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

人性本恶，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疯狂的魔鬼，一旦将那魔鬼放出，人的理智便不受控制一般，纵然做下恶事也只会体验到一种毁灭天地的快感，既然无法构建新的秩序，那么便只有毁灭了。

自徐无山下来，楚翰的心情说不上是杀人之后的快感，还是自责的内疚，然他知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时间再去回想那些既定事实的该与不该，他回到营帐放出了自己的信鸽，给远在成都的叶月写了一封书信，他的书信意思很简单，要叶月带上财物去江南购置两艘蒸汽船，然后去渤海湾等他。

是的，他打算采取耗子的意见了，虽然他杀死了耗子，那是因为他不想被人窥见自己的内心，然耗子的建议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听了进去。若说杀死耗子之前，他还有可能留在中国大地，然耗子身死，若是有一天穿越团队知道了真相，那自己真个是无法立足了。

他自耗子口中得知耗子此来是秘密而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来找自己，那么这真相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至于赵书和秦落云，等李严得知此事，再做出决断也需要一段时间，自己怎么都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一趟远洋航行。

远离大陆又如何，既然在这个地方无法分一块肉吃，那么不妨占个山头自立为王，他把目的地选择在了日本岛，除了有后世的一些仇日情结外，还有就是日本岛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选择，毕竟他未曾在这个时期进行过远洋航行，日本岛距离中国大陆并不远，他不敢去更远的地方冒险。

赵书死后……应该说是他失踪后的第二天就曾有人来他军营旁敲侧击过此事，然他死不承认见过什么赵书对方也无奈，只好离去，之后的日子便逐渐的恢复了正常，若不是他偶尔登到山顶会祭奠一下只有一棵矮小柏树标记的墓地，就好像此处耗子从未来过一般，在那遥远的江南，依旧有一个叫郝承的人在忙忙碌碌。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的歉疚也逐渐的变淡了，时间可以让人慢慢忘记许多，包括那两日三人之命连丧自己手中，待一切平静后，就会觉得那两日是多么的梦幻，甚至他怀疑赵书、秦落云、郝承有没有死去，他们的出现以及死亡是不是幻象？

然叶月传来的消息却时时刻刻的提醒了他手上曾经染过自己兄弟的鲜血、也曾经染过自己的女人的鲜血，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面，经常在他的噩梦中出现，梦境里，他曾被怨毒的赵书攻击，曾被怨愤的落云攻击，曾被耗子死灰般的眼神盯得全身冷汗醒来……

然后他要笑着面对马谡、面对最近越发频繁来请商议与魏军决战一事的邓芝，然后，在建兴十年三月初，他又见到了丞相的公子诸葛乔，彼时诸葛乔带中军两万来接应，与邓芝合兵一处，不出所料，诸葛亮之意，还是将灭魏功劳送给了亲近之人。他犹记得建兴七年因为费祎身殁自己才有机会得掌军权，也因为那次诸葛亮不知是不是出于对诸葛乔的保护未曾再让他上前线，而这次魏军已经成为丧家之犬，他却派了他的儿子前来。

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将繁冗的冬装脱掉，换上了轻便的单衣，窝冬的蜀军也开始擦刀磨枪，准备与对面的魏军决一死战。

四月初五，在邓芝的主持下，召开了一次灭魏会议，这次会议的安排是让楚翰部七千人为先锋诱饵，引诱司马懿将主力集中，再让居缇的空军配合，在徐无山的山坳子里形成对魏军的包围之势，以火炮伏击，然后一举歼灭，也就是这个决定，惹恼了原本心情就不平静的楚翰。

以他七千人为诱饵，司马懿大军主力至少有四万人，对方又是狡诈，若是自己不卖命，对方肯定难上钩，可若是自己去了，那么他的手下折损不说，弄不好自己也会折损在这冷兵器之战里，更何况枪炮无眼，到时候果真开了炮，谁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几年来诸葛亮对他的压制早已让他心存不满，怨愤之心常有之，如今自己几乎被逼在绝路之时，对方又拿他当枪使，一霎时恶向胆边生，二月喋血辕门的场景浮现，楚翰觉得自己越发的有暴力倾向了……

叶月给他的消息是三月中旬已经购置了两艘汽船并且准备了足够的燃料，三月二十出了长江入海，因为之前有商队自海上去过青州，他请了一些熟路的水手，估摸着也就这个月能来到渤海湾。

“耗子，我不信命，既然我在这里无法分的一块肉，那么，我也不能让他们吃的那么安生。”

徐无山山顶，山风拂动楚翰的衣袂，他站在那棵柏树前，喃喃自语，“既我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想构建新的社会，那么，也只有毁灭了，其实，有时候毁灭的快感比起建设的快感，要美妙的多……”

没人能对他的话再作出什么反应结论了，唯有山间清风吹动那柏树瘦削的身姿，楚翰站起身，微微眯眼看向山脚下的大营，“耗子，你曾说过，这次的楚汉相争不知鹿死谁手，既如此，那么……临走，我就帮助那李四良一把吧，莫说我是背叛丞相，是他负我在先，我走到今日这地步，他该负主要责任……”

若是耗子在时，可能会明白他这话里透漏出什么危险信息，可是，没人能猜想的到这个平日在别人看来温文尔雅的文人做派的青年，骨子里隐藏了多么狂暴的毁灭能量，这毁灭能量积攒了八年之多，一旦有了宣泄口的爆发，那将没有什么可阻止他的……

“我来到这里八年，几乎一事无成，早知今日，我就该远离此处的，这里，本来就不适合我的生存，这里，再也没有我所在意的人，耗子，有时候我想，死亡就是解脱了，然就像你说的，我们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知去往何处；所以，我没有那勇气面对死亡的解脱，那么，只能逃避这苦痛的世界，去开辟属于我自己的天地了，若是这次事成，那么，以后我再也不能来看你了，若是就此殒命，下辈子相见，你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我绝不还手……”

“绝不还手……”

山风里的喃喃，此时的楚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可怜的重症病人，他脸上的表情，从所未有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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