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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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散落的珍珠被穿成一串项链的时

候,她才会了解,每一颗珍珠都包含着命

运安排的深意。

[1]

齐唐在收到邵清羽的求助信息的第一时间,什么都没问,直接过来叶昭觉家给她送钱,但搞清状况之后,他还是把邵清羽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爸只是断了你的经济来源,算很客气了。你要是我亲妹妹,我都要揍你。”

此刻邵清羽虽然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可是面对齐唐的斥责却分毫不肯退让。

她声音比齐唐更大:“你也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人,讲出这种话来你丢不丢人?”

她眼珠一转,想起一桩陈年旧事作为还击:“你年轻时候干出来的事比我可过分多了,我至少没有醉醺醺地去抢别人未婚妻吧。”

她此话一出,顿时,齐唐的脸色铁青,他一语不发,只是指着邵清羽。

邵清羽吓得立刻噤声。

这是齐唐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算得上是他的大忌。

邵清羽胆大包天,竟敢踩他雷区,尤其可恶的是—偏偏还在叶昭觉面前。

一晚上闯了两次祸,邵清羽实在蹦跶不起来了。她不敢再继续跟齐唐顶嘴,于是也没和叶昭觉打招呼,自顾自地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甩手关了门。

他们俩争执的时候,叶昭觉一直没有插嘴,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她没有看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气氛僵持了片刻,叶昭觉假装才回过神来:“咦,你们吵完了?”

这种把戏太过拙劣,齐唐一眼便看穿她的矫饰—邵清羽那句话,她分明是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而且还往心里去了。

谨慎小心,步步克制的两个人,好不容易各自往前迈了一点儿,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距离一下子又被拉开了。

齐唐心里恨不得杀了邵清羽。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他不想解释,也不想过多地辩白,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我也有过年少轻狂,但是都过去了。”

叶昭觉笑了笑,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心里又确实很不舒服:“不关我的事。”

齐唐被她的态度弄得很恼火,女生就是这么麻烦,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偏偏硬是要装出一副I don’t care的样子。

接下来很久,两人都没说话,一种铺天盖地的尴尬弥漫在房间里—

“你是不是吃醋了?”齐唐忽然说。

叶昭觉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差点儿连杯子都砸了,她转头愤恨地瞪着齐唐,一种虚张声势的愤恨,一种被人猜中了心思的愤恨:“胡说八道!”

果然是。

齐唐心里一阵暗爽,叶昭觉勉强算是个聪明姑娘,但要跟他比,还差得远呢。

确定了这件事,齐唐反而不着急了,他拿起车钥匙,愉快地准备告辞。

但叶昭觉却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你不要血口喷人啊,齐唐,我只是欠你钱,我会还你的……”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因为感情而如此手足无措,“你走什么走,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再走。”

齐唐打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个忍俊不禁而又余韵悠长的眼神,令叶昭觉瞬间哑然。

“不用送了,改天再来看你。”齐唐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间。

“看个屁!”叶昭觉不甘示弱地对着电梯的方向喊了一句—她知道这很乏力,可是为了面子,不这么喊一句不行。

齐唐走了之后,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邵清羽换上了叶昭觉的睡衣,打开了卧室门,她怪声怪气地说:“听你们俩打情骂俏真是够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叶昭觉又被气死了—“你们都给我滚!”

邵清羽没有在叶昭觉家寄居太久,现在,她已经是汪舸的妻子,邵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汪家有。

她离开自己家时没有带任何行李,离开叶昭觉家时,却凭空多出一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面塞满了她向叶昭觉“借”的衣物。

“你还有点儿人性吗?”叶昭觉拉开旅行袋的拉链,被邵清羽的自作主张给深深地震惊了—自己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几件稍微像样的,能穿得上台面的衣服,几乎全都被邵清羽据为己有。

“算我借你的行不行?我现在没法回去拿,又没钱买新的。”邵清羽哭丧着脸,拽着旅行袋不肯撒手,“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你才是狗呢!”叶昭觉也不肯放手,“你把我的衣服都带走,我穿什么!”

