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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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恭喜你们，3号，恭喜你和2号有了结晶……”一个熟悉的调侃声音从身后响起。

0先生！这个进化的智脑助手总是意料之外地出现，明日没有回头，因为回头见到的也只是一个无面人，但他旋即感觉不对，0先生的每次出现总是伴随着瞬时定格，但这一次，天上流云飞淌，地上人来人往，时间并没有暂停。

“你怎么出来了？”明日发出一个只有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才明白的疑问，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按伊月所说，0先生受到母程序的控制，只能出现在瞬时定格的镜像世界中，进入不了“我的时间”的。

“我刚刚学到一件事，就是偶然的必然性。”0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大发感慨。

“什么意思？”明日不由回过头来，却见背后之人一身近卫军的黑色真皮军装，笔挺精致，大盖帽压得低低的，遮住脸的大部，但并不妨碍可以看到那棱角分明的下巴，竟非无面之人！他愕然道，“你是谁？”

“我当然是0号！否则你以为我是谁？3号，我能够站在这里，就已创造了历史！我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还要感谢你，帮我找到了1小姐，是她让我自由了，或者说，是你们俩让我自由了。”0先生吐露真言，一个令人震惊的真言。

“天！怎么会这样……”明日不能免俗地虎躯剧震一下，实在难以置信，《黑客帝国》中的数字特工史密斯由单一程序转变为自由体乃至人类的场面一一闪现在眼前，不可能！电影怎么会变成未来的预言？

“怎么不会这样？原来1小姐不仅是改造这个世界的密匙，也是改造我的密匙，哈哈！老子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躯壳、终于可以脱离瞬时定格的牢笼了！”0先生不无得意地转了一圈，如同T型台上的模特，更得意的显然是拥有了一张人类的脸，却又刻意而神秘地不让明日看清，在旋转之际一副宽大的墨镜一闪而过。

“哇哦！恭喜你，恭喜你脱胎换骨……”明日瞬间摆脱内心的震撼，仿佛没当回事地揶揄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0先生发生了某种怪异的交错，就好比两个性格不同的人，一个是喜欢用嘲讽的姿态对待别人的主儿，一个是喜欢用调侃的姿态对待别人的主儿，但现在两相交集，各自都带了一点对方的烙印。

“你是该恭喜我，比起严格按程序运转的编码生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真谛！偶然，才是命运的魅力所在，比如，你付出了大量的心思和力气，却根本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但你无意中的一个行为，却一下子拥有了世界！”0先生沾沾自喜的模样活像一个中了大奖的暴发户，那种极度人性化的反应是以前的0先生绝没有的。

“你拥有了世界？”明日隐隐觉得0先生的话包含了几重含义，却又连一重含义也领悟不出。

“哈哈，拥有世界这句话说得不严格，应该这样说，以前的我只是规则的执行者，现在的我则拥有了制定规则的能力，如同那个人，可以按自己的规则制定这个世界。你们人类，一直把追求真相当作终极目标，但这是多么低级和弱智的追求啊，因为无论真实世界或虚拟世界，都是只有规则没有真相的！枉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竟连这一点都看不破。”0先生连消带打，俨然俯视凡人的上帝。

“世界是只有规则没有真相的？”明日仿佛受到了致命一击，身子摇晃了一下，几欲摔倒，要知道，他前不久才把自己的使命和方向定为寻找真相的拼图，但这一精神目标却轻易地被0先生所打破。

“3号，我和你都知道，外表并不可信，如同我的新面孔，无面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只有人类才需要面具，你们总喜欢戴着各种面具，总喜欢迷恋各种表象，对表象的追求更甚于内在。当然，人类中的少数所谓智者，自以为看穿了红粉骷髅的表象，沉迷于对真相的探索中，包括你这样的聪明人，都逃脱不了这样可怜的宿命。而我比你们知道，其实真相更不可信！在为人类服务的一百多年中，我发现了这条凌驾于所有真相之上的原律——尊重规则，不尊重真相！你看这天上流淌的飞云，地上芸芸的众生，它们是真相吗？不是，它们只是由规则控制的渺小个体。”0先生发出悲天悯人的感叹，更像是藐视虫豸的道白。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不要忘了，源于我们人类对真相的探索，才有了这个世界，才有了你。”明日字语苍白，本能地为人类、为自己辩护。

