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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秦启岭还未离去时, 苍凌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
原来他们如今有好几个国都, 个个都想一统天下。秦启岭所在之国便为秦国。
他是一个孤儿，十二岁就参军，屡建战功。又因为与当朝太子幼时因故相识, 甚至太子能成功登基为皇也多亏了他的功劳。
秦启岭这个名字便是由原先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所取。
秦启岭被冠上国姓，更封为一品大将军, 由此可见皇帝对其的重视与宠爱。
现在这场战对秦国很重要，然而他却偏偏倒下了。
“如今李国与我们打算议和。但是我们彼此都知道, 这次战事是我们秦国被压得无法动弹。”秦启岭对苍凌说道, “所以，他们定然会狮子大开口。而若是我们满足了他们的条件，秦国国库亏损声望低落, 很容易被其余国家趁虚而入。”
秦启岭停顿了一下, 见苍凌听得认真，继续道：“密探那边也传了音信过来, 那李国与陈国魏国皆有所联系。此番他们兵力如此众多, 多半有那两国的秘密支援。所以皇上给我传了密旨，这次必须反扑李国，只许胜不许败。”
“你希望我帮你赢了这次，那之后呢？”苍凌问道。
“之后……只有看他了。毕竟，我已经死了。”秦启岭无奈的回道。
“若我之后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秦国呢？”苍凌又道。
秦启岭深邃的双眸露出一抹疑惑, 看着苍凌道：“那又怎样？我又不在了，这具身体是你的。”
这家伙，真是洒脱得可爱。
苍凌轻笑了一声：“我看你眉眼间带着愁苦, 以为你会有很多事希望我帮你呢。”
秦启岭也是一笑，对苍凌回道：“我不过是个凡人，在死去的时候就结束了一切。那些过往，也随风埋葬即可。”
“你这心态，比我好上太多。”苍凌道。
若是他想要什么，生死皆不能阻断。
宁可拼得魂飞魄散也绝不这般投胎转世。
秦启岭沉默，从被关得严实的窗口缝隙中看去。好像要看向天空看向艳霞看向遥远的某处。
“我这一生恨过疯过悔过执着过。”秦启岭轻声说着，“现在，想学学什么是放下。”
苍凌看向他那不知因为回忆什么而闪着柔光的眼眸，在识海内开口：‘笙歌，他这样是不是就是太清真人曾经说过的修道之心？’
‘不全是。’笙歌缓缓回道，‘他或许拿得起放得下，心魔也易斩落，适合修道……但成就大道的人皆是不同之性格。他适合，却踏不上大道。你或许不适合，却已经走在无数同龄人的前面。’
‘我若是死去，才不会平平淡淡的消失投胎。’苍凌欣赏这样的人，却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因为你是凤先啊。’
笙歌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激得苍凌心波荡了一圈。
倚在枝丫上，抬首看着漫天粉色花瓣，笙歌长长的鸦发与雪白的衣摆缠绕落下：‘你在担心什么？’
苍凌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心里隐隐约约，总是觉得自己不适合修道……他不敢告诉笙歌，他有点怀念魔修时的日子。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随便遇到一个凡人都比自己适合修道，心里有点挫败。’苍凌表露出孩子般的心性，哼哼的说道。
他怎么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呢？
他只是想稍微刺探一下笙歌的想法。
笙歌如今越来越不管他了，本来应该轻松，可苍凌却觉得不舒畅，憋得慌。
‘他比不上你。’笙歌的声音宛如初春绽放的第一道微风，滑过苍凌耳端，柔和的在他识海中游过，‘你是我的凤先，仙道之路我永远带着你走。’
苍凌听着，心里的滋味不知如何形容。
笙歌说自己是他的凤先，还承诺了永远陪伴。
于是，心底那些蠢蠢欲动的苗子，再度掐灭在了萌芽中。
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当过魔修后，才知道什么是鱼儿入了水一般的快活。
‘那笙歌你要管着我，时时刻刻的盯着我。’苍凌说道，‘我不听话，你就打我。’
‘哪有自己求别人管着打的？’笙歌轻柔的笑声荡在苍凌脑海中，好听极了。
‘我不管，你就像以前那样嘛！’苍凌一把踏入识海，飘到笙歌面前，‘我还小，走错路了怎么办！’
‘知道这么说了，那你就长大了，知道分寸不会走错路。’笙歌扬起那张比山顶最高处那抹雪痕还要清冷好看的脸庞，眼底仿佛含有万千星辰。
苍凌此时飘浮在笙歌上方，看着对方坐在桃花枝丫上，披散的黑发在风中飞扬，那张令人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沉迷的双眸盯着自己……他不由的抿住唇瓣，小心的朝笙歌怀里扑去。
