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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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无声无息。田野,阡陌,屋顶,院落,都是一片白,如粉妆玉砌般。万籁俱寂的夜空中,一个巨大的、圆盘状的飞行物悬停在半空中,还不时闪出耀眼的光……

屋里,人们围着火炉,喝着茶,吃着零食,说着暖心的话语,浓浓的亲情啊,在每个人的心头激荡。那是劫后相聚的欢悦,那是亲人温馨的诉说,不容易啊,需要万分的珍惜啊,这是从劫难中走过来的心声。

家,人生的港湾,这里没有暴风骤雨,这里没有生死离别。家啊,漂泊的人需要你的呵护,痛苦的人需要你的安抚;家啊,从风雨中走来,在风雨中庇护;家啊,你终于走出苦难,归于平静。

鹏祥感受着家的温馨,心潮澎湃。父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彻底没有了阴霾的晦气。轻轻松松的说笑吧,真真切切的感受吧,这难得的一刻等待了三年,三年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泪水长伴,转眼间白发斑斑,忧愁不断,盼亲人双眼望穿,怎能不使人苍老?苦受煎熬!

终于过去了,家的苦难。亲人的团聚是人生最大的喜悦。还乞求什么呢,这就是最大的心愿。感受着亲人暖暖的话语。鹏祥感慨万千。笑吧,爹娘,我愿意看;笑吧,哥哥,我愿意看;笑吧,所有的亲人,劫后余生,不再泪水涟涟。他感叹着,禁不住想哭,不争气的,眼里已泪花点点。

“怎么啦?”谢芳小声的问他。“哦,”他忙掩饰着,“也许我太高兴了,”他小声地说。谢芳偷偷的,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双眸里满是柔情和爱恋。鹏祥微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给她一个真切的笑,灵犀于一瞬间。

富贵喝得差不多了,话也多起来,“二叔、二婶子,这王家桥村就你们拿我当人看,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鹏祥小时,我真的喜欢他,总想把他当我的儿子,我有私心,私心很重,我曾经为独自zhan有他而想了很多荒唐的办法,也想过自己自杀而带着他。而你们并没有过多的责备我,怨我,特别是小洁长病时,你们尽心尽力的给她看病,一分钱也没用我出,她的后事也是你们操办的,这些我心里明明白白的,我很感激你们。”说着,他眼圈红了。

“都过去了,说这些干什么,现在不好好的,”王森说。“不,二叔,有些事情一辈子是不能忘的,人就的知恩图报,我不懂的啥大道理,我就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富贵说。“说要感谢的话,我应该感谢你,这四年来,要不是你看护着这个家,你婶子能熬过来,家里还能转的开?”王森动情地说。“是呀,这几年来,孩子们不在家,地里收种呀都是他富贵叔忙活,麦子都是晒干扬净了给我拉家来,棒子也是,肥料钱都是他出钱买,多呀少的从来没说过,给他还不要,”春梅说。

“二婶子,除了这我还能干点啥,我很着急,可是有劲使不上,”富贵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你这个干爹鹏祥没有白认,你对他那么好,他不会忘记你的,”春梅说。“二叔,二婶子,说实话,要不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大叔大婶子对我那样,我绝不会和他们把休的,我觉得很窝囊,大婶子这个人太不是东西了,你知道骂得我多难听,他说我逼死了闺女,打走了老婆,要个闺女稀罕着,稀罕够了又把她往火坑里推,这就是她说的,是人话吗?”说着,他流泪了。

无屋里沉闷下来,都愤愤不平。“他富贵叔呀,你大婶子就是这么个人,她来这儿说的更难听了,咱能把她怎样,孬好不理她,欠当没听见。”春梅劝着。三个姑听着。面面相视,谁也很少说话,周妮,她是个怎样的人,谁心里不清楚呀,谁也不愿意提起她。

贤说:“你的为人,村里都知道,没说你坏的。他二舅这几年,真的多亏了你,每次来我都和他二妗子说,亲兄弟怎样,也赶不上你对他们照顾得好。”“是呀,咱老辈里好,年轻的更好,想到有老人家时,两家好的有啥好吃的都先给对方送,不管谁家有事都跑到头里张罗,有钱拿钱,有东西拿东西,俺大哥哥和小哥哥结婚,你家可没少出力,记得小哥哥结婚时,就差一床被子面,那边你娘被子都做好了,又把被子面拆下来送来,”香说。说着两家的往事,每个人心里都暖融融的。“就说鹏程的事吧,要不是你挂在心上,当时我担心的,好几晚上没合眼,光怕他妗子挺不住,还是你有心,早把这事挂在心上,救了这个家。当时呀,外面传说的,就像咱这个家要完了似的,”贤说。她是对富贵满是感激之情,说得富贵坐不住了,忙道,“我有多大能耐呀,和二叔、二婶子帮我来就没法说,老人们说,大恩不言谢,我从没和二叔二婶子说过感激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也别见外了。我看叔也回来了,他们俩也登了记,选个好日子给他们办了,给家里冲冲喜。”

他的话正说到春梅心坎上,她早有这个意思,省的每天提心吊胆的,光防着嫂子使坏,于是,忙接着富贵的话说:“他富贵叔说的对,赶紧给他们办了,省的这事那事的让人操心。”王森却说:“这还要听他俩的意见,咱不能再做孩子的主了,他们愿意啥时候办就啥时候办,我是想着了,有时候操了心适得其反,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咱的想法不一定和孩子的心意。”

“这次你放心吧,啥也不用咱操心,两个早把日子看好了。昨天,鹏程就向我透漏了,腊月十三日,就是你不回来他们也会办的,”春梅笑说。王森看着富贵,两人都笑了,那是心底的笑,会心的笑。贤笑着说:“他们愿意了怎也行,老人们拦都拦不住。”又说到鹏祥的婚事,春梅说:“人家那头已经定了,腊月十八日举行婚礼。都让咱参加,这么远的路,咱怎去呀,我看还不如腊月十三一块给他们办了,他们再回去举行婚礼,咱也不去了。”“这是个好办法,真正的双喜临门啊,”香笑说。

屋里的人都很高兴。“我去问问他们,多好的事呀,”香笑说,自告奋勇去了东北屋。不一会儿,他们就都过来了,都很高兴,都说愿意,真是皆大欢喜。今天是腊月初八,还有五天的时间,够了,反正啥也不用买了,鹏程的家具,两个都买好了,被子好说,面料、瓤子春梅都准备好了,找邻居们帮着做做,两天的时间也用不了就完成了,鹏祥啥也不用咱操心,参加个仪式就行。就置办几桌酒席,很简单……

最兴奋的是王森,他和春梅说了一晚上的话。真没想到啊,以前所有的担心都烟消云散,虽然是严寒的冬天,他却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没有愁的心倍感轻松。

春梅和他说:“这都是鹏祥带来的福,前些日子我还愁白雪的工作,鹏祥给她安排到了学校,就是真正的大学毕业生也进不去啊。工作自己找的,媳妇自己说的,上学没花咱一分钱,而且还接济了家里不少。这三年来,家里仗着他,为了你,他四处托人,虽然都没帮上什么忙,也够难为他的了,他小时你还看邪了他,不时的打他,没有你这个儿子帮你,你说啥也到不了现在。”

是啊,王森也深有感触,看似小时候儿子做了些不可理喻的事,其实想来,儿子做的都是对的,因为他有一颗善良的心,做得都是助人的事。富贵,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都让他感化了,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还有谁不被他感化呢。有他在,这个家能衰落吗?

