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炉时代

其实初雪在路上听到的八卦，内情是这样的：黄夫人养的花猫夜里不知怎么进了前院相府办公的一间办公室，原本那间办公室灯是熄的，可因为有个小吏加班去了趟厕所，回来就发现那只猫打翻了油灯，失火了。相府办公最近一直是试用的纸张，火势窜的很快，幸好小吏回来的及时，才避免了一次重大火灾。诸葛亮生气之下，又跟黄夫人因为那只猫起了争执：似乎他一直不喜欢黄夫人在相府养什么宠物，这是他们夫妻两个这么多年来永远无法达成默契的一点。

所以初雪一直是进了后院，那个时候诸葛乔正陪着黄夫人说话，而那只闯了祸的花猫，却早已不见了踪影，黄夫人为此很是担忧。

初雪的到来暂时转移了黄夫人与诸葛乔的谈话，那个时候黄夫人正说着天气这么冷了，又下了冬雨，那只花猫会不会很冷会不会生病之类的。初雪很规矩的给这个传说中她一直想见的女人施了一礼，这尚且是她第一次见到诸葛亮的老婆，那个被纷纷扬扬传了1800多年的女人，没有传说的那么丑，也不是过分的漂亮，却是个极有气质的中年女人。黄夫人明显心情不怎么好，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带着一股上位贵妇的矜持略微的笑着点点头，然后便对诸葛乔说，“既然你有事，那么自去忙吧。”

诸葛乔依旧一副彬彬君子的模样，在初雪看来，这个年轻人从来表现的都是与年龄不衬的老成，这于费祎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诸葛乔点点头，目送着黄夫人离开，然后听到外面雪粒哗啦哗啦的落在地上的声音，再看一眼初雪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吩咐人准备热茶，他示意初雪出来，一直到了他的书房。

“今天真冷，”诸葛乔说了句，然后拨了拨火炭盆，示意初雪在旁边坐下烤火，“文伟挑的可不是好日子。”

他这么一提，初雪对筱筠与费祎的担心又重新涌上心头，微微点点头算是同意诸葛乔的话，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四顾了下这个门窗紧闭的房间，然后再看一眼火盆中烧的哔啵作响的煤炭，娥眉挽起，“乔公子，这般烧火，晚上怕是会中炭毒吧？”

“唔……”诸葛乔感慨，“每到冬日，因炭毒出事的不少，所以晚上一般有下人守着。”

“这却不是长久之计。”她四顾看了看，“要防止人中炭毒，晚上烧炭一定要通风才行，可……”她想到了以前她去一个乡镇做调查时看到的煤炉设计，“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诸葛乔有了兴趣，“什么办法？”

“相府之中可有泥瓦匠？”

“有的。”

然后这本来是有关gt从军的报告便变成了煤炉与烟囱的研究与改造。这期间不但有泥瓦匠帮忙，还有一些下人帮忙搬来了稀有的红砖，还有她吩咐下去的去找铁匠铺打造的钢管。这期间甚至初雪亲自动了手，虽然是在室内，可毕竟是降温的冬日，下手和泥可是从未有过的，初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没了知觉。不过所幸是出自相府的命令，各方面的材料准备的很是及时，当一个带有用麻布包裹了的钢筒烟囱在诸葛乔的书房架起来的时候，这距离初雪来到这里不过是一个半时辰后世的三个小时而已。

这本是无心的一项改造，却自此成就了初雪的名气，这倒是初雪意想不到的，她这一个小小的改进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可以让成都的达官显贵夜里安心的烧火取暖而不必担心一觉不醒。当诸葛亮首先感受到了这项改进带来的好处的时候，他就下令让府里参与煤炉改造工作的工匠先去了皇宫，然后更多的工匠参与进来，整个成都上下的小康之家以上，不到五天的时间里，带有烟囱的煤炉全面代替了原来供暖并不集中的火炭盆，这也造成了成都铁匠铺铁资源的一度紧张。当此之时，初雪又考虑到了蒲元的铸造技术以及即将的南征对铁矿石的需求……原来等待她们的，还有许多事根本没有做；原来他们来到这个时代七个多月，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成果改变……

那日的报告被煤炉给打断了，到了晚间雪粒变成了雪花，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外面一片银白，然后听到有人扫雪的动静，她想，这一场雪，来的真不是时候，又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吧？原来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离开了竟也是如此挂念。她起床梳妆的时候，看着模糊铜镜里的自己，手中握着那只簪子，神思遐远……

细心的诸葛乔在前一日就发现了初雪的风寒症状，所以她刚起床，就有人端来的饭食加上一碗令她惧怕的黑乎乎的中药……这东西一点不好喝，昨晚在诸葛乔的注视下她喝了小半碗，差点把晚饭也吐出来，可还真别说，吃了那小半碗草药之后，她今天感觉好了很多。吃药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在市桥的那一幕：费祎裸露在外抓着马缰的手。这便是牵挂吧？她很为自己的这个感觉宽心，既然回不去了，能在这个世界寻找到一个爱人，也是一件幸事，那么，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吧。

她吃过饭与药，口里含着蜜饯，然后出门，发现天已经晴了，雪下的并不大，薄薄的一层，估计太阳出来后就该融化了。只是虽然雪住了，天气却越发冷起来。相府内并没有人关心她在做什么，各自忙着扫雪，她闲着走了走，然后看到房顶上也开始有人在扫雪。初雪觉得趁此机会逛逛相府也不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而就是在她闲逛的几乎迷了路的时候，不期然遇到了相府的主宰——诸葛亮。

那个时候诸葛亮走路的步子依旧很大很快，以至于他们在拐角处差点撞到一起，待看清来人后，初雪一时惊慌的忘记了礼数。而诸葛亮却很平和的关心了下她的身体，并且对她讲他来后院是因为要让工匠去宫里面给皇帝更换煤炉，然后就是在此时诸葛亮顺带问起了她的来意。初雪便借着这机会，一边快速跟着诸葛亮的脚步一边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她太投入于自己的汇报，都没有注意到诸葛亮何时慢下来的脚步，等她发现时，她已经朝前走了两步，而诸葛亮却停在了原地，她疑惑的顺着诸葛亮的目光看去，目光尽头，诸葛亮的那位极有气质的夫人，此时怀中正抱着一只花猫，距离并不远，她能清楚的看到那只花猫已经僵硬了的身体以及身上湿嗒嗒的毛。

她猜想，或许是这只猫一夜未归冷死了，却不理解黄夫人怎么这么快找到了，并且她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她只注意到诸葛亮看黄夫人的眼神在那只花猫身上略微一停顿，然后她又注意到黄夫人迎向诸葛亮的眼神，无悲无喜，却有一种明显的疏离，就像是受了这寒冷冬日的影响一般。然后，在她还没回味过来这眼神的时候，诸葛亮已然重新拾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你继续讲。”他如是对初雪说。

初雪忽然没了说话的**，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立在廊子下的身影，还有她怀中的那只僵硬了身子的猫，初雪想，这或许并不是个好兆头，到底是哪里不好，她说不上来。之后她汇报完毕并且得了诸葛亮的亲自指示，打算离开的时候，意外的接受到了来自黄氏的邀请——那日黄氏问了她几个有关车官城的问题，甚至还提到了晴儿以及其他几个女孩子，当时的她只以为是黄氏出于对诸葛亮安排的关心，至于那只猫，初雪努力想从黄氏的脸上寻找一些哀伤的痕迹，可明显她很失望，她什么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