“齐唐会给你买新的啊!”邵清羽几乎是在哀号了,“你叫齐唐给你买新的啊!”

“你有病吧!你给我放手!”

……

拉锯战以叶昭觉失败而告终。

当汪舸打电话来告诉邵清羽,他已经在叶昭觉家楼下等她时,邵清羽使出前所未有过的蛮牛之力,一把将叶昭觉推倒在床上,然后飞快地拉上旅行袋的拉链,接着飞快地穿上鞋,逃命似的跑掉了。

屋内恢复了安静,叶昭觉在床上懒洋洋地趴了一会儿。

其实她并没有很生气。

很奇怪,经历了前几次有意无意的互相刺激和互相伤害之后,她和邵清羽谁也没有向谁道歉,谁也没有向对方低头,双方都没有郑重其事地说过对不起,但是—她们和好了。

她们心照不宣地绕过了原本存在于彼此之间的芥蒂,隔阂—关于新年夜,关于何田田和蒋毅—她们只字不提。

像两个成年人应有的样子:让过去真的成为过去。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时候,是非对错的界限并不分明,判定是非对错的标准也并不一定来自于客观事实,而是来自于自身所处的立场。

邵清羽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来找叶昭觉—这个行为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叶昭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你经历的所有都没有白费,那些苦痛和挫折让你变得慈悲,而慈悲之心,让你更懂得体谅他人的艰难,以及原宥的可贵。

回到无业游民的行业,叶昭觉闲散了几天,又开始疯狂地焦虑。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意外地,又重新回到了齐唐创意。

然而,来找她的人不是齐唐,而是苏沁。

“你就当回来帮帮我咯,你走了之后,我给他招了三个助理,全被开了,他太难搞了你知道吗?”苏沁一说起这件事就气得牙痒,“也不知道是该说齐唐太挑剔,还是现在笨蛋太多,其中有一个还被骗子骗了几万元钱,自己又赔不起,最后还是由公司来赔偿。”

叶昭觉回想起自己初入公司那一阵子,大错是没有,但小错零零碎碎也犯过不少。她从来没有问过齐唐对于她的工作表现有什么看法,因为,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个傻帽啊。

“昭觉,就当我求求你咯。”苏沁噘起嘴,一副“么么哒”的样子,“招不到合适的人,那份活儿就得我来干,你忍心看我累死吗?”

“可是……”叶昭觉为难极了,一方面苏沁实在太过诚恳,可另一方面,她又不便将自己和齐唐的关系告知苏沁,心一横,把齐唐推出来挡枪,“齐唐不见得会同意啊。”

“他当然会同意啊!”苏沁眼睛瞪得老大,“他求之不得好不好,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傻到,没察觉,你们的,奸情吧?”

叶昭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满脸通红之余,辩驳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你……你……不……不要乱讲,我们没……没什么好吧。”

“滚滚滚。”苏沁倒没有结巴,“齐唐每天都让我去买几十个饭团,我再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铁证如山,叶昭觉只能低头认罪。

苏沁看她认罪态度还不错,便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终于达成共识。

“那我们说好了,你回来帮忙。”

“我只是先替你顶着,你招到合适的人我马上就走。”

“OK。”

搞定这件事,苏沁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人一放松就容易放肆。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不妨深入地八卦一下老板的感情进展:“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谁主动的?应该是齐唐吧,我分析了一下哦……”

“你给我闭嘴!”