他们太兴奋了,鸡叫三遍还没有睡意。把这几天要做的事梳理了好几遍。至于孩子们结婚时叫不叫周妮过来。两人还没有想好。不叫他们吧,他们可是孩子们的亲大娘、亲大爷,叫他们吧,又怕他们来闹事,特别是嫂子,孩子们都登了记,都到这一步了还不死心,还四处说阿妹早晚是她金成的媳妇,就是结了婚也会很快离婚,再往下说就很难听了。

小君知道了鹏程和阿妹的事,也四处散布谣言,说得有枝有叶,还拿了医院的证明让人看,一时传的满城风雨,周围几十个村里没人不知道。小君都去了富贵家好几趟,被富贵轰了出来,她也去了几趟嫂子家里,据说嫂子还留了她吃饭。你说,这是啥事呀,为了自己的邪念,不择手段。可是,在他们的谣传中,两人登了记,这就是有力的回击。看见两人进进出出的身影,对春梅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慰,再多的谣言她也不再生气,而是没事般的正常生活,根本不当回事。这是她从二儿子身上学到的,二儿子不时的和她说,对于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不当回事,这就是有利的反击武器。这好几年了,她觉得很实用,有学问的人干啥也行,这是她常说的。春梅和丈夫说起这些,很是自豪……

鹏祥在谢芳睡后悄悄地起来了,他预感到了什么。半空中的盘状物他早知道了,但是为了不引起家人的恐慌,他装作没事般的。来到了院子里,雪已经停了,在强光的反射下更是耀眼,在白光里,他消失了……

阳光闪动在窗棂上,院子里的扫雪声把谢芳惊醒了。她打了个哈欠,看鹏祥并没有睡在她的身旁,还以为他早起来了,就没有放在心上。心里话,她不愿意起来,昨天睡得晚,太累了。这个坏小子,起来也不叫叫我,这是在哪儿,想让公公婆婆说我懒是不是,她匆匆起来,炉子已经灭了,屋里很冷,她埋怨鹏祥不先把炉子点起来。还没结婚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心里有了怨言,突又觉得很好笑。起来后,她戴上了手套,想帮丈夫扫雪去,从小他还没扫过雪呢,一定很好玩。开门出去,不见丈夫,是婆婆。春梅也看见了她,笑着和她说:“这么冷的天,多睡会儿吧,早起来干啥?”谢芳笑笑问,“鹏祥呢?”“鹏祥?”春梅被问得莫名其妙,还没等她说话,有敲门声,春梅忙去开门,是鹏祥。“这么冷的天,你去哪了?”“我去看雪了,很是壮观,”鹏祥笑说。看见谢芳。忙拉了她,“走,我和你看雪去。”两人说笑着出去了。

田野里,白雪皑皑,一眼望不到边,微风吹来,飘落的雪沫钻进了脖子里,使人不由得缩紧脖子拒绝她们的亲近,初升的太阳像个顽皮的孩子在雪地里打着滚,慢慢的露出被冻得通红的脸。

万籁俱寂的旷野中,他们像孩子似的,银铃般的笑声传的很远很远。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如跳动的音符,和着大地的回音,这美妙的声音使人心旷神怡,遐想无限。两人规则的脚印顺着乡间的小路伸向远方,这就是人生的路啊,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

“太美了,”谢芳兴奋地说。“是啊,这美啊因为你而存在,”鹏祥笑说。“是吗?我要是不在这雪景就不美了吗?”谢芳深情的望着他说。“也许一样的美,但是我不一定发现,有了你,我才发现这雪景这么美。”“有点讨好我,不过我喜欢,你可是第一次这样赞美我,不说我赖皮了吧,”谢芳调皮的和他笑说。鹏程用手刮了下她冻红的鼻子尖笑说:“你呀,还是个小赖皮,小心呀,别把你的小鼻子冻掉了,那可变成丑八怪了。”听他这么说,谢芳却一把扯掉火一样红的围巾大声的笑说:“我才不怕呢,反正我找到了我所爱,就是变得再丑我也不在乎,你要是敢变心,我就、我就,”她一下子搂着鹏祥的脖子,把小嘴巴压在鹏祥的嘴上,又含了他的下嘴唇轻轻的咬了下,瞪圆了她的丹凤眼吓唬他说:“我就咬掉你的双唇,你的鼻子,让你永远出不了门,死了还要变成厉鬼缠着你。”“你可真狠呀,”鹏程故意害怕的样子,又用手痒她,谢芳躲闪着,开心的笑着向前跑去,鹏程拾起她的围巾撵着她,两人又互掷雪球闹着,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滚倒在雪里。看到他们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说笑,太阳羞色的,蹒跚着步子,久久不愿升起来。

闹够了,两人做在雪地里,“来,我们许个愿吧,”谢芳说。说着,她停止了笑,双手合十,冲着太阳,微低着头,闭上了眼睛。鹏祥也学她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圆盘状的飞行物瞬息而来,悬在他们的头顶,无声无息,在一束光中,他们消失了,只剩下谢芳的围巾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两个人又出现在雪地里,还是那样的坐着,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鹏祥慢慢的醒过来,他感觉有点不适,还有恶心的感觉。谢芳也醒过来了,她看着鹏祥:“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了很多人,他们在给我查体,还……”说着,谢芳脸红了。

虽然,鹏祥说不上为什么,但是他隐约能感觉到,却也无能力阻止。他故意调侃道,“你呀,还真行,不嫌害臊,不就是一梦吗,还当真了,是不是许着愿就往那事上想?”“去你的,”谢芳也笑了。两人偎依着,望着显得大却感受不到温暖的太阳出神。原野上静悄悄的,除了寒冷的风不时的打扰他们,再也听不到一点音响。面对着白茫茫的一片,爱人相拥着矗立在天地间,拥有了爱人就拥有了这个世界,拥有了一切。两个人享受着,享受着完全属于他们的天地,这天地剔除了世俗的尘埃,无忧无虑的,纯洁无瑕的。

