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朱华历十九年，一月，春季到来，夜晚的失落之地内黑鸦聚群卷起狂风，这些并非普通的乌鸦而是北地的特产——“魔兽”，不同于普通的野兽，是能够施展魔法，进攻性极强的恐怖存在，而如今，在无垠结界被破坏的现在，这些发现异常的怪物开始成群结队想要突破长久以来，将他们困在旧卡兰失落之地的巨大壁垒“无垠城”，那个由二十一座城池构成，硬卡在旧卡兰与卡兰王国之间的分界线。

在沉睡之季过去后才短短半个月，单是主城就已经遇到了三波有规模的兽潮进攻，由不同属性的魔兽发起，每一波最多不过数十只同类魔兽，然后人类方以折损近千名士兵作为代价，无垠城北方的铁门至今安然无恙。

今夜，他们迎来了飞行类敌人的进攻。

巴特拉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袭来的黑鸦之潮，他因为某些原因暂时留在了主城，目前担任一支百人联队的队长，作为城主唯一的子嗣，巴特拉不仅没有享受到任何特权，反而始终站在最前线，用马尔鲁夫的话来说，巴特拉就是死了变成尸体也要将最后一只魔兽拦在大门外，不然他的死亡就将毫无价值。

“真是严苛的父亲呀。”他看到浩浩荡荡的鸦群遮天蔽日，将地面笼在死亡的光影下，那些掉落的羽毛看似轻巧却蕴含着钢元素的魔法力量，羽毛轻易地将地上的针鼠树给斩断，随着鸦群的移动，树木的轰塌声也在向潜伏于林中的兵士们靠近，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巨人的脚步声，接下来，庞大的“巨人”会把拦在自己路上的一切都给摧毁。

巴特拉，抽出背在背后的铁棍，然后将银色的枪尖安了上去，枪尖造型奇特，非常细长而且有着螺旋的纹样，巴特拉拨动枪柄的开关，枪尖便开始旋转，轻微地嗡鸣声带动四周空气的共鸣，震动着的气流掉了巴特拉额前的头发。

“艹。”

海似乎特意棒加强了自己这把工匠武器的功率，以至于没有准备的巴特拉差点被自己给误伤了。

“咳咳。”

清了清嗓子，他抬起左手，在他的身后，隐藏着百名披着银灰色制服的战士，他们持有各色武器躲藏在阴影处，眼中没有恐惧，只等着领队发话就会冲往前方与魔兽正面对决。

“魔兽，钢羽鸦希福斯，属性钢，能够使用基本的风魔法，在鸦群中藏有首领，只要找到并击杀就算是我们赢了。”将敌人的类型属性报上，巴特拉戴上了雪花状的六边徽章，制服上元素光芒流转隐没，附魔武装完全解除，接下来他将拥有超越常人的作战能力。

“伊莉亚，你那里准备好了吗？”

“好了。”伊莉亚的声音直接在巴特拉的脑海中响起，只要建立了通讯网络，身上携带者简易亲和物就能够实现远程的指挥交流，某种意义上比只能传输文字的通讯手册要方便上不少。

“那么，诸位。”巴特拉站起身说：“愿女神降下神迹。”

愿女神降下神迹，所有人都戴上了无垠徽章解除武装的限制，抬起武器放声高呼。

“开始作战。”

一声令下，巨大的土石巨人在编队的前方凭空出现，它沉默地从大地中爬出然后扑向鸦群，可坚硬的岩石无法让鸦群退缩分毫，须臾之间，庞大的巨人便被钢鸦给切割得四分五裂，在钢魔法强化的鸦羽面前，破绽百出的术式不过触碰便能粉碎，这理所当然，巴特拉也没有指望通过伊莉亚的术式就能剿灭鸦群，大部分的术在魔法的面前都是压倒性的无力，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让伊莉亚召唤出强化型的埋骨巨人也只是为了让鸦群的注意力被转移而已。

想要真正杀死魔兽只有依靠肉体的搏斗，无垠城的士兵从来不会使用术去对付魔兽，再术式普及之前，他们甚至连强化身体的武装都不会有，单是依靠古代传下的工匠技术所制造的各式武器与前人用生命换来的魔兽图鉴，年复一年和强大的怪物们作战。

瞄准魔兽的弱点，制造对应的武器，再用性命交换机会，杀死魔兽，魔法面前人类无比脆弱，谁都不会有机会在进攻性的魔法之下活命，因此，他们绞杀魔兽的工作本质上就是个精确的换命工作，‘杀死某种类型的魔兽需要几人去死，怎样去死’，从入伍的第一天开始无垠士兵们学习的就是类似的知识，‘没有谁有机会安全活到退伍’这句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当上司将士兵安排在必死的位子上时，士兵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期待女神降下奇迹。

