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二）

看向攻过来的云儿，玉涟心澹澹地说了一句：“行了，不陪你玩了。”

云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玉涟心如鬼魅般袭来，一个手刀打在了自己的后脑上，云儿当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玉涟心用床单把云儿给捆了起来，随后自己继续躺在床上睡觉。

“这孩子，真是的，搞得我现在困意全无了。”

玉涟心用了好久的时间才重新睡着，在梦中，她看见了往昔的峥嵘岁月，但转眼间，那些就烟消云散了。

阳光照了进来，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见云儿还在昏迷着，笑了一下，走过去把捆着她的床单解开，而后把她抱起来搬到她自己房间的床上，说道：“你啊，还是好好养养伤吧。”

白天，玉涟心跟着玄藏去了一趟石窟，浏览了一圈瑰丽壮阔的壁画与凋塑，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云儿这会儿也醒了，在月儿的照顾下缓缓地喝着粥。

“云儿，你昨晚，动手了？”月儿说道。

“是啊，动手了，”云儿说道，“我不是她对手，过了好几招，都被她破了，而她只是在陪我玩，当她动真格的时候，只动了一下，我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所以，我早说了，你成不了的，放手吧。”

云儿倔强地说道：“我不。”

“可你真的不是她对手，你要怎么办才能完成你心里想的那个事，收手吧，求你了，不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月儿，我意已决，不会再变，她不杀我，那是放虎归山，我一定会杀死她的。”

月儿说道：“她有意留你一命，你别再冒险了，万一把她的疯病再激发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

“她发作的时候，见人就砍，到时候，会有许多无辜的人死在她手上。”

“那就让她那么逍遥着？”

“她没有几年的生命了，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呢。”

“难道你报仇的方式就是把仇人熬死吗？”

月儿无奈地说道：“可我们没有办法赢她啊，不妥协还能怎样呢？我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云儿惆怅地看着窗外，眼神迷离，不知不觉，竟然哭了出来。

玉涟心回来，走进云儿的屋子，见到月儿云儿俩个人都在，笑着说：“你们两个都在啊，我买了些点心，一起吃点啊。”

云儿与玉涟心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冷，月儿按着云儿的手，暗示着什么，而玉涟心只是莞尔一笑，说道：“云儿姑娘，昨晚睡得还好吗？”

云儿说道：“玉涟心，你不杀我，是你最大的错误。”

月儿焦虑地看着云儿，想让她住口，却听玉涟心说道：“你们两个，都对我下过手，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嗯？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我不想杀你们，我杀得人够多了，想收手了，所以，别再试探我的底线。月儿，你起来。”

月儿听到玉涟心的声音变冷，赶忙起来，而后见玉涟心坐到了云儿的面前，一把抓住云儿的衣领，在一旁的月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祈祷着玉涟心不要对云儿下手。

玉涟心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对云儿说道：“你们心自问，你是想报仇，还是想活着！”

云儿说道：“报仇，报仇！你再怎么问我，我也只是那两个字，报仇！玉涟心，你要杀我就动手吧，别那么假惺惺的，我不吃你这套，来吧，用刀砍了我的头，剖开我的身子，把我悬挂在城墙上，来啊，就像你当初对梁国的女武士们用的招数一样，来，杀了我吧！”

玉涟心一巴掌打在云儿脑门上，说道：“我让你问你自己的心，你究竟是要报仇，还是要活下去！忘记梁国，忘记一切，你，是想毫无意义地死，还是活下去！”

“我不听！我不听！”

玉涟心道：“你何必执着于这一件事？你即便报仇成功了，把我杀了，梁国也不会回来，而那些梁国的遗民，都会因为你的行为而遭受株连，你是要把他们也害死吗？还是说，你觉得他们都是投降之人，不配做你的同胞？不要再一意孤行了，云儿，你还这么年轻，有着令我羡慕的青春，正值花季的你，若是就这样死去，不觉得自己的一生太无聊了吗？”