家里的老黄狗跑来了,撒着欢,蹦跳着围着他们转圈,嘴里还不时的哼哼两声,它也很兴奋。两人回头看,妹妹正向他们走来,远远的向他们招手,看来是叫他们。

往回走着,老黄狗向前跑着,又住下来回头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看他们赶上来了,再向前跑,再等着他们。鹏祥笑着对谢芳说:“你看我和老黄狗赛跑怎样?”“你一定跑不过狗,”谢芳笑说。“看我的,”鹏祥说着换回了狗,当狗还没有转身时,他飞快的向前跑,老黄狗愣了愣。明白过来,扯起身子就撵,跑出了二百多米,眼看着狗就超过自己,他气喘吁吁的一下子扑在雪地里,老黄狗扑在他身上和他摔起了跤,笑得谢芳都蹲下了,白雪也笑着……

再说鹏程,他匆匆的吃了点就去上班了。王森随后也去了镇府。

李纯见他来,很高兴,刚到十点就去饭店坐下了,镇府的主要领导都去作陪。一直喝到下午四点,王森喝得不少。从饭店里出来,李纯又把他叫到家里和他说着,“阿妹的事呀,你放心吧,明年咱镇府领导的子女准备安排,到时候一起安下就是了。就让她去计生办上班。你呢,就去管区吧,先上班再说……

结婚的日子就到了,家里忙活着。鹏祥把家里的安排和谢芳爸妈说了。谢芳爸妈也很高兴,这样也好,按家里的风俗走走过场,亲戚们也都知道了,省的这么远的路来回不方便,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到时候也来,如有变化再联系……

两个儿子一起结婚就得有两处新房,王森找人收拾着,墙面重新粉刷了一遍,门窗也重新油漆了一边,还吊了顶。村里来帮忙的人很多,反正冬天又没事,在家也是闲着,也不管姓高的还是姓王的,都来帮忙。

本想找几辆车,哪怕是围着村转转呢,这是王森的主意。富贵说没有必要,就一个村,几步就走过去了,打打锣敲敲鼓就行。谢芳也说:“到时候我去把嫂子接过来就行。”“那天你也是新娘啊,”鹏祥笑说。“不正好吗,我和嫂子一块进门,”谢芳笑说。一家人都同意这么做,王森也不再坚持。

今天,王森和春梅的笑才是心里的笑。他们做梦都想到有这么一天,儿子高高兴兴结婚,自己舒舒心心完成自己的任务。想到鹏程初次结婚时,光想着自己快完成任务,忽略了孩子的想法和感受,也就是自己把自己摆错了位置,唱主角的应该是孩子,而不是自己。有些事可以代劳,有些事万万不可代劳,这是血的教训后自己才想明白的。

想当初,胆小的孩子那么抵触,都想到了离家出走和死,还是硬给他办了,结果呢?多少年的磋磨、操心,还是没把两个人拢在一起,弄得自己整天没个好心情,啥也没心思做,没心思想,走到了这一步,还差点毁了孩子的一生。想起来就可怕,当时自己真是着了魔了,怎就像不明白呢,怎就瞧不起自己的孩子呢,认为他啥就不行呢?看来自己太高傲,太自以为是了。这三年牢狱没白做,让他明白了很多。好歹事情都过去了,亡羊补牢,还未晚矣。李纯夸儿子待人办事很有一套,文笔很好,工作很扎实,脑子很灵活,是把手,有出息,并暗示先把组织解决了,有把他提起来的意思……孩子的这些优点自己怎就一点也没有发现呢,看到的光是他的缺点,光想他无用的,能找上个媳妇,挣出碗饭来吃就不错了。那时给他说了多少媳妇呀,都说他身子单薄,有几个相中他的?那时真担心呀,光怕他像他大舅一样。现在看来,真是太不了解孩子了,对待孩子的婚事真是操之过急了,低估了孩子,忽略了孩子,才给孩子造成了不幸,才使这个家遭受了磨难,一切不堪回首啊。

王森想着,心潮起伏。以前,孩子怎样对他,理都不理,满是仇恨,一月两月的不和自己说句话。现在,孩子怎样对他呀,关心备至,喜笑颜开,坐在一块说话,无话不谈,单位的事,村里的事,和阿妹的婚事,怎么办啊,该请谁呀,争取他的意见,再说说自己的意见,合情合理,根本不用自己操心,他都去办了。真是不一样的感受啊。他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家庭快乐和幸福。

鹏程和鹏祥一块结婚的事,村里传开了,都来随礼道贺。都说人家的糟糟运过去了,这个家又挺过来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呀,好人有好报。关键还是人家孩子行啊,鹏祥就不用说了,不但自己找了工作,还给妹妹按了工作。鹏程也不赖,上了几天班啊,都快当领导了,还分了房子,吃上皇粮了,人家阿妹也有福,最起码不和这黄土地打交道了……

有笑的就有哭的,难受的是周妮,这口恶气她说啥也咽不下去。整天和王舒治气。吓得王舒一句话也不敢说,说错一句话就挨上一顿骂,弄不好笤帚、小板凳就砸到身上,惹来一阵狼哭鬼嚎,惹得八辈祖宗跟着挨骂,受侮辱。

她警告王舒,鹏程兄弟俩结婚时不许去,就是来叫,跪着磕头也不去,谁来说和也不行,事先给他姑们撒信,有敢来的就一辈子不和她们上门。孩子们谁也不许去,谁去我和谁打。她先和金光说,因为金光时常不听她的,这次要是敢去我就死在你家里。再和南头的去说说,要是和咱走就不要和他走,她发誓要使他们难堪,让你们高高兴兴的结婚,还双喜临门,等着瞧吧,我不给你们闹个天翻地覆,你们就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

王森和春梅商量,还真没打算去叫哥哥和嫂子,光怕他们来闹事。当然,还是和他们去说的,别让他们抓着理,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不来更好,省的烦心。姑们、舅们和姨们都通知,都来,就一天全部带完席,有事没空不来的过后来玩玩也可以,离得近的中午给送碗菜,送两馒头顶过去算了。就这样定了。

春梅说:“还是我去和嫂子说,你别去找那个不得劲了。”“去好好说,不为她还不为咱哥哥吗,她说几句不好听的也别反驳,”王森嘱咐春梅。“我知道,好说好道的和她说,她要是有那个样呢,我就在那儿坐坐,她要是说些不三不四的我就回来。”

中午,吃了饭,春梅拿上了二十个鸡蛋,还有一包好糖就去了嫂子家。进得门来,一家人刚吃完饭,金花正在收拾饭桌,周妮坐在炕上擦着油花花的嘴,王舒坐在沙发上正在点烟,看春梅进来,嘴张了张却没说话,不由得瞅老婆一眼,金明和金成也不搭腔,兄弟俩出去了。

