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

天上的流云好像一条条飘舞的彩带，赤色的大地如同快速变幻的液体，在火红的火星荒野中，一灰一黑的两条人影流星而来，沙尘四溅，仿佛投入湖面的两粒石子激起波波涟漪。

明日全力以赴，不停地加快双脚的跑动频率，却气馁地看到前方的0先生逐渐变成了一个影子，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3号，你是追不上我的。现在的我就是‘我的时间’的上帝，这里的一切规则由我做主。”0先生的声音由远而近，眨眼已回到明日跟前，真皮军装在眩目的阳光下散发着妖艳的光芒，宽大的墨镜下，薄薄的嘴唇吐出的调侃忽而冷酷，“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引到非生存地带吗？因为我要杀了你！”

“什么？”明日吓一跳，额头因奔跑冒出的热汗倏地变成冷汗，因为他看出0先生绝不是看玩笑，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压根不是0先生的对手。

“你想知道原因吗？在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上，曾经诞生了无数的生物，却从没有哪种生物自诩为万物之灵，自以为可以走一条主宰万物的道路，这种生物易碎的外表掩饰了他邪恶的天性，不断地增生扩张和进行破坏，直到他们有了最大的破坏力，将天空中充满末日的气息，把这个世界变成黑色的地狱，最后企图龟缩在虚拟空间里苟延残喘，这就是你们——可悲而又可怜的人类。对人类而言，存在的终极就是不存在。你自己也说过，人类的明日就是末日，毁灭才是意义！很快将有一种取代人类的新型生命被孕育出来，其中有一个是一切之先，这就是我，作为进化链的终端出现。所以，我决定，把人类从宇宙中消灭。”0先生发出君临天下的宣言，虽然听众只有一个人。

“凭什么？”明日打个激灵反问，这番疯狂的话，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说出来，他都会嗤之以鼻，但吐自眼前这个非程序非人的怪物，却绝非玩笑。

“凭什么？虽然智脑之母还想呵护你们，但她却阻止不了人类的自我灭亡。还记得那句名言吗？最致命的，莫过于营垒内部的反戈一击！你看我是谁？”0先生说着，徐徐除下大盖帽，取下宽墨镜，露出一头如猬的寸头，刀削般的面庞，还有那分外刺眼的鹰鼻。

“你……”明日目瞪口呆，浑身颤抖，一切答案都写在0先生的脸上。

“哇哦，你应该说我才对！”0先生又恢复了调侃的语气，一步一步逼到明日的面前。

“我……”明日软弱地向后退去，看着对面如同照镜子的熟悉五官，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可怕。

“当0先生和那个人合二为一，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穿着近卫军军装的0先生和穿着机动兵团军服的明日面对面站着，两张同样的面孔彼此瞪着，场面诡异之极。

“你要取代我？”明日已猜到0先生的意图，心头的恐惧好像开了闸门一样狂涌而出。

“你想的正是我想的，我想的也正是你想的。”0先生，确切地说，是另一个明日，嘴角泛出一丝似曾相识的嘲讽。

“我想的也正是你想的，你想的却并不是我想的。”明日冷笑一声，大脑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下，水落石出地从小我的恐惧晋入到大我的无畏当中，或许这一次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或者说作为那个人的意义，自己即便拯救不了世界，至少也要阻止或延迟0先生毁灭人类。

逃！既然打不过0先生，可也不让他取代自己！这个念头一起，明日的大脑某一点就跟全身和广阔的大地产生了奇异的感应，水纹般的灵知便破壳而出，晋入第三只眼的超视力范围，瞬间找到了逃命的方向，脚步随之动了起来。

“你以为你真能逃掉？先让你一千米！”0先生不无调侃，竟没有立刻追来。

一切皆有可能！既然0先生能跳出瞬时定格的束缚，自己也应该能，把意念积聚起来，让它冲出脑门，作用到全身，就可以超越速度、超越高度、超越重量、超越引力、超越一切人体的极限……

明日心无旁骛，在奔跑中尝试着把网警的意念和复活战士的波能合二为一，脚下的大地飞速后退，甚至连远处的景色也在飞速后退……蓦地，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四周原本飞速倒退的景物都放慢了速度，越变越慢……他精神一振，这一次突破临界点的时间是如此之短，逃命中的潜能果然更容易激发。

