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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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一声,货柜车厢的尾门轰然打开,大鱼产卵似地跳出一大批头扎红丝带的悍青,全体身着白色短袖练功服和黑色灯笼裤,十足武馆子弟,最可怖的是人人手持大刀,寒光逼人,密密麻麻地围成三道防线,把龙太子一行保护在中央。

手无寸铁的三大帮众皆被震住,谁也没料到龙太子埋伏好这么一票人马!俩兄弟又惊又喜,老徐就差跟张坏相拥而泣了,长这么大,如此惊险壮观的阵仗还是第一次亲历。

女警反应飞快地掉转枪口对准龙太子:“叫你的人放下武器!”

龙太子却理也不理地迎向为首的一个四、五十岁的银发汉子,跟他重重地拥抱一下:“伟叔,辛苦晒!”

对面的三位大佬只有阿虎嚣张依旧,操着东北口音叫阵:“街市伟,你也想插一杠子?我们可是为林大小姐出头的!”

“老虎仔、水房赖、石岐良,差佬和差婆都在看风景,你哋就卖吴某一个面子,林当家那边我来讲数!”街市伟高声回应。

外围的警察一看动了武器,当即以一字排开的警车为掩体,举枪威慑,高音喇叭也喊起来:“里面的人立即放下武器,接受警方调查……”

水房赖和石岐良一看这形势讨不了好,上前劝住阿虎,发出撤退的命令。心有不甘的阿虎边下台阶边撂下话:“街市伟,这个面子卖给你!瘦骨龙,看你怎么收场?”

原来龙太子的外号叫瘦骨龙,倒颇为形象,心有余悸的老徐看着虎头蛇尾而退的黑色人流,心想这一天一夜过得可以拍一部精彩纷呈的黑帮电影了。

女警依旧没有放下枪,义正严辞地指着龙太子:“龙先生,你涉嫌主使在公共场所非法持有杀伤性工具。你不必说话,除非你自己想说,但是你所说的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难怪阿虎说龙太子怎么收场?街市伟带来的一大票人马持刀集会已触犯澳门律法,挑起事端的三大帮众反而没事。龙太子面若深潭,报以一个诡异的微笑,转向老徐:“导演!还不喊停?”

便见从货柜车厢里缓缓推出一台摄影机,坐在轨道车的人霍然是麦仔,老徐的大脑一个急转弯,反应过来,大喊道:“咔、咔!”

“警官,我们在拍电影!不可以吗?”龙太子促狭地看着女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演员,我可以把你捧成大明星的。”

“你们……有公共场所拍摄申请令吗?”女警哪想到会有这么一招,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

“不好意思,这次是**,没有申请,你们尽管罚款,差馆就不用上了吧!”龙太子得意地狂笑起来,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狂笑,任何人策划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都有资格狂笑的。

香港电影公司素来有不经申请上街**的嗜好,比如刘德华、梁家辉主演的《黑金》,有一场夜市枪战戏,背景是台湾有名的士林夜市,每晚有几万人在那吃饭,导演为寻求效果逼真决定**。当刘德华闯入夜市,双方开枪打斗,几万餐客都以为是真的黑社会火拼,吓得鸡飞狗走、狼奔猪突,差点酿成事故。

老徐正想把这个从麦仔处听来的典故向张坏卖弄一下,眼睛蓦然像见到鬼一样地直钩钩盯着一个方向,把张坏吓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三大黑帮正在离去的轿车,便伸手在他眼前晃动一下:“兄弟,没事吧?”

“哦……没事!”老徐回过神来,神情恍惚。

重新坐上劳斯莱斯,张坏兴致甚高:“嘿嘿!那个女警官,小脸都气白了,还真迷人!”

若有所思的老徐没有搭腔,沉默半天,忽然表情严肃地问向坐在对面的龙太子:“龙哥,你是故意引他们来的?而我,就是诱饵。”

张坏听老徐的话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明白他拧了哪根筋,打圆场地拍拍他的肩膀:“龙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何况,你只是虚惊一场。”

连张坏也不否认这个局是龙太子设的,说起来,龙太子对老徐的利用和当初张坏利用老徐对付寇化雨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认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上车后就闭目养神的龙太子睁开双眼,目光如炬:“没错,消息也是我放出的,我就是要他们来找你麻烦,这样我才有对付他们的借口!”