春梅把鸡蛋放在炕上,顺势坐在炕沿上说:“听说你又犯病了,好些了吗?这些天忙的也没过来看看你。”“气都气煞了,能好吗?你行了,得意了,三个孩子都有了工作,又说上了好媳妇,好事都是你的了,”周妮嘟着个嘴说,看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春梅心里的火不由的往上撞,她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孩子好不好吗,难道还盼着他们不好?”“你好了,俺呢?他婶子,我和你明说,他俩结婚的那天,你也别让人来叫,我和你哥哥不过去,过去做啥?还不够丢人的,俺丢不起那个人。”“去不去由你们,你们看着怎好怎办,孩子们结婚是大事,你们这当亲大娘亲大爷的,俺必须来和你们说一声,家里还很忙,俺就回去了,”春梅说着起身就走,她刚走到门口,鸡蛋和糖被从屋里扔到了院子,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春梅气得转了还几圈想去找他们,还是忍气吞声的回了家。

一进家门,王森就看出来了,看她生气的样子就劝她,“生啥气,反正和他们说了,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事情离了谁也能办。”“和他们说了,来不来的咱也不生气。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我刚走到大门口,那个老东西就把鸡蛋扔到了院子里,”春梅生气地说。“你就不该拿东西去,好了好了,欠当喂狗了,和他们生啥气,”王森劝着……

锣鼓响起来了,给寂静的乡村带来了热闹,家里人进人出,帮忙的,看热闹的,一派喜气的景象。大姨和小姨来了,三个姑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是笑,鹏程和鹏祥忙进忙出的,张罗着家里的事,王森清闲了,啥事也不用他操心,只管稳坐在屋里,当起了甩手掌柜,和亲人说笑着。

王舒两口子没来,谁心里都明白,谁也没有提起,包括三个姑,提都没提他们。村南头一王家的基本上都来了。除个别的和王舒走得很近的那几家没来。王银树说:“来就来,不来就散伙,反正是来往的事,也别去叫他们。”王森倒是没有啥意见。春梅却很生气,“没仇没怨的,他们孩子结婚时俺去了,还送了礼钱,俺孩子结婚了不来了,啥人呢。”

这时,鹏祥进来和爹说:“刚来了电话,谢芳爸妈说明天来,差不多十点钟就能来到。”“那得再准备一席,还是由你亲自陪着吧,到时候贤姐姐也上去陪陪,外面不分男席女席了,人家和咱农村不一样,二嫂也可以上席,”王银树说。贤答应着说行。鹏祥笑说:“怎样都行,坐开的话,大姨和小姨也可以上席,都认识认识。”

快十点了,王银树和发酒都安排好了一切,帮忙的人陆续散去。家里挤,睡不开,贤把两个妹妹叫到了她那边将就一晚上。王银树和发酒刚要起身走,金光推门进来了,两人看了看,还是走了。王森对金光说:“你娘要是不愿意的话,明天你就别过来了,省得惹你娘生气。”“我爹娘不过来那是他们的事,我该怎来就来,”金光说着,抹了一下眼“我刚从娘那边过来,他们要是不来,爹娘我也不认了。”“光说傻话,为了阿妹的事,你爹娘心里有气,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可不能跟着瞎胡闹,等他们想开了就行了。再说,你爹娘要是带着气来,明天人多嘴杂,他们要是忍不住闹起来不让外面看笑话吗?”“是啊,你娘很要脸,勉强来,心里也受不了,咱不是护惜她的病吗,不来就不来吧,就是不来这亲还能抹了去?”春梅也说。

孩子的心情他们理解,特别是金光,也许是大的缘故,一些人情世故懂得很多,爹娘的做法的确不对,但是他左右不了,今晚他去和爹娘说,也许说得难听点,不但挨了娘的一顿骂,还挨了爹两捶,并和他说要是敢去就别想再踏进这个家门。胳膊肘子往外拐拐,吃着自家的向着人家,还没见过这样的傻种,娶了媳妇忘了爹娘,不是和你丈人家亲吗,啥东西也往你丈人家送,俺一点火柴棒也看不见,他们是你的亲爹亲妈,我和你爹是后爹后妈?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孩子别往这里送,俺看不着,愿意往哪里送就往哪里送,周妮劈头盖脸的把儿子一顿好骂,骂得金光哭着出来。

本来就没好气,锣鼓一响周妮就气由心生,自己的孩子还来说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说些大道理教训自己。她那个气呀,你叔和婶子都骑到咱头上拉屎了,还来替他们说话,光说俺的不是,他们给你啥好处了,不就是看了几天孩子,就把你买的这样,就来和俺打闹,看你婶子多么毒吧,挑拨咱的家庭关系,挑着你来和俺打闹,你没脑子吗,缺心眼吗,我怎生了你们这些嘲东西,一个个的不争气,我和你爹就被你们窝囊死了,出门就没脸见人。吓得王舒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南头那几家和她很好的都来她这儿探听消息,看她有啥想法。守着人家,周妮把王森和春梅一顿好说,不是说了几大筐,人家附和着。愤怒发泄出来了,心里也好受些。“明天谁来叫我也不过去,除非他叔和她婶子亲自来给我赔不是。他叔出事时,俺是搭上人搭上钱没白没黑的跑,四处托人,这天多冷啊,有时候你哥哥跑到三更半夜的回来,饭也吃不上一口,他婶子连来问问都不问,你说她懂人事吗、天天抹着泪来,我是不停的劝她,开导她,碰上吃饭时就让她一块吃,有时还让金花单独给她婶子做,不信你就问问金花,俺对她孬吗,就是俺爹娘俺也没对他们这么好过,为了她家,俺金成的事都往后拖了,为啥呀?他叔当时那个样,吓得俺和你哥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光想他的事,怎样托人,怎样救他。他婶子可倒好,把金成的媳妇给抢去了,”说着是一阵大哭。众人就劝。

“说她婶子没心眼,真是小看了她,她竟然买通了福贵,让福贵硬逼着阿妹跟了鹏程。”“原来是这样啊,”众人一阵唏嘘。“可不是怎的,鹏程谁不知道啊,结婚三年了还没个孩子,不是当亲娘娘的扬卖他,他有病、没生育谁不知道啊,这可是小君亲自和我说的,没离婚时,她还多次来找俺和俺说,俺能说啥,还不是给他捂着盖着,光怕人家和他散了。真散了,他婶子可怎办呀,还不把命交代了。俺是处处为她找想,她呢?过河拆桥,净往俺伤口上撒盐。其实,咱不知道吗,鹏程从小就有毛病,下面少两个东西,能有生育?俺和谁说过来,”众人相互看看,是大眼瞪小眼。

