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维斯出去了，伊莉亚就留在屋内换好衣服，略微活动身体，去除那令他不适的麻痹感之后，伊莉亚走到了摆在屋内的镜子前。

“鳞片。”

变异吗，作为一个并不算笨得家伙，伊莉亚在看到现在自己的这幅模样后自然而然地会去联想元素病患者与魔兽的关系，在她的认知中，所谓的元素病患者会因为“爆炸”从而产生剧烈的危害，项圈的存在是为了在爆炸反应之前就将危机的源头给掐断，以前伊莉亚对这个“爆炸”的原理并不了解，哪怕她已经是八级技师，掌握着娴熟的元素技术。

“魔兽化。”

那什么爆炸大概只是谎言，元素病的终点其实就是人类魔兽化。

“真是仁慈。”伊莉亚面无表情，她用食指边侧抚摸着颈间的皮肤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是真的话，发现之后直接杀掉都不为过。”

魔兽如果出现在人类世界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谁都说不好，哪怕是最弱小的种类都不是一对一换命可以解决的家伙，最关键的是在魔兽面前，人类成熟的术式技术脆弱不堪除了被动防守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伊莉亚这样想，她以为，不论是项圈政策还是无垠城的流放，本质上都太过温柔。

‘沃尔特说施展魔法需要代价，这个代价是什么？’

把变得过长的头发扎在脑后，伊莉亚将额头抵在镜面之上，抬起眼睑，赤红的瞳孔“注视”着她，这是自己的眼睛，可伊莉亚怎么看都不觉得它是人类的眼睛了。

“别气馁呀伊莉亚。”

她安慰着自己。

“说到底，所有的问题核心依旧是魔法。”

还是得成为魔法师，如果不能够获得魔法，自己的人生大概会毫无意义。

“唉。”

——

——

东区第三队的成员除了负责看家的卡尔都已经到了，他们在主城的技师协会落脚，因为曼塔莱的关系，所有人都能享受最高的优待。

而现在他们坐在会客厅之内，诺艾尔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曼塔莱驾着圆框眼镜正在看书，海捂着自己的腹部右侧，刚刚一不小心牵动到了伤口让她脸色发白，至于巴特拉，安静不下来的巴特拉两腿抖个不停，和地面接触发出令人烦躁的“哒哒”声。

四人人围坐在方桌边，看上去还有不少的空位。

“来了哟，红色的公主大人。”曼塔莱收起书，在他摘下圆镜的同时诺艾尔也睁开眼睛。

“来了吗？”巴特拉问。

木门发出吱呀声，维斯领着伊莉亚走进会客厅，在维斯坐下后伊莉亚却没跟着找位子落座，而是向着在座的所有人深深鞠躬。

“这对我而言可能是比较久远的记忆，但是对大家来说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伊莉亚说。

“对不起。”

她本来想说的是谢谢，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道歉，伊莉亚现在莫名的尴尬，作为并不擅长和他人交流的家伙，她行为做事向来不会顾及到他人，在和桑一同行动的那次也是这样，半点也不体贴的伊莉亚最初对桑的心情完全不予以理睬——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让别人麻烦自己，这算是伊莉亚人生路上的信条之一，她过去觉得这很简单，可现在，想要遵守这个信条似乎变得越来越难。

“我……总之。”伊莉亚继续道歉：“对不起。”

处理人际关系，天才的技师少女，在这方面的能力并没有及格。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看出了伊莉亚的不自在，曼塔莱开始替她解围。

“都是同伴呀，作为东区第三队的战士，犯错了接受处罚就好，道歉也太生疏了吧。”

“是。”

“小伊莉亚来这儿也快两个月了，难道就这么放不开？唉，前辈我相当的伤心，现在内心感觉就像是北地的橘果一样酸涩哟。”

带着调子的说话，曼塔莱夸张地进行日常表演，他把书放在大腿上，向着伊莉亚摊开右手。

“请坐吧，伊莉亚。”

“明白了。”不知不觉，伊莉亚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他们越是这样对自己，她就越是觉得不适。

“恶心的男人。”

“诺艾尔，你说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有听见呀。”

“呵。”

“诺艾尔，曼塔莱，那个，两位可别吵起来啊。”海站出来做和事佬，没办法，他们都习惯了，当这两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斗嘴都快变成固定节目。

“对不起！”

这时，巴特拉却越过其余四人走到正端着热茶的伊莉亚身前，中气十足的一声“对不起”直接盖过了曼塔莱和诺艾尔的“争吵”声，吓得伊莉亚差点把已经喝下去的茶水呛出来。

“咳……咳咳咳，巴特……拉前辈？”

与维斯同年，算是第三队里资历中等的巴特拉，城主的儿子，就算被曼塔莱影响有的时候会说说俏皮话，但本质上依旧是喜欢低调做事的家伙，第三队除了仿佛不懂言语的卡尔，也就数他的存在感最低。

此刻他这样向着伊莉亚道歉，别说当事人了，就连其他人都吓到了，维斯更是“哦吼”一声，带着微笑想看看巴特拉会做什么，这幅表情，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下有趣两个字。

“如果不是我提议让诺艾尔还有海带你出去散心，也许就不会把你牵扯近这次的时间里，无垠也许也就不会被破坏，这次的事，全部都是因为我的胡言乱语，所以，非常对不起！”