他如今筑基中期，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不会像以前那般对笙歌的魂体横冲直撞。
笙歌抬手接住苍凌的神识之体，任由他将脸埋入自己胸口。苍凌脸颊蹭着那软得如同天际云朵的衣襟，闷闷的说道：‘反正你要管着我。’
笙歌盯着苍凌脑袋顶上的小漩，轻声应下：‘会的。’
他的凤先没有安全感，深怕踏错了哪步惹他生气。
笙歌明白，这个少年走在修道路上的每一步，都是看着自己的脸色。
都是因为有他在，凤先才压制着心性。
——我不想当魔了。
那被大火吞噬的身影，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睛，那抹疯狂执着的笑容。
又出现在了笙歌眼前。
笙歌不由轻笑一声。
凤先不管什么时候，都被紫宵吸引着……即便忘记了一切，懵懵懂懂的走在被安排的道路上，也会因为他而坚定不移。
‘你笑什么？’苍凌抬起头。
‘笑你同一个坑摔两次。’笙歌看着他不明所以的神色，不由伸手点点苍凌的鼻尖。
苍凌听不懂，便又把脸埋下，搂着笙歌的腰用力蹭着。
桃花枝在半空晃悠着，纷纷扬扬的落下更多粉花。
‘凤先。’
笙歌开口唤了他一声。
‘嗯？’苍凌软软的应道。
‘我想查一件事，与林旭有关。’笙歌突然觉得，有些事与凤先说说其实也无妨。
因为现在这个，是他一手带大的小凤先。
‘什么事啊？我帮你。’苍凌连忙抬首询问道。
‘我想找一个人。’笙歌摸着苍凌柔顺的头发，温声回道，‘一个把我困在这里的人。’
苍凌闻言心底一紧，却面上不显道：‘跟林旭有关？’
‘有点关系，还需要查。’
苍凌垂眸，他心中涌出无数的慌乱。笙歌想要走，想要离开这里……
那他以后就不能时时刻刻与自己在一起了，他会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不管自己了！会有很多人见到笙歌喜欢笙歌，然后笙歌身边就会不只他一人！
‘凤先，我要离开这里。’
笙歌这句话，就想压下苍凌心里最后的稻草。他被一瞬间袭来的恐慌埋没，一时眼眸里红光大盛！
幸而他垂着头，收敛得也快。
苍凌逼着自己露出笑容，抬起的眼眸单纯的与笙歌对视：‘笙歌要回自己的身躯了吗？’
‘是，也不是。’笙歌露出浅笑，左手依旧缓慢的摸着苍凌的发丝，‘我出了点事，不离开会消失的。所以，我需要一具躯体。’
苍凌眼底瞬间爆发出惊惧之色：‘出了什么事？是我修为太低了不能给你足够灵力吗？还是我上次变成魔修的时候把你影响了？笙歌笙歌笙歌……’
‘与你无关。’笙歌看到他捏着自己衣袖无助的表情，安抚道，‘只要我从这里离开，找到合适的躯体即可。’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苍凌那一瞬间的魔气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他需要苍凌帮他离开这里，而不是多加阻拦。而之后他要谋取的，却是成败对半。
但这点，苍凌不需要知晓。
笙歌腹部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重，他必须改变计划。
‘我会帮你离开这里的。’苍凌坚定的说道，‘一定！’
笙歌眉眼柔和，唇角微翘：‘乖。’
识海内的这一长段对话，在现实中也不过几息之间。
秦启岭收回自己思维后，发现苍凌似乎也在神游，便不欲打搅，安静的站在一旁。
但他时间到了。一根绳索自虚空中出现，将他双手束缚，牵扯其往来路而行。
秦启岭只觉浑身无力，魂魄不受控制的随它而去，飘飘忽忽便是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一声轻喝传来：“松开！”
那股绳索仿佛受到了震撼，颤抖之下竟是真的松开了秦启岭的双手。
秦启岭转头看去，看到苍凌已经站了起来。他顶着自己的躯体，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压抑着四周，仿佛整个空间都瑟缩着害怕他。
可随即，这个人收敛起这股气势，对那根绳索开口，声音虽冷却很和缓：“我与他再说说话，你且等会儿。”
从绳索远端，也传来了一道声音：“是是是，道友请。”
这种小世界里的界主任务，最多也不过筑基初期弟子来当。打下手的修士，也不过是凝气期。
所以在神识比如同筑基中期庞大太多的苍凌面前，这位远方使用法器拉魂的凝气弟子，感受到的是难以仰望的高山般的威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一个修道之人，但对方看似没有恶意，只不过需要与那魂魄多呆一会儿，便连忙同意了。
毕竟，他就算不同意也不会阻止到什么。
而在秦启岭眼里，苍凌的形象就更为高深莫测了。
“我对如今的处境还不甚明了，所以留你一下问问。”苍凌对秦启岭说道。
秦启岭颔首，迟疑了一下道：“我以为仙人可以看取凡人的记忆……”