“上！”

突袭到鸦群的侧方，排头的三十多人冲向它们，看到人类狗钢羽鸦也都放弃寻找土石巨人的源头，对人类的杀戮愿望使得他们选择去吃人，钢化的羽毛每一根都是上等的利刃，掠过人群带起的气流就将他们黑腰斩，眨眼间三十人就死伤殆。

“嘎嘎！”“嘎嘎！”

鸦群欢呼，它们叼着人肉，叼着内脏，人类的身体无法给魔兽带来营养可是魔兽却会觉得很美味，它们吃得很开心，边吃边向着剩余的人们冲刺过来，巴特拉抬着枪，依靠旋转的气流将每只冲着自己来的黑鸦给轻轻拨开，他的枪法精准异常，纯物质性质的攻击魔兽用魔法并不能撕裂，巴特拉也不用长枪本体和鸦群硬碰硬，空有钢魔法强化的利刃砍不到人身上就毫无意义，马尔鲁夫作为猎杀魔兽的专家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就算没有曼塔莱与诺艾尔那样超凡的力量，没有维斯的冰魔法，没有卡尔异族人的天赋异禀，巴特拉依旧有着自己的依仗——他忘记了名为恐惧的感情，自从儿时亲眼看到母亲的死亡之后，巴特拉不论在面对什么抖不会再感到害怕，所以哪怕现在不时有同伴的血肉落到自己的脸上、身上，他依旧能冷静地控制手中的武器。

差不多了，快差不多了。

此前埋伏着的别队成员从“死去”的石巨人化成的土堆周围杀了出来，黑鸦魔兽想要借着翅膀飞起来重整旗鼓后再折回来绞杀掉其余的人类，可是当它们再次地扑腾羽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额外迟钝，像是被麻痹了，而身体也被粘稠的胶质包裹，难以飞行。

“好。”

死去的士兵身上带着能够抑制住飞行类魔兽飞行能力的黏胶，这些胶体如果依靠切割很难挣脱，最开始冲在前方的三十人更是吞下了毒药，这些能够夺走任性命的烈毒刚好可以麻痹身体能力强于人类的魔兽，使其变得迟钝。

毒物战术，几乎是面对每种类型的魔兽都可以采取的通用战术，虽然残酷无比，可是其效果也是极为显著，执行者通常为队伍里年纪中上却并未有什么显赫功绩的士兵，换句话说，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立功机会。

无垠城的残酷，可见一斑。

“找出头兽！！！”巴特拉浑身浴血，他举着枪大喊，对另外两只队伍他也有着绝对的指挥权。

面对着被已经和人血混在一起的胶池困住的鸦群，活着的人还有负责捕杀的人蜂拥而上，斩杀作业不需要几率，他们要趁着毒性过去之前尽可能多得去杀死魔兽，或者杀掉头兽，钢羽鸦希福斯属于比较脆弱的魔兽，它们的额头非常脆弱，持有着与巴特拉相同的枪型武器，士兵们在黑鸦们的头上打洞，脑部被破坏的魔兽没有机会活命，杀与被杀的立场逆转。只要付出牺牲与一定的代价，脆弱的人类也有着杀死魔兽的能力，就算他们有着非凡的力量，但是其实在是过于愚蠢。

没错，魔兽并没有和其力量对等的智慧，而智慧是人类与类人种对付这些野蛮怪物的唯一武器。

“可是之前，伊莉亚在调查活动中……”巴特拉还记得，伊莉亚之前发现过理智清晰的魔兽，它的存在被证实，如果失落之地中出现更多同类型得家伙……他不敢再去深想。

“嘛，那样的话，就算不等安吉尔攻过来，无垠城就已经垮了。”

刺穿一只黑鸦的头部，银色的浆水流了出来，这是被高温空气融化之后的脑部，作为一只魔兽元素反应最强烈的部位，黑鸦的脑简直就像是水银。

“嘎！！！”

刺耳的鸣叫打断了巴特拉的思绪，感觉到月光突然变淡，他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漆黑地乌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众人的头顶，将月亮遮蔽，近三百人望着脑袋上的乌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飘在他们脑袋上的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只体型庞大地黑鸦，它裹着云彩，悠闲地滑翔着，面对同类的死亡这只巨大的黑鸦不但没有立刻出手，反而藏在边上看着好戏。

“嘎！！！”“嘎嘎！！”