“我无不无聊又如何，我的家园已经没了，故乡回不去了，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我之所以活着，就是因为我相信自己可以成功地报仇血恨，我忍气吞声那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现在你让我放弃，你说得可真轻巧啊，我不会放弃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月儿在一旁拉着云儿说道：“你少说两句吧。”

玉涟心道：“没事，你就让她说，她压抑那么久了，早就该发泄一下，说吧，随便说，我不介意。”

云儿的眼眶红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喃喃地说道：“我们生活在那里，与世无争，从来没有得罪过谁，从来没有害过谁，男人们放马，打猎，女人做饭，洗衣，孩子们在湖边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年轻的姑娘们会穿着热辣的服装，在每年的四月初八邀请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在篝火中跳舞求爱，可就有那么一天，你来了，玉涟心，你带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铠的骑兵来到了我们的国家，你摧毁了我们的城市，杀死了城里的人们，年轻的姑娘全部被掳走，沦为勾栏间的倡优，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灾难？难道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威胁到云朝的敌人吗？”

“我不多解释什么，”玉涟心说道，“的确，我发动了战争，我犯下了一个错，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明知道会是那样，我还是要去做的，因为凡事都有可能。我不想看着未来的云朝人还要因为边境外的敌人搞得边境居民十家九户无儿郎，阵前皆为女娇娘。对不起。”

“何其苍白的道歉啊。”

这时，玄藏进来道：“嘿，姑娘们，开饭了嘿，赶紧下楼洗洗手准备晚饭，昂。”

三个人都没动。

“愣着干什么啊，赶紧下楼啊，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绷着脸，还有那个，小云儿是吧，哎幼，怎么还哭了？本来就有伤，这再一哭还能好了吗？听爷爷的话，别哭了昂，下楼洗洗脸，准备吃饭了昂，哎我说玉老太婆，你怎么弄得把人家孩子给弄哭了？”

玉涟心道：“边儿去！”

“云儿...”月儿想要说什么，却没有了后音。

“月儿，你们先去吃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那好，等会我留一些给你带上来。”

几个人都走了出去，留下云儿一个人在房里，她趴在床上，满脸的委屈，把脸往枕头上一埋，呜呜地哭了起来。

“主子，云儿她说的那些，您别往心里去，”月儿怯怯地说道。

玉涟心道：“我没往心里去，放心吧。”

“主子，之前我，”月儿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什么，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玉涟心道：“我都知道的，我知道那个来刺杀我的是你。”

“主子，您恕罪！”

“我没往心里去。”

月儿不解地问玉涟心道：“主子，您明知道我对您下了杀手，为什么还要留着我在您身边？您不怕哪一天，我再对您下手吗？”

“我知道你会再下手，那样会有趣些。其实，我也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你收服。”

玄藏在一旁看着两人，喝了一口酒，说道：“好啦，别再聊这个了，咱们说说接下来去哪儿玩吧，这几天也算是把城里都走了一遍，能玩的都玩过了，能去看的也都看了。”

玉涟心道：“看日子，快要到论剑大会了吧，咱们明天启程去华山吧，怎么样？”

玄藏道：“也行。”

“那咱们就明天白天动身，把云儿也带上吧。”

月儿看向玉涟心说道：“主子，您要把云儿也带上？可她一直想要对您...”

玉涟心道：“她不会伤到我的，放心吧。她受了伤，自己没地方静养，继续留着，又要被那些打手给抓了去，还是让她跟咱们一起走吧，正好那马车车厢也够大，容纳三个人不成问题。”

“好吧，我上去跟她说。”

云儿哭累了，趴在床上，双眼无神，月儿走上来，坐在她身边，抚着她说道：“云儿，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去往华山了，我打算把你带上，跟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

“是啊。你现在受了伤，在这里也没地方可去，所以，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她就不怕我趁她不注意杀她？”

“你好好养伤吧，别再折腾了。”

“切，好吧。我就跟着你们一起上路，不过，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唉，”月儿长叹一声，对云儿说道：“云儿啊云儿，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

云儿只是苦笑了一下，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