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帖木儿的惩罚

还未等林伽若细想，老板就脚步匆匆的跑上来着急忙慌的说：“楼主，那些瓦剌人进客栈里搜查了。”

容墨走到楼梯口，顺着栏杆缝隙观察一楼进来的塞外人，就是刚才他们在楼下看到的人。此时正好是晚上，店里吃饭的人很多，那些人在吃饭的客人里穿梭，手掩盖在宽大的袖袍里，行走间无意露出泛着冷光的弯刀。

容墨回头道：“现在别打草惊蛇，我们现在立刻收拾东西从偏门离开，万一被发现再动手不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真的是帖木儿派来抓他们的人，也正好正面迎敌了。

他对着方寅尊敬说道：“方前辈，瓦剌人是冲我们来的，你就安心呆在客栈里尽量减少走动，他们不会怀疑你的。”

方寅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听男人这样说，也省的操心，便躺回床上睡眼惺忪道：“如此也好，老夫一把年纪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东奔西跑，依你如今的武力，对付几个蛮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伽若看向楼霜红道：“红姐姐，你也留在这里吧，照顾方前辈。”

楼霜红站直身轻笑道：“我才懒得管老头子呢，你们如果能从黎吉关出去，我也能早早回京城了。”

“红姐姐！”

楼霜红一脸不耐道：“行了行了，我会顺便捎带上他的。”

林伽若知道方寅的人身安全有了红姐姐的保障便没有多大问题了，于是朝容墨快速说道：“容墨，我们快走吧。”

夏天的塞外天色黑的很慢，容墨带着林伽若从客栈隐蔽的后门逃出来，他们在客栈里带走了一辆堆满货物的马车，穿梭在来往的的马车商队里，沿着黎吉关大门一路走去。沿途遇上好几回搜查的瓦剌人，都侥幸躲了过去。

为了掩人耳目，营造一对胡人夫妻的样子，林伽若换回了女装，穿上了胡人女子的装束，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了，塞外的天气异常炎热，胡人女子不比中原，夏天的穿着打扮颇为大胆，似乎还沿袭着隋唐时期的影子，她穿着一身红黄相间的抹胸长襦留仙裙，领口开的较低，裙腰系的很高，腰部以上，腋部以下，显的身材修长苗条。上半身用一条轻透的乳白色薄纱披挂搭在左肩上，披帛下摆旋绕于右手手臂，半遮半掩住她的面容。

饶是林伽若内心是现代女子，但对自己穿着这种衣服也很是难为情，不过这在胡人女子当中已经算是十分保守的穿着了。

容墨穿着墨绿色外翻圆领窄袖长袍，带着胡人帽子，黏上浓密的胡须，身材伟岸坚实，看起来就和这些桀骜粗犷的胡人男子没什么区别。

林伽若坐在轿子里，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往外看去，快到城门口了，大门口站着十几个抱着弯刀的魁梧大汉，每个出城的商客都要被他们仔细盘查一遍。

容墨驾着马车低沉道：“小伽，我们快出城了，当心。”

“嗯。”林伽若静下心神，手里拿着火铳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停了下来，林伽若听到容墨用胡人语言在与门口的人交谈，忽然轿帘被一把尖锐的弯刀掀开，她握紧枪柄，一个满脸严肃的塞外大汉盯着林伽若看了几秒，林伽若身上的披肩都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锁骨间，她此刻的心情紧张到极点，幸好大汉看过轿子四周之后便放下帘子又问了容墨几句话，容墨都一一沉稳回应。

随即林伽若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马车终于动了起来。

林伽若挪到轿帘口，掀开小角轻声道：“容墨，我们出来了吗？”

男人目视前方，侧目小声道：“被几个人盘查了几句，就放人了。你先进去，我们没走多远。”

林伽若点点头，刚坐稳身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听容墨在外语气沉重道：“我们被发现了，小伽抓稳。”说完，缰绳用力抽在马背上的皮肉声在寂静闷热的黑夜凌厉响起，马匹嘶叫一声，赶马车的速度顿时提高了几倍，林伽若在轿子里晃的头晕眼花。

林伽若双手扒在窗户门口伸头往后看去，只看到黑夜中尘土飞扬，密密麻麻的塞外大汉追着这辆马车。

林伽若急忙走出轿子，不住急喘，喊道：“容墨，把绳子砍断，我们骑在马背上，拉着马车很快会被追上。”

容墨闻言，随即抽出弯刀朝拴着马车的缰绳挥刀砍断，男人一把握住林伽若的腰肢，借缰绳绷断的一瞬间，迅速踩在马背上，在疾驰的马背上坐稳，双腿夹紧马腹，

一气呵成的骑马动作，身姿潇洒至极。

“驾——”