“若非必要，我不会选择看取你们的记忆。”苍凌回道，“一是因为记忆属于你们自己，二是因为看了后你们就废了。”
具体是怎么废了，苍凌没说，秦启岭也不想问。
苍凌之后问的话，秦启岭皆详细回答。
原来，他之所以会在战场差点被剁成碎片，皆因军营出了问题。
他的所有安排都被李国那边知晓，专门设下陷阱等他自投罗网。
并且，他在上战场之前还中了毒。
苍凌低眸暗思，所以他才会脏腑都腐败了。能够在战场一直拖着被救回来，这位将军的意志真是了不起。
而导致这一切的，就是那位女扮男装的军医。
“我对男女性别一事没有过多的看法，既然她想要为国出一份力，我便成全她。”秦启岭说道，“毕竟，她师承慕容神医。能够在战场救回更多的将士，女子又如何。”
“她确实也做得很好。我与皇上通信时，他也夸过此女，说此战了后，也为她加封品级。”
秦启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一个月前，她捡回来了一个人。那人身受重伤，是前个村落里唯一存活之人，被她救下带入军营。”
“那男人伤好后，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人缘极好。他沉默寡言，天生的力大如牛，在战场上比谁都拼，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许多将士……”
“他是李国之人？”苍凌问道。
“……没错。”秦启岭点头道，“当时我安插在李国的探子因事必须回来找我面谈，无意间看到那男人后面色大变。他告诉我，那男人便是李国上任大将军的弟弟——唐炎！”
“而那位大将军，是死在我的手里。怪不得，我总觉得他面熟，却总是想不起。”
苍凌说道：“然而在你要秘密将他处决时，那军医却悄悄放走了他。你们被瞒在鼓里，他带走了情报并给你下了毒，反将一军。”
“对。在战场看到他时，我就知道出事了……这次我的将士们，都走进了绝路。”秦启岭露出一抹讽笑，“女人啊……终归容易感情用事。”
“你觉得军医喜欢他？”苍凌突然问道。
“不然呢？”秦启岭回道。
可苍凌醒来之时，那女子满目的柔情爱意，皆放在了秦启岭身上。
“你秘密处决唐炎时，军中定然许多人求情与不理解。”苍凌说道。
“嗯。但是当时情况复杂，我不能公开他的身份。”
那女子不知道他的身份，可能只是不想你被千夫所指，说你心胸狭隘嫉妒英才。毕竟，唐炎立下了太多战功。
然而这句话苍凌只是在脑中一过，并未说出。
“你可有什么人希望我照料一二？”苍凌对秦启岭说道，“既占你躯体，那我们便有了因果关系，替你做点事也算了却因果。”
秦启岭停顿了许久，再度开口的声音有点涩哑：“那……便劳烦仙人，替我看顾一下皇上。”
见苍凌一愣，秦启岭又道：“不需要帮秦国做什么……他能好生活着就行……”
“好。”苍凌应下。
见秦启岭不再说什么，苍凌便抬手把那一直安静飘浮在一旁的绳索招来，再度捆上了他的手腕。
“随它去吧。”
绳索那端之人也察觉到了苍凌的意识，便牵扯着秦启岭魂魄，将他引导向自己这方。
等秦启岭的魂魄随着绳索消失后，苍凌便来到了床边，伸手去摸对方告诉自己的暗格。
细微的咔擦之声响起，苍凌自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木盒。木盒最上面放着一枚虎印，下面镇着许多信件。
这些信件很快就被苍凌看完，里面除了与各国暗探的信件往来，还有和秦国皇帝的信。
让苍凌觉得奇怪的是，最下面压着的那封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朕将大婚，贺家女儿为后。
一位皇帝，专门给将军写信说自己大婚之事。而这位将军，还把这私信安放在盒中，压在最底下郑重放之。
这张信纸上的字迹端正大气，一丝不苟。可以想象得到是怎样一位心性的皇帝。
而这张信纸，折叠的地方已经快要断裂，仿佛被无数次摊开又无数次放回。
‘秦启岭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苍凌将它们都放回原处，对站在一边的笙歌问道。
在苍凌拦下别人带走秦启岭时，笙歌便已经自苍凌识海内出来。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笙歌回道。
‘说起来，拿别人身份活一活还挺有趣的。’苍凌对于秦启岭这样的长相十分满意。
笙歌笑而不语，看着苍凌傻兮兮的戳自己的胸肌。
秦启岭躯体的伤势已经被苍凌蛮横的用灵气治好了。
‘凤先打算如何夺取此界机缘呢？’笙歌在苍凌打算脱裤子看某个地方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苍凌果真停下了脱裤子的手，眨了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另外两个人坐不住的，由他们去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