这次巴特拉向着所有人。

“前辈。”

伊莉亚用双手拇指摩擦着辈子的边缘，她看着茶水说：“前辈说的事，对我而言是十一年之前的记忆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前辈绝对没有犯错。”

“我……”

“不管怎么想，巴特拉前辈的提议都是为我好，无垠被破坏与安吉尔有关，呆在据点的前辈无法改变这一切，所以你没有错。”

“就是这样啊巴特拉，而且提议去安德烈神堂可是我想出来的注意。”海高举右手：“如果要认错的话，带我一个。”

“海。”诺艾尔靠着椅背，双手于胸前交叉。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伊莉亚中途不乱跑，是不是就能平安无事呢。”

“这个……诶嘿嘿。”海蔫了，手缩回去的同时又牵动到了伤口，她脸色瞬间变白，浑身打着颤重新趴到桌子上。

“总之，谢谢你了。”

伊莉亚扶巴特拉起来。

“所有的事，都是结社安吉尔所计划，与前辈无关。”

“该谁承担责任就等以后再说，伊莉亚，你不用那么紧张，刚刚在楼上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维斯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发言，作为队长，没人会打断他说的话。

“伊莉亚少尉，愿意信任我们，真正地成为我们的同伴。”

是的，也许还会有隔阂，还会有不理解，但是正如维斯所说，伊莉亚决定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第三队。

对于愿意全力救下自己性命的人，如果再不去选择信任，就算是她也没办法绝情到这种地步。

“然后，伊莉亚，在你变小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也达成过共识，那就是等你恢复后，我们会向你坦诚相待，将第三队的故事告诉你。”维斯说：“也许大家都有秘密，不过信任毕竟是双方的东西，最开始并没有做过的自我介绍，在这里干脆就来一次吧。”

“就是呀，如果伊莉亚愿意和我这个大叔做朋友，那就太棒了，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曼塔莱。柯珥弥丝，无垠城技师协会的前会长，标准的北地人，算是普及了无垠城元素技术的家伙吧。”

“我……我和伊莉亚已经是朋友了……嘎呜。”海似乎还没有从疼痛里缓过来，她说：“对了，还有卡尔，我小时候居住在外地，卡尔是和我一起来无垠城的，如果不是他照顾我，我怎么都不可能回到故乡。”

“……”诺艾尔咋舌，她发现伊莉亚正在看着自己，就算觉得这样做自我介绍实在幼稚的可怕，不过受不住伊莉亚似乎有点“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叹着气开口。

“诺艾尔.F。拉普拉斯，这是我的全名，孤儿，算是个改造人，小时候被人贩子趁乱扔到了不正规的福利院，那里的孩子都算是实验的素材，我……”用大拇指指着笑眯眯的曼塔莱，诺艾尔不爽得很：“我，算是被这个废物搭救才能够活命。”

“唉呀，什么叫被废物搭救啊，当年的小诺艾尔可是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最开始你管我叫什么来着咧～”

曼塔莱的话瞬间激怒了诺艾尔，她勒住对方的脖子，满脸凶恶。

“啊？说说看呀，让我看看从你的嘴里能吐出什么来，废物家伙。”

“咳咳咳，抱歉，我不说，我不说，你快松手。”就算认怂，曼塔莱还是不忘笑容。

伊莉亚也不禁笑了，最开始在凯蒂镇她遇到的就是这两位，曾经一度觉得诺艾尔是个冷漠可怕的女人，而曼塔莱和他满嘴跑火车的性格一样不靠谱，可是事实来看。

‘人不可貌相。’

“那个，我叫巴特拉。马尔鲁夫，是个战士，战斗方面还算比较精通，我的父亲是城主，按照父亲的说法，总有一天我会继承他的力量，那是无垠城的传承，所以，其实我不太努力，目前来看，不过在混吃等死。”

巴特拉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倒是异常的谦虚。

“到我了吗？”维斯眯起眼睛。

“维斯。格林，再流民区长大的狂徒，擅长的事是打架，有时候也能想出些不错的坏点子，现在是东区第三队的队长。”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有，伊莉亚你熟知的一个人——温特，如你所见，我们因为身体的缺陷而借用了互相的身体进行融合，她也就是我们第三队的第八位成员。”

简单的谈话结束，伊莉亚知道，现在就轮到她了，显然，大家多多少少都透露了些自己的秘密给她，所以伊莉亚也不能够用自己惯用的社交辞令来敷衍他们，她必须展现觉悟。

“我是伊莉亚，伊莉亚。赛恩斯尔特。”塞恩斯尔特，这是她的所有证件上都没有的姓氏，属于伊莉亚家族的证明。

“故乡是森之城伊莉丝，我的名字是生命元素之神侍女的名字，同时我也是火元素病患者，八级技师，刚刚从加美拉首都学院毕业两个月。”

简单的三句话，这就是自己的全部人生，自己的人生多么简单。

“然后，为了让我的‘同类’从元素病的诅咒之中解脱，很不自量力，我想要成为魔法师。”

请诸位，帮助我。

伊莉亚说出这种孩子气的梦想，谁都没有嘲笑她，甚至都没有人表现出多余的惊讶，他们很淡然地点头了。

“万分感激。”

十七岁的伊莉亚，终于有了可以被称为同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