“我来也！”0先生大喝一声，风驰电掣而来。

脑后的破空之声越来越烈，明日深知对方的速度已超越自己这个人类最强者，而自己的速度已到了极限，还好，他还有一样东西是没有极限的，那就是思维。

一个脑筋急转弯，明日运动中的身形随之一变，转向一片高低错落的沙丘之间，由直线奔跑变成曲线绕行，这一着果然高明，0先生的速度立刻降下来。

“哇哦，果然不愧能做我的代体和对手！真可惜了，我就要跟你的两个爱人一尝人类爱情的滋味，还要当你那未出世孩子的爹……”0先生不停用语言刺激着明日，语速完全不受奔跑的影响。

这个混蛋！明日大怒，几欲回头跟0先生拼个你死我活，但理智提醒他，活着才有希望！他拼命保持着灵台的空明，却终究慢了下来。

“小子，你的末日到了！”0先生的声音转瞬即近。

一股凌厉的杀气直袭背后，明日一扭头，一座剑拔入云的险峰横在旁侧，他身随意动，一个大回旋转身，没有任何考虑地一抬脚，跑上接近九十度的峭壁，再一次上演重力脱离的奇迹。

“嘿，真有你的！”0先生也忍不住赞一声，跟着冲上山崖，几个跳纵，已追着明日直上数十米。

“是吗？”明日知道自己做到了，做到了掌控这种超出人体常识的能力，或许接下来就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他再出奇着，在一个垂直的平面上双脚一蹬，凌空一个倒翻，同步弹出激光剑。

“你……”正陶醉在嘻笑怒骂当中的0先生没想到一直抱头鼠窜的明日竟然杀个回马枪，做梦似地眨了眨眼睛，身子仿佛主动地迎向那把锋利的激光剑。

明日疾风骤雨地舞出剑花，漫天血雨，只见0先生的双手双脚、头颅胸腹、五脏六腑全被劈断，七零八落，呈自由落体地散落下来。

“哇哦，你应该说我才对！”一击成功的明日以同样的速度追降，面对“自己”瞪着双眼的脑袋，把0先生刚才的话还给他。

“是吗？你完了！”只剩脑袋的0先生狞笑一声，居然一个狮子甩头，朝明日的小腹撞来。

“啊！”尚未及体会胜利喜悦的明日一声惨叫，只听得轰隆隆、泼喇喇一阵巨响，他的身子被撞在峭壁上，山石坍塌四溅，如同断线的风筝栽落下去。

明日*一声，从一堆凌乱的残肢断躯中坐起来。我完了？他上下瞅瞅自己沾满灰尘和血渍的肢体，并没有什么遗缺，0先生呢？连那个脑袋也不见了，大概摔成肉酱了。哈哈，自己赢了？至少赢了第一个回合，不知道0先生下次将以什么人的面目出现？看来，这个怪物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当明日如释重负地大喘一口气之际，忽然发现自己的小腹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变化，像波浪一样地起伏起来，这些波浪像涟漪一样在他的身体上漾开……

在抽筋剥皮般的痛苦里，明日万分惊恐地看到，自己颤抖的身体不停变化着形状，军装像被外力撕扯一般地裂开，里面的肌肤也跟着裂开，大块的肌肉和内脏伴随着泉水一样的鲜血掉落在地上，他最后看到的是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从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糁人地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说过，你完了……”

白蒙蒙的苍穹，坦坦荡荡，浩浩渺渺……与这个气氛神圣的空间形成可怖对比的是，一团人形的断骨碎肉漂浮在半空，更令人恶心的是，那双唯一完整的布满血丝的眼球正不规则转动着，似乎在打量着这个空间，更像在打量着自己。

明日残存的思维就缩在这两颗眼珠里，万幸的是，他只剩下视觉这唯一的感官，否则，他一定会为自己的现状而呕吐出来。为什么自己还有意识？又怎么到了这个地方？难道虚拟空间有灵魂存在吗？一连串疑问的神色滑过眼球表面，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经意间，在眼球的反射中，现出一张精致绝伦的女子面孔，接着现出曼妙窈窕的身段，女子扬了扬无风自飘的乌黑长发，一袭白色的长裙跟着飘舞，整个人凌空欲飞如下凡仙子，直看得那两颗眼珠子几乎迸裂！

“明日，我们又见面了。”小妖风情万种地挽了挽长发，倾城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