周妮只管说,怎解恨怎说。“看她婶子孬的,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吗,你是哄着媳妇,真要是没生育,过二年要个孩子,俗话说生亲不如养亲,和自己亲生的不一样吗?他婶子可不这么想,不怨自己的孩子不中用,还光怨人家媳妇,挑着儿子跟人家离婚,还哄人家小君,说啥先离了,让他自己过一阵子,等他自己过够了就想起你的好了,到时候再举起来就能和你死心塌地的过日子了。小君那个傻种还真信了她的话,晚上让娘家人来把东西拉走了。你们说,她娘那么有本事的人怎就生了一个这么傻的闺女,让他婶子这个老实成给骗了。他不是不和你过呀,你是闹呀,跟他往死里闹,往死里打,往死里折腾。早晚就把娘俩折腾嘲了。你倒好,走了还想回来,做梦去吧,人家就盼着你走呢,上了人家的当了。这就是他婶子演的好戏,”周妮说。“原来是这样呢,外面都说是小君先不愿意的,不跟他的,原来是鹏程不要她的。”

“外面是不明白真相。你说他婶子孬不孬。散了就散了,咱也不说啥,毕竟咱亲呢,俺不向着你还想着人家。为了鹏程的媳妇,急得俺四处托人给他介绍,没想到他婶子却买通了福贵来折腾俺,把金成的媳妇给折腾散了,给他儿子说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让谁受的了。俺不气吗,多丢人呢,都没脸出门。”周妮拍着手,委屈得又是一阵哭。众人就又劝,都说春梅的不是,怎能这样做呢,别说亲的,就是庄里庄乡也不该做出这样的缺德事。

“是呀,让俺是怎说呢,和她去打吗,俺丢不起那个人。说起他婶子来,俺是整晚气得睡不着。也不知她使的啥法,买得那个疯子那么听她的,他叔没回来时,家里的地不是福贵给她种着。咱是不该说呀,他婶子是真有法呀,村里谁不议论。他叔回来了,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坐监狱都做傻了。”她这样说,王舒听不下去了,但是又不敢回声,脸色难看的都无法形容。众人也看出来了,都说天不早了,纷纷起身走。周妮下床来送她们说:“咱都不去,明天给他们难堪……”

众人出来,商量着,他们有矛盾归有矛盾,人家春梅又没惹咱,而且俺孩子结婚时他叔和她婶子都来,不但随了礼钱,还都很上急,就是不帮忙也得把礼钱随了。

议论了一番,都同意。于是,她们一块来到了春梅的家里,都把礼钱随了,又都找借口说明天不能来帮忙。王森和春梅明白她们的难处,故作不知的说:“你们都先忙吧,反正帮忙的人又很多,到时候用得着你们的时候打发人去叫你们……”

一夜无眠,不到五点春梅就起来了,姐姐和妹妹也跟着起来收拾着屋里。王森也起来了,又去叫鹏祥,谢芳却困得要命,鹏祥轻轻的唤醒她,她翻个身又要睡去。他只好自己先起来,捅开了炉子,烧着热水,“可困死了,以后再也不结婚了,”谢芳撒着娇。“还想再结一次呀,到时候我给你当伴郎,”鹏祥和她开着玩笑。“好呀,这可是你说的,”两人说说笑笑。谢芳起来后打扮着自己,娘却给他们送来了荷包鸡蛋笑说:“先吃点,忙起来还不知啥时候吃饭。”“还是你疼儿媳妇,”鹏祥和娘笑说。“我不也疼你吗?”春梅笑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包递给谢芳说:“咱农村有要红包的习惯,可装好了,闹新房时赶紧给他们,他们就不闹你了。”谢芳点着头,装进了口袋。春梅又叮嘱鹏祥,“过一会儿可能忙的顾不上你们,你不要离她,万一有点啥事她再不懂,我和你爹说了,嘱咐他们不要闹得过火。”“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我媳妇啥场面没见过,还用我保护,”他笑夸着谢芳。“那当然,到时候别让我保护你就行了,”谢芳和他打趣。“快吃吧,吃不下也强吃 点,吃了后就去你福贵叔家,”春梅笑着出去了。

帮忙的陆续来了,鹏祥和谢芳开着车去了福贵叔家。

福贵家里帮忙的也不少,人出人进的。他俩进来,都和鹏祥开起了玩笑:“还不到时候呢,你怎么来了,快来吃碗水饺吧。”“我吃过了,你们忙,我先来看看。”说着,他们进了屋。屋里,阿妹已经打扮一新,福贵也打扮起来了,满脸的笑。看他俩进来,屋里更是热闹。谢芳看着阿妹的打扮,又拿出自己的口红,给阿妹淡淡的涂上了点。鹏祥拿着相机不停的给他们照相,又和福贵叔单独照了几张。新明进来和鹏祥笑说:“新郎官快回去吧,要不可往外哄你了。”屋里的人都笑了……

锣鼓响个不停,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欢喜的气氛中。天渐渐的明朗了,街上的人也多起来。当太阳露出半个红脸时,迎亲的队伍,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福贵家的门口。虽然本村本院的,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是也是客呀,一样的迎接,把娶亲的人迎进来,一锅锅的水饺煮出来,也不管帮忙的还是客了,都说笑着围着一块儿吃。兴奋的是谢芳,这个热闹的场面可是头一次遇见,她拿着相机在院子里不停的拍照,一院子的人,她可成了重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都指指点点的说笑着。

这下可成了新闻了,哪里见过这样的新娘子,真大方、开朗,说话就像电视里的播音员一样好听。她还给看热闹的几个老太太拍照,几个老太太高兴的笑着,赶紧整理整理身上,又拢拢斑白的头发,有的老太太也不怕冷了,一把扯下烂围巾,怕照上去难看。孩子们更好奇,也不去抢吃的了,围着谢芳像群麻雀似的叫个不停,都要照相,谢芳让他们按个头排好队,又让小女孩蹲在前面,所有的人都围了看,吵闹声立刻静了下来,“我说一二三,都说茄子,听清了没有?”“听清了,”孩子们幼稚的奶声。“好,我说了,一、二、三,”随着闪光灯的闪烁,孩子们的喊声此起彼伏,继而又是一片欢笑声。福贵高兴的,用个小簸箕盛了糖果给孩子们分,又拿出好烟给大人们挨个分,这可是喜烟啊,不会抽得也接过来点上,哪怕是炝上几口,大声的咳嗽,笑也挂在脸上。

锣鼓又响起来,新媳妇该上轿了。鹏程挽着阿妹走在前面,鹏祥挽着谢芳走在后面,接受着人们的祝福。这时,街上人山人海,兄弟俩一块结婚,一块上轿,多少年没有的事,谁不来看。兄弟俩说得都是媳妇百里挑一,赛过天仙,人群里不时发出赞叹声。谢芳高兴的和鹏祥说:“这个婚礼太有意义了,没想到农村人这么热情,多少人给咱祝福啊,我要留住这美好的时刻。”说着,她又拿出相机不停的拍照。鹏祥从车里探出头来说:“该上轿了,农村讲究时辰,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谢芳这才上了车,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敲锣打鼓的在前面开道,谢芳跟在后面慢慢的开着车,她好不得意。