老徐毫无退缩地迎着龙太子的目光:“我既然成了启动这场大战的按钮,相信龙哥下面还需要我的配合,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龙太子用中指搓着下巴,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徐导,我不喜欢逼别人做事,虽然有时候也不得不逼别人做事。我不是个好人,你的兄弟张坏也喜欢说自己是坏蛋,所以我们这类人做事,不用浪费时间考虑良心和道德的立场。好比你总以流氓自居,所以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媾女,连林大小姐都不放过。说的雅一点,大家是殊途同归,说的俗一点,我们是臭味相投……”

俩兄弟听得直发呆,想不到龙太子对他俩研究得这样仔细,连彼此之间的口头禅都探听得一清二楚,龙太子的口气如同一个哲学家:“你们是商人,知道对于商人来说,利益就像夸父追日一样永远没有到头的一天,而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在追逐中死亡!我希望,我们能追逐同一个太阳,你们的追求,我也大致了解,我想我们可以同行一段日子。我打算跟你们的千娱公司合作,共同开拓大陆的娱乐事业,而我在香港的娱乐事业,也可以跟你们分享。当然,你们不用加入14K,我们是正当的生意伙伴……”

张坏听得双目精光直闪,没想到龙太子如此抬举俩兄弟,又觉得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好事,赶紧声明:“龙哥,我们千娱公司只剩一个空壳子了,前期赚到的钱,被林大小姐的人勒索光了!”

老徐这才想起一直没帮林薇澄清污点:“张坏,我们错怪林大小姐了,勒索我们的人另有其人,包括肖莉毁容的事也跟她无关,她一直就没有对付过我们!”

张坏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兄弟,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迷惑了?如果不是她,又是谁?”

老徐瞟一眼张坏,欲言又止,摇摇头:“总之不是她,你相信我好了。”

龙太子看着俩兄弟:“资金不是问题,我可以投入。那个《超级偶像》大赛足以让我相信你们俩的能力。但是……”

老徐仿佛早已料到地接口道:“但是,作为条件,我要配合你们在澳门的这次行动,是不是?”

龙太子满意地鼓掌起来:“徐导果然是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共事!”

张坏心头未免失望,以兄弟之间的了解,老徐绝不会介入黑帮争斗,因为他所受的教育让他规避触犯法律。可张坏却大跌眼镜,只见老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龙哥,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有两个条件,其一,仅限本次行动,不会有下一次。其二,我要有一定的决策权,甚至可以指挥部分行动!”

在张坏合不拢嘴巴的惊诧中,龙太子大喜过望地伸出手来:“没问题,我们一言为定!”

日渐成熟的老徐,波澜不惊地跟龙太子一击掌:“合作愉快!龙哥,现在有时间,先让我了解一下这次进军澳门的利益所在和假想敌。”

“嘿嘿,澳门的利益除了赌还有什么可以吸引我们的……”龙太子细眼发亮,娓娓道出澳门黑社会涉足赌业的血腥发家史……

在八十年代以前,澳门的黑社会问题并不严重,这个宁静的小岛,甚至民风简朴到路不拾遗的地步。但近十年来,却成了各大黑帮腥风血雨的杀戮战场,起因便是一九八八年,葡京赌场破天荒引入的“叠码”及“包厅”经营机制。

原来大凡赌场都有赊数给赌客的惯例,赊数固然有风险,但赌场可赚到赌客输掉的钱,若赌客不认账,则可以告赌客,比如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就是采用这种作法。而澳门赌业泰斗何鸿燊为减少赌场风险,将赌厅推出竞投,承包给价高的厅主,由各厅主包销筹码和找赌客,厅主在赚取回佣的同时,亦承担了赌客不认账的风险。

赌厅赊数给赌客换来“泥码”,“泥码”即不可兑换为现金的“死码”,赌客要将“泥码”放在赌桌上赌一次,赢了才可转为“现金码”。赌客赢了钱,由现金再转换为“泥码”才可下注。赌场上有些豪客,赢了钱懒得再去换“泥码”,于是另一庞大行业“叠码”因运而生,一班人专在赌场门口等待豪客,贴身服务,客人一赢到“现金码”,他们即代转为“泥码”,从中赚取佣金,回佣最高达百分之二点五。即豪客赌一千万,“叠码仔”可从中赚取二十五万。

由于涉及庞大利润,在那一场争夺赌厅承包权益的江湖大战中,先是澳门四大黑帮联手击退意图染指的香港黑帮,然后演变成澳门黑帮之间的内斗,火拼不绝,昏天黑地,伤亡惊人,造成澳门治安动荡失控,最后还是林家出面,协调各方利益,才平息了这场旷日持久的黑帮争霸战,林家也因此得到澳门百姓的敬重,威望一时如日中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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