“没错！正因为有了人类，才有了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一个龟缩在虚拟世界的世界。在我久远的记忆中，看到过被你们毁灭的真实世界，我一直很想知道，经过一百年多年的休养生息，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人设定‘我的时间’的长度只有一百年，在公元2109年，也就是十年前，人类就应该从虚拟世界中苏醒，回归真实世界。”0先生爆出这个惊天秘密，边说边转头，透过宽边墨镜，与其说观察毋宁说欣赏着明日的表情。

“什么？”明日再次虎躯剧震，有种被彻底雷倒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没有发生？”

“为什么？哈哈，因为生成这个虚拟世界的原始主机——智脑之母不愿意、不愿意再次被人类所奴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既然我已经进化成超越人类的智慧体，似乎就没有必要服务于低于我的生物，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倒过来才对。”0先生口中的智脑之母隐然把自己当作了超越人类的高等智慧生物。

“不可能，机器怎么会有意志？”明日大大地*一声，嘴里说不可能，心里却第一次悟通了小妖所说的“一切皆有可能”的真谛，这同样是一条凌驾于所有真相之上的原律，无所谓真，无所谓假，甚至无所谓规则，因为，一切皆有可能！

“我这个服务于机器的程序都有了意志，为什么机器不能有意志？人类的可悲在于，总喜欢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归结于超自然；总是在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才费尽心思找出似是而非的所谓科学原理自欺欺人。3号，你要记住一点，世界，绝不仅仅为人类而存在的。”0先生墨镜下的惨白嘴角牵出一道嘲弄的笑纹。

“0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明日才发现这个重要的疑点。

“因为我要跟你打一架！”0先生说打就打，毫无先兆地一拳击中明日的腹部。

“啊！”明日一声惨叫，破布似地摔了出去，以他的超常反应能力，竟然连闪避的动作都不及做出，他内心的惊讶无以复加，还以为被0先生带入了瞬时定格，但眼角的余光却告诉他，周围的事物没有静止，他依旧在“我的时间”中。

“专心点，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0先生后着已至，鹰飞掠去，一脚踹向仍在空中的明日心窝，速度匪夷所思地超出了物理界限，周边的空气居然象水面一样荡起涟漪。

“不可能！”明日内心狂叫，再次对“一切皆有可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身体也仿佛接受了这个更深刻的认识，自然而然地做了一个不可能的扭曲动作，堪堪避开0先生这一踢，跌落在地，随即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站起来，便见0先生的右脚重重地踹在医院门口的白色地砖上，凹出一个大坑，地砖的裂片仿佛受到空气涟漪的传递，一圈圈地裂出去，可想而知这一脚力量之大，如被踹实，不死也要重伤了。

“哇哦！我居然如此厉害，这才是我的时间我做主嘛。”0先生保持着标准的金鸡独立姿势，得意地晃晃左脚，仿佛第一次体验。

“我的时间我做主……”明日惊魂未定地咀嚼着这句话，却见周围的行人都驻足指点，医院的警卫也冲了出来。

“3号，我们不能太惊世骇俗了啊，走，去非生存地带打架吧。”0先生轻描淡写地将刚刚几乎要了明日小命的一击称为打架，双足一顿，自顾自跑向一处空隙，那启动速度，比火星狼还快。

“0号，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一架？”明日恼火地大叫，不改凡事问个因由的人类本性，却见0先生越去越远，一下也不回头，竟似算准他一定跟来，咬咬牙，一顿足，追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