刚走出巷子口,敲锣打鼓的不走了。是啊,再走就到家了,还没要红包呢。鹏祥赶紧和谢芳说:“快把红包给他们,农村习惯半路上讨要红包,要是不给的话就不走。”谢芳赶紧掏出红包,又接过阿妹手中的红包说:“嫂子你别下车,我给他们分去。”还没等鹏祥说什么,谢芳已经下了车,微笑着说着谢谢,给敲锣打鼓的每人分了一个,剩下几个红包分给了跟着她的几个孩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满街的人就像赶集似的跟着他们,议论纷纷,说说笑笑。锣鼓又敲起来了,敲得震天响。因为都得到了红包,所以敲得很卖力,还没等谢芳高兴过来,车已经到了家门口,于是,鞭炮齐鸣,看事的人更多了,是人挤人,人挤人,车门都打不开。王森找了几个帮忙的保护着车,怕有淘气的孩子把车划了或是碰了。王银树和发酒疏散着人群,白雪和一家的几个嫂子把新媳妇迎进了家门。进了家门,拜了天地,看事的人才逐渐散去。谢芳高兴的和婆婆说这说那,高兴的春梅合不拢嘴,光听她说,自己不知说啥好。姑姨的看着,没有不羡慕的。秋梅偷着和姐姐说:“祥子就是行,还有咱叔时,他和咱叔到我那里去,我和她去了趟邮局,一个女孩看上了他,长得那个俊俏,比谢芳都好看,也是落落大方,好说好笑,很讨人喜欢,还去我那里玩了几次。”“人家鹏祥就是行,从小就喜欢和小女孩玩,”冬梅笑说着。外甥媳妇来给姑姨磕头了,阿妹真的趴下磕,谢芳不懂啊,事先又没和她说好,看小嫂子趴下了,她忙要下跪,春梅拉住了她笑说:“外面不兴这个,你也别难为,问个好就行。”“没事,入乡随俗,我还是和嫂子一样磕头吧,”说着,她趴下就磕。满屋的人都夸她,赶忙掏出钱给她。磕头还有钱,她觉得很新鲜,很好玩,把钱全给了嫂子说:“你等着,我拿相机去。”阿妹扬了扬手中的钱,那意思是让她自己拿着,还没说出话来,谢芳已经出去了,她把钱都给了婆婆。“这是给你们的钱,你们自己拿着,”春梅笑说。阿妹说没有口袋。“你先给他们收着吧,人这么乱,放在她们身上不安全,”贤笑说。“那我先给你们拿着,”春梅笑着装了起来。

谢芳拿着相机进来了,她还把鹏祥和哥哥拉了进来,“难得有这么好个机会,咱们照张相吧。”她笑说。满屋的人都很高兴,屋里站不开,又都到了院子里,鹏祥把相机给了志浩,安排好坐定,志浩费了好大的劲才使手不再颤抖,闪光灯一亮,留下了一张全家福。接着志浩一家照了张,大家欢天喜地的照着像,厨房了也忙活开了,油炸的香味充满了小院的上空。

王森和春梅表面上很高兴,内心里却很紧张,光怕嫂子来闹,她是啥事也能做得出来,就偷着和白雪说,要她在门口瞅着点,要是看她来就快来说一声,把她拦在门外,哪怕是打一架也不能让她进来闹。白雪答应着,她就站在门口盯着巷子口,王森出来看女儿冻得直跺脚,双手捂在嘴上哈气,就让她进屋暖和暖和,他看着。

新娘屋里,谢芳和阿妹说笑着,小燕高兴的陪着她们,看白雪进来直跺脚就笑问她怎冻得这样。白雪低声说:“我在门口放哨来,怕咱娘娘来闹,娘让我盯着,现在爹在看着呢。”“她来闹啥呀,咱又没惹她,让她来好了,也好热闹热闹,”谢芳笑说。

这时,志浩匆匆进来,冲着她们笑笑,凑在小燕耳朵上说了几句。小燕匆匆出去了。看小燕匆匆的离去,春梅忙拦住志浩问。志浩小声的和她说:“小燕娘回来了……”

福贵家里,小燕娘坐在炕沿上抹眼,福贵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看小燕娘明显的老了,头发都斑白了,满脸的沧桑,皱纹过多的聚在了脸上,更显得人苍老。小燕娘走了这些年,一天福也没享着,跟了个男人过日子,嫌小燕娘没生育,喝醉了酒就打她,她嫁的这个男人好吃懒做,嗜酒如命,早晨在被窝里就得喝上两茶碗,喝不上两茶碗酒不起来,有时候就能醉在被窝里。每顿饭必须有酒,不吃饭行,不喝酒不行,喝醉了,一不顺心就使用家庭暴力,小燕娘可遭了罪。

公公也是这种货,爷俩可对撇子了,一年的收入还不够爷俩喝酒的。最近,比较近一家子有娶亲的,男人帮忙,晚上喝酒,也不只喝了多少,醉的死了一般,一口一口的吐血,赶紧送到医院,说是胃穿孔,没有救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男人死了,这个家怎过呀,总不能和将近七十的公公一块过,她的公公虽是酒鬼,却很开明,对她说你可以再找找一个人家,也可以回去,你自己拿主意,反正这个家你是不能住了。这个家亏待了你,不能再连累你,愿意拿啥就拿啥。

还能到哪里去呢,小燕娘思前想后就回来了。她先回了娘家,看望年迈的父母,父母劝她回家看看,也许福贵能收留你,这些年福贵病好了,还收养了个女儿……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小燕娘就回来了,没想到正好碰上养女结婚,阿妹走了还没有一个小时,她就进了门。帮忙的都走了,一块去了王森家。福贵正在收拾这院子,小燕娘进来,他竟一时没有认出来,还问她找谁。再一看是老婆,他怔住了,看着满是憔悴的老婆,他心里咯噔一下,小燕娘看着他却哭了,流了满脸的泪。

“回、回来了,女儿今天结、结婚,看、看那个巧劲,”福贵结结巴巴的说,说着也是一脸的泪,让老婆进了屋,又忙着给老婆温饭。小燕娘哭的更厉害了,她抓住丈夫的手泪眼婆娑的说:“当年你犯了病,俺不该领着孩子走了,不管你了,这些年俺遭了罪,也让你遭了罪,这次俺回来不走了,你不撵俺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是你的家,俺想着你也该回来了,都是俺不好,让你遭了这些年的罪,”说着,夫妻是抱头痛哭。小燕跑进了屋,“娘!”“燕儿,”小燕扑在娘的怀里又是一阵哭。春梅来了,小燕娘忙向前拉了她的手,是泪水不断。“这就好了,家里团圆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春梅劝着。