先是邵清羽,接着是齐唐,现在又加一个苏沁—叶昭觉实在招架不住了。

苏沁回到公司,径直向齐唐报告:“我说服她了,不过她并没有意向长期待在这里,我也许诺了她会一直物色更适合的人选。”

齐唐微微一笑:“我也并没有想要她长期待在这里,缓兵之计而已。”

“平心而论,昭觉确实是个靠谱的人,她肯回来帮忙,我也轻松多了。”这番话是苏沁的肺腑之言。

从前叶昭觉在的时候还没觉出些什么,直到招来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她几乎每天都要被他们连累,每天都要被齐唐骂一顿,想想都窝火。

相比之下,苏沁觉得自己其实比齐唐更盼着叶昭觉回来。

“任务完成得不错,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尽管说。”齐唐心情大好,愿意任由苏沁勒索。

“真的吗!”苏沁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看到齐唐点头之后—她几乎笑成了一朵花,“那我要个包,谢谢老板!”

锦绣大厦B座23楼,出电梯之后便是那四个熟悉的黑体字。

叶昭觉站在门口,凝视着这四个字—齐唐创意。

前尘往事并不如云烟:她和简晨烨分了手,他有了新女友,她开了店卖饭团,然后店又倒闭了,她先是欠了乔楚一笔钱,然后又欠了齐唐一笔钱……

她有点儿不确定,这些事情,究竟是她臆想的还是真实发生过?

她一出现在公司,立刻被同事们团团围住,她有点儿感动。

就像一个先前转学走了的人现在又转学回来了,班级还是从前的班级,同学还是从前的同学,你不需要硬着头皮自我介绍:“我叫×××,来自×××。”

热闹过后,各归其位。叶昭觉也坐回到位子上,电脑已经换了新的,以前的小摆件小贴纸也都不见踪影。

一切确实真实发生过。

拉开抽屉,她怔了怔,抽屉里有一个纸质笔记本,还有一支昂贵的凯莉签字笔。

本子封面贴着一枚小小的便笺条,那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欢迎回来,即便只是暂时”。

齐唐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的表情。

他每次笑之前,都会先垂一下眼,像是故意要掩饰笑意—因为老是笑的人,总显得不够高冷不够酷,但如果没忍住的话,左边嘴角会挑得稍微高一点,眼睛旁边有几条细小的纹路,随着笑意而加深。

叶昭觉静静地坐在再次属于她的位子上,静静地感应着咫尺之外那扇门背后的那个人的气息,她现在不会承认,但她知道—

自己一直以来在拼命抵抗的那件事,已经不可逆转地发生了。

Nightfall的名气与日俱增,美女设计师徐晚来依然单身的消息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不胫而走,即便是先前不认识她的人,在听到那些认识她的人谈论她时,也会产生浓厚的兴趣。

“那个徐晚来,很美吗?”

“五官只能算中上,但气质太好,又有能力,综合素质超过那些花瓶女太多。”

“啧啧,条件这么好,怎么会单身?”

“就是因为条件太好,所以不急着胡乱找个人把自己打发了呀,总得和个足够相配的人在一起才好吧。”

“道理也对。那追她的人多吗?”

“多啊,当然多啊,你要是对自己有信心,也可以追追看啊。”

……

坊间这些传言与真实情况基本吻合,徐晚来的确已经成为城中不少青年才俊追求的对象。

她家世清白,受过高等教育,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亦取得不俗的成绩。她有目标,尽最大努力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独立精神叫人不能不尊敬。

而为人处世方面……

据她店里的常客们讲,她知书达理,对待任何人都周到客气,即便从来没有买过衣服,只是偶尔来喝杯咖啡的那些客人,她也一样笑脸相迎。

难道还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一个女生?