林伽若被男人抱在怀里，转头看他，在激烈的风声中大喊道：“容墨，你的武功恢复啦。”

纵使现在是这么紧急危险的时刻，她内心依然涌出一股喜悦兴奋。

容墨勾起唇角，单手抓紧怀中女子的纤细腰肢，在马匹剧烈的颠簸中沉沉喊道：“是——”

林伽若笑了，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容墨，自我来到塞外以来，从未像此刻这般快活。”

她就知道，容墨会回来的，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男人一定会回来的。

容墨带着林伽若在绵延万里的官道上纵马狂奔，身后瓦剌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林——”

林伽若依稀听到帖木儿的声音，回头从容墨的臂弯中往后看去，距离越拉越近，林伽若看清了领头的瓦剌首领，那个五官轮廓分明的男人可不正是帖木儿嘛！她没想到帖木儿居然会亲自来抓自己。

林伽若观察了身后追赶的人马，抓着男人紧绷的手臂道：“容墨，停下来。”

她见男人低头看自己，解释道：“帖木儿这次不是来杀我们的，他的兵每个人都背着箭囊，如果是来抓我们的，早就射箭了。”

“吁——”容墨勒住缰绳，马匹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希望她的直觉没错，除了主动停下来，两人也别无选择。这里是官道，四周一望无垠，连树林都没有，再跑下去，终究会被帖木儿追上。

容墨抱着她勒转马头，对着渐渐驶来的瓦剌人，他低头在林伽若额头吻了一下，继而在她耳边道：“放心，即使帖木儿来者不善，我也能护你周全。”

“嗯，我相信你。”

不一会儿，帖木儿带领着身后一群瓦剌人停在两人面前。

男人骑在马上，深邃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大声喝道：“林——，我没想到你会不告而别。”

林伽若喊道：“帖木儿，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我自然要走。”

帖木儿看着她被男人抱在怀里，沉怒的眼神盯着容墨道：“你就是那晚在青楼偷袭我的男人，是不是？”他早该想到这个汉人使臣和林的关系不一般。

“容大人，你欺骗了其其格的感情，就这样一走了之，未免太过分了，是欺我瓦剌无人吗？”

容墨朗声回道：“帖木儿将军，容墨并无此意。”

林伽若辩解道：“帖木儿，如果你们没有将其其格嫁给陛下的打算，容墨也不会出此下策。”

帖木儿怒道：“我们瓦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大明重修邦好，陛下在这里，瓦剌皆以君臣之礼待之，其其格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妹，陛下是最尊贵的客人，联姻有何不对？”

容墨一字一句喝道：“帖木儿——你忘记了，陛下从来不是瓦剌最尊贵的客人...”他深吸一口气叱喊道：“而是被你们俘虏的囚犯。”

帖木儿愣住，容墨冷冷盯着一时无语的帖木儿道：“是瓦剌先犯我边关，占我国土，屠我将士，陛下如今已不是皇帝，而是流落在外的太上皇，你们要一个本应身在敌营，荣辱不屈的陛下娶一个瓦剌郡主，本身就是对大明极大的侮辱与挑衅。”

帖木儿垂目不语——

林伽若在一旁道：“我们并非故意冒犯其其格郡主，完全是形势所迫，帖木儿，你心里一定清楚，否则早就让手下射箭拦杀我们。”

“你们如今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鞑靼和脱脱不花，不要顾此失彼。”

虫鸣声响，马匹热的躁动不安，在马下踱来踱去。

林伽若的心里七上八下，自己并不想和帖木儿刀剑相向，只能对他晓之以理。

帖木儿手持着缰绳沉寂良久，看着她道：“林，说实话，我大哥非常生气，要我提着他的人头回去。”

林伽若脸色微变，

帖木儿抿嘴，粗声道：“你们走吧。”

林伽若长出一口气，轻笑道：“帖木儿，谢谢你。”

容墨道：“替我向其其格郡主说一声对不起。”

帖木儿目光幽深，冷哼道：“多此一举。”

容墨勒转马头，重新朝着中原方向出发。

手下上前迟疑道：“将军，就这样放过二人，太师那儿不好交代。”

帖木儿朝手下伸手道：“箭弓！”

手下一愣，连忙取下箭弓和箭递给男人。

帖木儿搭箭弯弓，抬起手臂眯起鹰狼似的眼眸，平视男人宽大的背影。

男人两指松弦，“噌——”一支羽箭从弦中射出，正中目标。

帖木儿放下弓箭，朝着逐渐消失在黑夜的人喊道：“林——这是给你男人的惩罚。”

林伽若：“......”

只听容墨闷哼一声，捂着箭伤低哑道：“走，这是我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