是啊,家遭到了不幸,团圆了,为此等待了多少年啊,应该高兴啊。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了,都来慰问。小燕娘不哭了,脸上露出了笑。“正好,今天都过去,好好热闹热闹,”春梅高兴的说。小燕娘应着,很是高兴,福贵从箱里翻出很多新衣服,对小燕娘说:“每到年上,我都给你买身新衣服,你看看有合适的不?”小燕娘手捧着新衣服,激动地又流了一脸的泪,小燕也哭了,说:“要是姐姐地下有灵,也一定很高兴的。”女儿的一句话惹得福贵一阵大哭,娘俩劝都劝不住,“都是我害了你姐姐呀,都是我害的呀……”娘俩好不容易劝住了他。

王洁的坟上,两口子伤心地哭着,多好的孩子呀,,多懂事呀,六岁开始就看着妹妹,帮大人做饭,给猪割草、挖菜、拾柴伙,一天福也没享着就去了。福贵跪在女儿的坟上又是一阵大哭。

这时,一个圆盘型的飞行物迅速的飞来,悬停在他们的上空,白光里,王洁微笑着向爹娘走来,看她肌肤雪白,又罩一袭白色长裙,亭亭玉立,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饱含深情,红嘟嘟的微翘的嘴唇轻张着,露出明月般的皓齿,她长高了,不再是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她更加美丽了,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她手捧着鲜花,微笑着走向养她爱她的父母,走向她疼爱的妹妹……

看着走来的女儿,福贵不敢相信,可眼前明明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啊。“小洁,小洁,”小燕娘伸出双手呼唤着女儿。“姐姐、姐姐,”小燕哭着扑向姐姐。但是,看似离他们很近,却是离他们很远,如一缕青烟,刚才还在地上走,现在却飘在半空中。忽的,鹏祥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两人拥抱着,又向他们招手,鲜花从空中飘落,祥云伴着他们飞翔,美丽的天使,匆匆来,又匆匆走了,泪水化作晶莹的雪花,飘飘洒洒……

是啊,老天爷被他们感动了,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现在确是漫天飞雪。“洁儿没有死,她和鹏祥在一起,她和鹏祥在一起,”福贵嘟囔着。王洁娘还以为丈夫又犯病了,是抱着丈夫大哭,小燕怅然的看着天空,哪里还有姐姐的影子,飘落的雪花渐渐的少了,一缕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折射出美丽的光环,又很快的聚成了一道彩虹,这道虹从天边伸到天上,像是登天的桥,桥上分明是王洁和鹏祥,手牵着手在漫步,在欢笑……

等他们回过神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冷风吹着,使人顿觉阵阵寒冷,阳光照在雪地上,返出耀眼的光。王洁孤零零的坟覆盖着洁白的雪。小燕扶起爹娘,望着姐姐的坟轻轻的说:“姐姐,你地下有知的话,就让爹娘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辈子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爹娘的。”

福贵也很快恢复了理智,他劝着哭泣的老婆说:“不要悲伤了,洁儿真的没死,她刚才来看我们了,她不是和鹏祥在一起吗。来世他们一定能在一起。”他的话说得王洁娘又是一通哭,“苦命的孩子,你显灵来告诉娘,娘知道你的心事了,等下辈子你还是娘的孩子,娘一定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再也不拦当你……”

不说福贵一家如何的悲伤,再说周妮,接连的刺激,内心的嫉妒使她再也受不住了,浑身哆嗦,口吐白沫,咬紧牙关,不省人事,王舒赶紧掐她的人中,又口对口的给她往嘴里吹气,做人工呼吸,看她还是直挺挺的不喘气,肚子憋得跟小山一样蹦蹦的硬,摁都摁不动,金花他们吓得直哭。“赶紧去叫你婶子,”王舒骂着孩子们,金明忙跑了出去。

志浩妈匆匆赶来,王舒还给她做着人工呼吸,着急的是一脸的泪。志浩妈忙上炕来,她让王舒闪开,用足劲左右开弓给她两个大嘴巴子,还真把她打醒了,只听她长出了一口气,哎哟了一声缓过气来,志浩妈又使劲的摁了摁她的肚子,周妮就像泄了气得皮球,蔫了,又‘嗷’的一嗓子大哭起来,吓得志浩妈浑身一哆嗦。

看老婆缓过气来,王舒松了口气,他点上了颗烟抽着。孩子们也都不哭了,金花爬上炕,拉了被子给娘盖着,周妮是一把鼻子一把泪,拉着志浩妈不撒手向她哭诉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金成和阿妹的事。

志浩妈就劝着,“嫂子,你也别难受了,你那么愿意,孩子也愿意,当初你为啥提着提着不给孩子提了,我来和你说了几遍,怨谁呀,谁也不怨,怨你自己,还哭啥,难受啥,难道离了阿妹咱金成就不说媳妇了,好闺女有的是,不是随咱挑吗,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钻了牛角尖了,不是我说你,还闹啥呀,都这样了,让人家笑话,不但笑话你,还笑话咱孩子,你呀你,脑子就转不过弯来。”

志浩妈好一阵说。周妮停止了哭,擦着眼说:“我还真就是想不开,阿妹要是跟了别人家我还没这么难受,偏偏跟了鹏程,鹏程是啥呀,二婚,有病,怎能跟咱金成比。你说说这不气人吗,俺的家庭还孬的他叔的家庭吗,怎也比他家好,他叔还刚从监牢里放出来,阿妹是图他家啥,图孩子好呀还是图家庭好?我就是想不通。”

“嫂子,你不是想不通,你是嫉妒,看不得春梅比你好,我说的是不是?鹏程是谁呀,他是你亲侄子,和咱自己的孩子有啥两样,不都是一根枝上的吗,难道你看到他家衰落,孩子打光棍你才高兴啊。不是我说你,看看你做了些啥,刚才那些话是你说的吗,还二婚、有病、坐牢,就是乡亲们也没这么说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呢,怎恶毒你怎说。嫂子,啥也别说了,你心里不平衡,看不得人家比你好,真光是为了阿妹吗,不是我钻到你心里看,”志浩妈直截了当的说,不给她留一点面子。她明白,心病还得心药治,不把事情说透了,解开她的心结,她永远也转不过这个弯来。