当然有—

她心底里的那个自己。

那些宾客都散场,而她也没有约会的夜晚。

在离开Nightfall之前,她凝望着工作室里陈列着的一件件时装,凝望着巨大的穿衣镜里自己的面孔,会有那么一些时刻,排山倒海的窒息感—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

她不太认识眼前的这个自己了,过去那个清高,孤傲,喜恶形于色的徐晚来,被描上了黑色的一字眉,涂上了血一样红的唇膏,戴着Tiffany的耳钉,身体被塞进了2号套装里。

她不敢多吃一口碳水化合物,日常饮食都以蔬菜水果为主,虽然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饼干、甜点、蛋糕被送来工作室,可是她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她身处这个江湖,就得严格遵守这个江湖的规矩:一个不能忠贞于“美”和“瘦”的女人,如何能在时尚界立足。

是的,她一贯都有做某件事情之前先制定计划的习惯,从小就擅长自我管理:今天记多少个单词,做多少张模拟试卷,看多少页书。计划完成之前,无论有多疲倦,她都不允许自己休息。

在少女时期,过度的自律和严苛,让她显得比同龄人要老成很多,有些时候,也让她显得不那么可爱。

可是成年之后,她所具备的这些特质的优势,开始渐渐显山露水。

社会是一个遵循着逻辑而运作的巨大机器,它不像心灵鸡汤里那样温情脉脉,也不像励志故事里那样总有逆袭的情节发生,它不见得一分耕耘便有一分收获,但你如若连这一分都不耕耘,必然没有任何收获。

它有制度,亦有规则,不近人情,却也奖惩分明,它比童话残酷,却比命运仁慈。

要想满足生存之上的种种需求,感性是无力的,非得依靠强大的理性才行。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和闵朗联络了,这在过去十几年中,是前所未有的。

是啊,过去,即便她再忙,再累,再相隔两地疏于维系,闵朗总是会隔一小段时间便主动问候和关心她。

可自从那个早晨,他们在咖啡馆分别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空前的转变。

她知道自己做得过了火,可当时情势危急,只能用非常手段,她担心自己再不出手,闵朗就会被那个叫乔楚的女生彻底抢走。

我有什么办法!

徐晚来气急攻心—我不过是想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而已。

“利益”,她一直自欺欺人地用这个词定义闵朗在她生命中的意义,虽然她明明知道,这不是事实的全部。

承认自己爱他,承认自己的内心需要他—这太不符合徐晚来一贯的行事作风,她自作聪明地认为—用一个最世俗的词语去定义他对她的意义,便能够使自己所有过分的行为变得合理。

那些欣赏她、仰慕她的人,谁也看不出她只是一个来自工薪阶层,平民家庭的小孩。人人都当她是天生的“白富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走了一段很远,很远的路。

走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她绝不能感情用事,毁掉自己的心血。

但是,再精密的机器,偶尔也会出现故障。

她终究也有自我怀疑的时候:如果说我得到的一切都已经足够,为何夜深人寂之时,心口仍有澎湃的疼痛?

她有多想念闵朗,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打电话给他,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见见他,不一定非要做点儿什么,就是见一见,像以前那样,面对面地坐着,喝杯东西说说话,也很好。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便已经这样做了。

电话响了很久,语音提示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不甘心,又打了两次,仍然还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如果直接去白灰里……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以,那也太卑微了。

她坐在沙发上—就是那张沙发,抱着猫咪玩了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各种情绪、猜想搅和在一起,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她从前完全不知道,心乱如麻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幸好,在她的理智崩盘之前,闵朗回电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一点儿喜悦或是意外,像打给一个送餐员或是快递员:“手机静音了,刚刚才看到未接来电,有什么要紧事吗?”

像有一枚果核卡在喉咙里,徐晚来好半天没接话—要紧事?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但从前有关她的一切都是他的要紧事。

“很久没见你了,”她还是很擅长举重若轻这一套,“忽然想起来,给你打个电话,忙吗?”

“还好吧,你呢?”

她沉吟着:“我,今天不忙,要是你有空的话,碰个面,去吃点儿东西?”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她以为是信号不好,预备重复一遍—这时,闵朗讲话了。

他的声音不大,听得出犹疑,但最终还是坚决地拒绝了:“改天吧。”

正在这个时候,像是背景音一般传来一个女声:“帮我倒杯热水,肚子疼死啦!”