刺耳的鸦鸣，听上去好像嘲笑着地面上徒劳一番的士兵

大过头了，巴特拉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舌尖，作为和尸血站的最近的任，鸦血与人血里蒸发出来的毒气差点影响到他自身。

头鸦的确会有比较大的体型，可是头顶上这只，已经有整个鸦群聚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大了啊喂！

“先撤退！”

他立刻下达撤退命令，但这似乎已经迟了，有的小黑鸦利用风刃挣脱，流散出的气流散的到处都是，想要撤退的士兵有的并未注意到身前的动向便不幸中招。

“噗”，脆响过后，气流刺穿眼珠，在后脑勺下留下了血洞，不多时便阵亡数人，这些都是预定外的死亡，在人力资源极为珍贵的无垠城，巴特拉的这次指挥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失败。

“伊莉亚！”

没办法撤退，所以巴特拉只能安排伊莉亚来解决残局，在神堂审判之后，以监视维由，伊莉亚暂时被编入一队，他则是被维斯托付留下来照顾这个少女，不让人在背后给她使绊子，另外留下来的还有曼塔莱，作为术式大师，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正进行着无垠结界的修复作业。

而在三人之中，变化最大的就是伊莉亚，简直就和她在审判台上所承诺的一样——由她来保护所有人的性命。

红色的流星撕裂了黑幕，伊莉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过人群，埋骨巨人毁灭后留下的碎石堆成为最好的跳台，伊莉亚借助这个跳台向着半空中跃起，她的右臂看上去完全就是野兽的臂膀，鳞片、利爪、高温火焰，将光线空气都烧得扭曲怪异得高温却连伊莉亚的衣服都点不着，可这不代表她的火焰只是摆设，面对俯冲而下的黑鸦头兽，伊莉亚跳过乱流区笔直地冲向自己的敌人，手掌掌心正对着黑鸦的尖喙，那是它全身上下最为坚硬的地方，经过钢属性魔法得强化，这只黑鸦简直是漆黑神枪的化身，不光要洞穿不知死活拦在自己面前的伊莉亚，还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通通都给杀死。

魔兽杀人，可是天经地义。

伊莉亚此刻却非常的平静，右眼中瞳孔变成了类似蜥蜴的赤金竖瞳，通过变异的眼睛哪怕她处于高速运动的状态中也依旧能把周遭的所有给看得清清楚楚。

越是火热就越是平静，此刻的伊莉亚就连心跳都没有加快。

轰，宛如两颗巨石对撞，轰鸣声先到一步砸向了站着较为接近的巴特拉，他抬手遮住眼睛，很有先见之明地挡住了随之而来的沙尘风暴，风暴过后，他眯着眼睛刚好能看见对撞中心发生的事。

伊莉亚抓住了黑鸦得尖喙，钢元素的防御被火焰灼烧殆尽，火元素欢快地钻进了黑鸦的鼻孔里，呛得它痛苦不堪，而这还非结束，巨大的冲击力反馈给了双方，伊莉亚手臂上的鳞片断裂，裂开的部位血液伴着“嘶啦”声滋了出来，巨大黑鸦那边则更加凄惨，它引以为傲的尖喙彻底粉碎，舌头被伊莉亚扯住烧成焦炭，也是直到此刻初具灵智的黑鸦才理解，眼前这个家伙只是长的像人类罢了，她有着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摆弄的也不是人类那脆弱可笑的戏法，而是狂暴的元素力量。

“还有时间发呆呀？”

伊莉亚想试着笑笑，可她最近总觉得扯嘴角这个动作太累，以前自己明明非常擅长的公式化笑容现在她对一只魔兽都做不出来。

从少女的肩膀处，又一只右臂嘎吱嘎吱钻出皮肉，这只手臂是人类的手臂，伊莉亚用原本的右手压制住黑鸦得同时，新长出来还带着粘液的右臂直接钻进黑鸦的头部，将它的整个脑子取出，取出的脑在高温火元素的提炼下，变成了细小的魔晶核。

“呼，第四只。”一月来第四只头兽的晶核。

“巴特拉，回去吧，整理好现场。”左脚踩在黑鸦的尸体上，伊莉亚原本的右手开始恢复原状，而新生的第二只右臂也逐渐萎缩，最后就像蜥蜴的断尾落在地上变成一滩血水。

“有点疼啊，这样。”伊莉亚呵呵干笑，黑暗里她赤红发光的眼睛渐渐变得暗淡。

这就是现在的伊莉亚。

她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像怪物了，而这一切的起因，还得从神堂审判结束的那天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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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4200字的章节哟，_（：з」∠）_求收藏求意见哟，谢谢读者老爷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