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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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发现台上的人影有些熟悉,夏语初快速地掀开车帘,跃下马车,就要拨开人群往高台行去。

鲁氏却扯住了她,拉着她往一旁行去,穿过人群,反而往人少处行去,上了旁边一座酒楼的二楼。

二楼一个房间门口站着的人竟认识鲁氏,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房内那状似为首之人忙迎了出来,低声向鲁氏说了几句什么,鲁氏点了点头,却未进房,而是走进了隔壁的一间隔间。

夏语初心知她另有安排,因此一直未做声,此时在桌前坐下,发觉窗户正对着不远处的奴隶市场,因为地势高,将高台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高台上,几个女子用绳索绑成一串,如同牲口一般挨着木桩站着,旁边一个差役模样的人正应着台下买家的要求,大声地吆喝着,动作粗暴地推搡着几个女子转换角度和动作给台下的买家看。

如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一般,夏语初坐直了身子,台上其中一名女子一直低着头,蓬乱的发丝遮住了脸,皱成一团的囚衣上满是污脏……就是这样,她也能认出来,那是晋妙君!

“这可是罪人晋家的嫡系小姐啦……”差役卖力的吆喝,引起台下的一阵骚动。

“身份越高的官奴,身价也越好。”鲁氏道:“特别是这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年轻美貌姑娘,在**里可是最受欢迎的。”

夏语初身子一颤,看了一眼高台,回头盯着鲁氏:“你们能将她买下来的,是吗?”

鲁氏喝了口茶,闲闲地笑着:“当然。”

夏语初放下心来,又回头看向高台。

台下有人要求看一看官奴女子的容貌,差役拉了晋妙君一把,手粗鲁地扣在她下颚上,将她的脸抬起,被差役的身子遮住,夏语初看不到晋妙君的表情,只隐约见她奋力挣扎了一下,接着身子痛苦地弯了一下,显然是因为不听话吃了差役的亏。

夏语初霍然站起来,那差役却刚好让开,晋妙君正好被差役强行将头扭向这个方向,那双痛苦到显得有些麻木的眼睛,正好对上夏语初。

沉默的对视里,茫然、愕然、恍然和愤怒、仇恨依次出现在晋妙君的眼神里,那么刻骨、那么冰冷的仇恨越过人群越过虚空,直直地粘在夏语初身上。

夏语初微微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眼神,却终究一动不动。

有薄薄的云纱遮住了太阳,阳光不算烈,她却觉得眼睛酸涩。

“你放心罢,殿下已经暗地安排了人买下她们,你所说的那些人,一个不缺!”鲁氏闲闲地道。

夏语初回首,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摆了酒菜,鲁氏正自斟自饮,慢慢地说道:“晋妙君是最后一个。”

“如今心里什么感受?”鲁氏笑着问道:“晋家富甲一方,生意几乎遍布半个大景,可如今,却是一朝大厦倾,昨天的千金小姐,今天却成为集市上买卖的牲口。”

夏语初无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鲁氏看了她一眼,道:“所以人啊,还是得知足,得珍惜眼前,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如今太后正紧盯着殿下,巴不得殿下有什把柄握在她手上。我们不方便在皇上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做什么,如今这官奴买卖都是正道的,殿下安排的人不会让人家查到什么,可终究是费了不少心。过个几年,让那些晋家人脱了奴籍也是可行的。只是,你记住,这是殿下的恩典,看在你的份上。”

夏语初回道:“殿下的恩典,我自然是不会忘记,定当鞠躬尽瘁以报殿下之恩。”

或许是因为夏语初的回答太官方了,鲁氏微微皱眉看着她,神色里有些不满,有些惆怅,有些感慨,还有些微的嫉妒。

夏语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鲁氏轻声道:“楚姑娘,你可知道上次我给你的账目,藏着大秘密?”

夏语初心一跳,却不动声色地露出点诧异的神色:“是吗?什么秘密?楚夏愚钝,对账目实在看不明白。”

“行了,在我面前,你就别瞒了。”鲁氏哂笑一声:“别忘了,别人或许不知道,我鲁某既当得你一句夫子,又何曾看错过人?不过,你不信任我,我不怪你,因为,我给你看那账目,就是想嫁祸于你,若我设计说你将秘密泄露出去,你说殿下是信我还是信你?”她轻轻地吐出那几个字,如说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为什么?”夏语初心下吃惊,她迅速地在心里回思了一遍,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得罪鲁氏之处,而且,鲁氏也并不像心胸狭隘之人。

鲁氏道:“因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护你。”

“为什么?”终究心里不安,夏语初又问了一句。

鲁氏道:“只要你不背叛景王殿下,我便视你为己方。但是,你若辜负了景王殿下,就别怪我无情。”

是因为她求景王救下那几个晋家人,所以,鲁氏怀疑她与晋家人有勾结不够忠心吗?

那又是为何?为何害她?为何护她?为何疑她?

可是,鲁氏却不再说下去了。

此时官奴买卖已经完成了,高台上已经没有官奴,人群也渐渐散去,只余下疏落的百姓和杂乱的地面。

鲁氏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想你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走罢。”

夏语初点了点头,站起来,鲁氏却停下了脚步,回头问她:“你是否要见一见买下来的晋家人?”