一瞬间,徐晚来握着手机,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头的闵朗也没料到乔楚会突然大声讲话,他回头看向卧室里的乔楚—她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宣告,我是故意的。

他瞪了她一眼,却又被她瞪了回来。

“不好意思,是我太欠考虑了。”徐晚来轻轻地笑起来,只有十秒钟的时间,她的软弱和伤感便烟消云散,又恢复了张弛有度的节奏—对,这才是我的常态。

“那,下次再约。”

一种非常糟糕的预感迫使闵朗开口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徐晚来怔了怔,是,她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反正不会是明天,也不会是后天,可能是两个月后,或者小半年?

她也不知道。

“闵朗……”她顿了顿,想说的话都已经被乔楚打乱,如此,那便不说了吧,“我挂了。”

闵朗没有马上回到乔楚身边,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海中有万马奔腾。

他有种近乎想死的怨怒—对他自己—即便已经无比清楚地了解了徐晚来的自私和无情,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想要尽快去她身边。

“是她吧。”乔楚冷冷地说,并不是发问,“你想去见她吧。”

闵朗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刚刚说什么?肚子又疼了?”

乔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打开App store下载了一个专门记录女孩生理周期的APP。

“你干吗在我手机上下这个啊?”闵朗伸手去抢手机,却没抢到。

乔楚忍着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其他时间你爱跟谁在一起我管不着,但是我生理痛的这几天你一定要陪着我。”

“那你也不用在我手机上下这种东西吧,神经病啊。”闵朗终于把手机夺了回来,“我这就删掉。”

乔楚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

从Nightfall走出来的时候,徐晚来已经把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她有点儿茫然,想要忘记之前自己干的那件蠢事,可是内心的羞耻感却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清除干净。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夜幕,不知怎么回事,今晚的月亮仿佛离地球特别近,一个又大又圆的黄色瓷盘悬挂在前方,似乎再走几步就会正面撞上。

但她的目光收回来时—

闵朗就站在她面前,不超过五米,比月亮还要近。

“你来了?”她是真的震惊,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胜利者的快感。

但很快,这种快感就被打破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闵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那是一个人看待自己不喜欢的,反感的,敌对的事物的眼光。

这种眼光让徐晚来感到愤怒,她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求你来了吗?”

“那你以后都不要再找我。”

“好啊,那你也别找我。”

“我要是再找你,我就是王八蛋。”

“你给我滚。”

对骂过之后,两人好半天都没再吭声。

在这过程中,他们各自往前走了两步,这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连五米都不到了。

这么近,闵朗很清晰地看到了徐晚来脸上的眼泪,他呆住了。

眼前这个卸了妆,面目素净的她,跟当年那个哭着说“反正你以后活成什么样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高中女生重叠在一起,他几乎就快要分不清楚了。

这种恍惚令他的怒气慢慢消散,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就演变为了一种巨大的愧疚和黯然,他伸出手去,却被徐晚来一把推开。

“我到底有什么错?”她慢慢地蹲下,像她养的那只猫咪,发出细碎的呜咽声,“从小到大不肯努力的那个人是你,放任自流的那个人也是你,我做错了什么?

“我多少次跟在你后面叫你不要逃课,叫你好好念书,你从来都不肯听。你从来都没有衡量过,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背负多大的压力。”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在刺着他。

“我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来就不是。你当然,值得,跟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在一起。”

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在压抑了这么多年之后,终究还是由闵朗自己亲口说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徐晚来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简直有几分凄厉。

“那你就这么做好了,你联系我干吗?”

徐晚来听到这句话,忽然不哭了,她站起来,步步逼近闵朗,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巨大的矛盾感,落差感—极度的克制混着极度的失控。

她的脸贴近他的脸,她的嘴唇贴近他的嘴唇—千分之一秒,闵朗听见她说—“因为我贱,因为我一直爱着你这个王八蛋。”

她手腕上的镯子在月光底下散发着寒冷的光。

那一刻闵朗忽然觉得,在失望和绝望的经验里,他,乔楚,徐晚来,并没有什么不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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