今有一个人坐在她身边,用堪称温柔的语调对她说:“没事的。”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默默地承担的痛楚,在有人安慰,有人明了时,那压抑的情绪会突然失控。就像一个憋得涨涨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泄出来。

慕容归从袖兜摸出一块手帕,往她脸上递了过去,在半空被夏语初接过:“谢谢。”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低着头轻声说道,用力压抑哭泣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破碎。

慕容归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默默地收了回来,他也沉默下来,一来是他从来都不会安慰别人;再则是心底那陌生的情绪,再次让他困惑起来。

他觉得她的哭泣并不只是被一个噩梦吓住了,心里隐约有猜测,却不愿意深入。

他想起了去年,她被他设计赶上了船,在病中,她就曾这般无助地哭泣,那时蹲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是容四。

在容二小心谨慎地向他禀明想将容四外调时,他甚至没有多问原因,就答应了容二的请求,他觉得他在许容四一个前程,可更多的原因,他没有、也不愿多想。

熟悉他的容二或许知道自幼聪慧的他心中不是没有疑问,不是毫无所察的,但容二也只字未提。

“我没事了。”夏语初渐渐止住了抽泣,拭干脸上的泪痕,醒了醒鼻子说道。

她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胸口抑郁了许久的悲伤和气闷,就这样随着一滴一滴的眼泪流了出来。

低头看了看她手上被搓成一团的手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脏了殿下的手帕,真该死,我明天洗好晾干了送回来。”

慕容归没有做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低头盯着她手里那一团在夜里显得有些模糊的手帕,脸色有些怪异。

诧异了一下,她顿时会意,讪讪然笑道:“下人弄脏了的手帕自然不能再给殿下用了,我明天给您做几块新的手帕可好?”

她小心地在暗夜中打量他看起来有些含糊不清的脸色,心里也有些委屈,虽然我是弄脏了你的东西,可也是你递给我的呀。

“随你罢。”慕容归语气有些僵硬地甩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内室。

夏语初忙将手帕掖在一边,下了床,跟着他走进了内室,伺候他睡下,才退至外间。

重新躺在榻上,她听见里间隐约传来慕容归的呼吸声,平静悠长,却又似乎比之前稍微重了一些,不过,她没有在意,而是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值夜也没有那么讨厌。

至少在她深夜从梦中惊醒时,还能听到另一个人平静悠长的呼吸,那安然的韵律,神奇地平抚了她的心情,凭空少了许多孤独感,收敛在黑夜中肆意蔓延的悲伤和不甘。

她闭上眼睛,甚至没有刻意地放空思绪,便在那绵长平静的呼吸声中入眠。

里间,慕容归听得外间的呼吸声渐渐放缓和悠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汲鞋下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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