夏语初摇了摇头:“不必了。”

已经没有必要了,虽然在晋府的时候是有情谊的,可这情谊本来就是在一方有所隐瞒的情况下建立的,如今夹杂了太多家破人亡的仇怨,回不到从前,只好尽了自己的心,各自安好便是了。

希衫本来就是慕容归的部下,任务完成后就安排到了别处,秋芹是晋府里唯一最早猜测到夏语初的身份,向她投诚的,她那一家人买下来后,就是夏语初的奴仆,因为夏语初住在行宫里,因此她们向夏语初磕了个头写了卖身契后,由鲁氏安排在其他庄园里。

晋妙心和晋妙君姐妹都被安置在鲁氏掌管的庄园里,虽是奴才的身份,安排的却是轻省活。

晋凡书安排在另一处商铺,春太姨娘却因本来就久病,在狱中撑不过去,已去世了。

但过了两天,鲁氏却传话给夏语初,邬太姨娘想见见她。

邬太姨娘安置在杭城郊外一座庵堂里,是她自己愿意在庵堂了此一生的。

简陋庵堂的门推开时发出沉闷的“吱咯”声,旁坐在蒲团上粗布缁衣的苍头老妇抬头,灰白的光打在她身上,只两三个月的时光,她突然垂垂苍老。

“……姑母。”夏语初轻声唤她。

邬太姨娘盯着她,似乎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姑娘,你不姓邬是吧?”

夏语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蒲团前蹲了下来:“我来看您了。”

邬太姨娘的嘴角扯了扯:“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不怪你,我只想知道,我那孩儿怎么样了?”

夏语初怔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她被远送莫维的亲生孩儿。

“别骗我。”嘶哑的声音带着毅然决然的严肃,缓缓说道。

“他病亡了,在前几年。”夏语初觉得喉头似乎被黏住,可在这个老人执着的目光中,她没办法说假话。

邬太姨娘只怔怔地看着她,连神情都未变一下,许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也好,早早去了,如今也不用受什么罪了。谢谢你还顾念我,你走罢,以后不用来看我了。”她低下头,入定一般,再未动未语。

夏语初退了出来,大树下,陈旧的庵堂有种腐朽的味道,庵堂的门明明还开着半扇,阳光下看去,屋内却只见到一片昏昏然的暗色。

自夏语初手上受的伤好了后,容二就渐渐安排她在慕容归身边当些许差事,斟茶倒水、磨墨添香之类的。

因为买下官奴和去见邬太姨娘是慕容归准许了的,回到行宫里,就要向慕容归复命。

或许是见了太多的世事变幻,夏语初的心情有些郁郁,见到慕容归时,脸上还有些沉闷之色。

她向他禀报买下晋家人的事情,和她收了秋芹一家为奴之事,又向他道谢。

慕容归沉默地听着,点墨般的双眸静静地望着她。

每当他那么面无表情又淡定无比地凝视着她,夏语初就觉得心里没底,丝毫猜测不到他的心思。而在他面前,她总觉得有心绪和情绪被他看穿的感觉。

那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失控感,总是让她多了一份不安全感和郁闷感。

慕容归对身边人虽算不上多疑,但想起他以前对她的试探,夏语初觉得他对她这种“新人”还是有猜疑的,心里便生怕他会为她执意要帮晋凡书等晋家人和去见邬太姨娘的事生疑。于是,她干脆将自己心里的郁闷摊开来。

她轻声道:“虽说晋承宣是罪有应得,可覆巢之下无完卵,晋家小姐那么矜贵骄傲的女子,有遭一日也低在尘埃里,真真令人心生感慨。还有春太姨娘——就是晋家四公子晋凡书的生母,独自带着儿子在外挣扎求生,一年前才带着孩子回晋家,却在晋家的灾祸中丧了命,儿子也成了官奴。我曾问过她为何会回晋家,她说是为了了心中的一点执念,如今不知道她还是否后悔回了晋家?世事无常,人生难测,大概就是说得此了。”

她也是有此及身,想起自己在现代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世界?而她如今想起现代的种种,竟觉得是那么模糊和遥远,失去的令人遗憾伤感,但更伤感的是连记忆都在消退和遗忘,如果有一日她彻底接受和适应了这个世界,她忘记了现代的种种,那么,她还是她吗?

慕容归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罢。”

夏语初谢了恩坐了下来,听见慕容归道:“你心绪郁郁,是因为那些无辜受牵连的晋家之人罢?不过,凡事都有它的规则,晋家触犯了这个规则,就得受到惩罚,你想说那些人是无辜的是吗?那他们在晋家的时候呢?他们依赖晋家生存,晋家的主子享受着晋家给他们带来的富贵繁华,晋家的奴仆因为晋家而比其他人家的奴仆高人一等,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的主子还好。生是晋家人之人,理应与晋家一体,谁能置之度外?你又何须愧疚?再说,你不过是奉命行事,就算有委屈有冤屈,那也该算在我头上,不是你。”

这……算是安慰吗?夏语初愕然抬头,更意外地发现,慕容归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眼中少些戏谑,轻声道:“我竟看走了眼,以为你是能替我打探消息的先锋探子,原来不过是个心软的糊涂蛋,罢了,我也不派你出去了,就让容二安排你在我身边当值伺候罢。”

夏语初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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