周妮被志浩妈揭了短,满面通红,哑口无言,还能说啥呢,志浩妈的话直戳她的痛处。心事被戳穿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必要找些理由来遮盖了。是的,她就是看不得别人比她好,凭啥呀,啥好事都是他婶子的,孩子们都工作了,还都说上了满意的媳妇,从地狱一步到天堂,她接受不了,宁愿看他们在地狱,也不愿他们在天堂,这就是她的心结。心结解开了,她也没了脾气,自始至终就是这个心魔在作怪。

看她不做声了,志浩妈换了口气说:“嫂子,咱不能光想着比别人强,比别人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和人家比什么,一个门口一个天,就是王家桥村比咱强的很多,人家孩子比咱家孩子能的也很多,咱能比吗,那不是自寻烦恼吗?像志浩,弄得这一摊子,这些年了,俺好过一天来吗,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现在俺上人家门。十块钱都借不出来,俺不苦恼吗,说起来给孩子丢人,多少年了,俺和他爹就没填一件新衣服,看着外面这件衣服很光滑,出进就这一身皮。”说着,志浩妈撩起褂子让她看里面穿的袄,是补丁贴补丁。“你说说人家高洋,过得怎样?王家桥村谁比得上,人家不是说吗,王家桥村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不及人家高洋的十分之一。就让你说,咱孩子哪里比不上他高洋,是论长相还是论聪明,咱孩子个顶个的比他好,好的还不是一点半点。可是,人家就是会做买卖,做啥啥挣钱,,咱孩子呢,是干啥啥赔钱。咱能和人家比吗,真和人家比,想死都不知道往哪里藏。就今年吧,一年的收入都换了帐。粮食卖得也就是很紧巴的凑合到麦,还是没还上清帐,不怕你笑话,平常买盐的钱都没有,”志浩妈说着在抹眼,又道:“这离年还有一个月呢,要账的已经陪上门,要不是鹏祥回来借了五千块给俺,恐怕今年就很难过去。”说着志浩妈已经是泪流满面。

周妮反过来安慰她,“我知道家里困难,没想到这么困难,那你怎不来这里拿呢,我想着有一年你哥哥还问他叔来,”周妮拿块毛巾递给她说。“嫂子,和你说句实话,我和他叔是往着借账怵头了,凑合着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借了还要还,这旧账还没还完呢,新帐拿啥还呀。”志浩妈说着,都哽咽了。周妮长出了一口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好歹俺还能混过去,就是这些孩子不争气,寒了俺的心呢,”“知足吧,嫂子,王家桥村比上咱的也没几家。我是想开了,咱孩子就这点本事,他已经用心了,逼他有啥用。人总有遇到难处的时候,我就不信光在糟糟运里……”志浩妈说。

她的一番话把周妮心里说亮堂了,也想开了。是呀,这村里比上俺的还真没几家,该知足了,跟俺一般的谁比得上俺享福多。唉,就是让孩子的媳妇闹的,先起来就后悔,就不甘,这么好的媳妇怎就让鹏程给夺走了,人家还很愿意,真是想不明白。说到家,就像志浩妈说的,阿妹和金成的事谁也不愿,从开始提到给鹏程说她就没真正同意过,别人要是给阿妹提,她心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给鹏程提她就受不了,也许自己真是嫉妒过头了。他婶子和他叔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啊。看他婶子,白头发比自己都多,看上去比自己都显老,再看他叔也是,脸上皱纹一抓一大把,背也有点驼了,头脑反应有点慢了,也没了脾气,走路步伐都有点蹒跚,想着,她又同情起王森和春梅来,都不容易啊,坐牢能好受了吗,不知受了多少罪,想到王安回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叔能少受罪?

想着,她也没火气了,看王舒和孩子们还都坐在那儿,就说:“你婶子家正忙着,都坐在这儿干啥?还不去忙活忙活。”听娘这么说,金光知道娘想过来了,忙叫上了媳妇和金明、金成匆匆出来了。她又对王舒说:“你也赶快换件衣服过去,说不定客都来了,等等我梳洗梳洗和他婶子一块过去。”王舒听着忙应着,自己匆忙换上了衣服,又给老婆拿出了新衣服……

哥哥嫂子的到来,使王森和春梅心情复杂,倍感紧张。特别是春梅,她是一步不离嫂子左右,光怕她闹出事来,说话也语无伦次。王森陪着哥哥也是,哥哥的每一句问话他都小心翼翼,前后左右得想,想好了再说。来帮忙的人也都是提心吊胆,就像一场大战将要爆发一样紧张。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糟,周妮坐在屋里和冬梅说着话,问长问短,心情很平静,时不时还笑说上两句,没有像以前来一样阴着脸,嘟着个嘴,满目的仇视。王舒就更别说了,王银树和他说着今天席的安排,他听得很认真,很仔细,是不是还插上几句。见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来闹事的迹象,王森和春梅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是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也很感动,啥事也和他们商量,对他们很尊重。

老俗话说的不错,亲就是亲,不管怎打,不管有啥矛盾,遇到事上就能看出来,总是一家亲吗。

福贵和王洁娘一前一后的走来了,惹来了满街的目光,王洁娘不时的住下和要好的说着话,说着说着就是两眼泪,众人就安慰,都说回来就好,孩子也都成人了,富贵病也好了,安稳的过日子,享福还在后面呢……

他们的到来,有人早告诉了家里,众人忙到门口迎着,王舒也出来了,不管怎说,这可是今天的主客呀。看他们走进了巷子,老远的周妮就应了上去,王洁娘也快步走着,一手抓了周妮,一手抓了春梅,说不完的好话,道不完的离愁,说着说着就是两眼热泪,王舒也向前接住了福贵,说话客气的,是满脸的笑。福贵没想到他们回来,到一时无所适从,握着他的手不知说啥好。把他们迎进家里,福贵有王舒和王银树陪着。王洁娘还没有见过干闺女呢,进家就去了新媳妇的屋里。阿妹也没有见过干娘,一介绍,忙拉着干娘的手亲亲的叫了声干娘。王洁娘上下打量着眼前漂亮的新媳妇,激动地她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又紧紧的搂了她说:“老天不负我,又给了我这么一个好的闺女,我知足了,我知足了,”说着,泪如雨下。一屋的人没有不抹眼的。

正在这时,又喊着去接客,谢芳爸妈来了。赶紧出来,抹干眼泪就往外跑,谢芳爸妈已经下了车,问寒问暖,赶紧迎进来,让到屋里,端上茶水,说不尽的客套话,开心的笑语充满屋里……

下午两点,谢芳爸的席上就散了,他还要赶回去,谢芳和鹏程也一块走,商量好了,反正亲戚也都见了,也没有必要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仪式,主要是太远了,来回不方便。谢芳爸妈也同意。秋梅跟了车一块回去,临走,春梅嘱咐着妹妹,有啥事全由你操办,用钱时你先垫上,到时候一块还你。秋梅答应着……

修订于二〇〇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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