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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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慕容归手上的力站起来,夏语初就想松开手,可慕容归竟然没有放手,而是平静无澜地道:“前边这段路不好走,你我相互扶持,免得摔倒。”

夏语初心里有些紧张,她努力地忽略手指传来的触觉,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若是慕容归要牵她的手或要她扶持,又何须向她解释理由?

她忙应道:“是。”掌中加了些微力气,小心翼翼地行着。

他们的脚下,确实是一段难走的路,前面那些路有积雪也就算了,这段路还是个拐角之处,两尺来宽的台阶有些陡,而旁边是一个积雪的斜坡向下倾斜着,夏语初委实有些怕将慕容归摔了,她难辞其咎。

幸亏这段路不长,只爬了十来阶台阶,又是大山道。

夏语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刚才因为紧张一直在屏着呼吸,此时不由得喘息了几口,又想松开手。

但慕容归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走在她前面快她半步,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殿下……”夏语初紧张起来,此时的她腿脚早已酸痛乏力,慕容归在前面牵着她,不是她在扶持慕容归,而是倒将一小半的体重压在了慕容归牵着她的那只手上,这让她觉得惶恐不安。

慕容归回头望了她一眼,道:“楚夏,你我是在游玩,不是在行宫,你走走停停,爬到山顶就该大半夜错过烟火了。”他皱了皱眉:“平日里倒没见你这般诚惶诚恐。”

夏语初怔了怔,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们结伴爬山,队员们休假攀岩,不也有相互扶持,相互牵扯的时候?那时候怎么就能轻松自然,心无旁骛呢?

心里也觉自己未免有些放不开,便笑着赔不是:“是,是我的错,待回了行宫,我再加倍地诚惶诚恐罢。”

慕容归微微一笑,夏语初心里放松下来,因拖累慕容归而产生的惶恐感消失后,她却奇妙地感觉到手指的感觉在放大。

慕容归的手指节骨肉均匀,手掌干燥而温暖,那温暖似乎从她的手中蔓延而上,直达心脏,让她的心也跟着急速跳动了几下。

夏语初努力地忽略手上的感觉,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脚下,似乎雪地里开出了花一般。

渐渐地,她的目光从雪地移到了慕容归的靴子上,做工精致的官靴,后跟镶嵌了碧玉,靴上绣着精细的暗色云纹,每一步都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他的呼吸渐渐加深,却依然绵长悠然。

夏语初抬头看他:“殿下。”

慕容归回头望着她,轻声道:“唔?”

“您习过武吗?”夏语初问道,扬起的面容里,看起来有一种单纯的天真。

慕容归凝视了她两秒没有做声,夏语初以为这是他不肯让人触及的隐秘,心里有些紧张,慢慢低下头去。

“是的,”慕容归移开目光,答道:“小的时候,我身子骨不太好,为强身健体,母妃让我跟着侍从们习武。”

这就是了,夏语初点了点头,难怪容二虽然不赞同慕容归夜晚爬后山的举动,却没有反对,只因知道他身怀武艺,受不了伤。也难怪任青瑾要邀他一同爬后山,还放心地将他落在后面,因为他也看出来了慕容归身怀武艺。

只是不知道他功夫深浅。

夏语初正想着,就听得前边传来一声呼声:“快上来罢……”

声音愕然而止,夏语初抬头望去,只见任青瑾正站在山顶上向他们招手,山顶的风将他的衣袍袖摆扬起,像一只飞扬的大鸟,意气风华,身姿俊朗。

但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凝固,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中。

本来觉得很正常的夏语初,突然却从心里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她不由得轻轻挣了下手,慕容归便将她的手松来了。

夏语初将手垂入袖子里,低下头,暗暗握了握。

任青瑾在心里想得却是,他竟然忘记了楚夏是需要照顾的,因为第一次见到楚夏时她展示的弱小身体里的强悍,因为见过她神色凌然地一箭一箭地正中箭靶,因为热茶倾下时她的灵巧敏捷……他从未觉得楚夏是弱小的女子,却忘记了,她实际上,确实是弱小女子,她灵活机敏,却体力不足,她也需要人照顾……

这让他心里觉得愧疚,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稚嫩和不周全……间中,还夹杂着一些道不明的怜惜和酸意。

他愣怔的站了会儿。而这一会儿,是一个少年人成长的心路历程。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常态,身子一动,脚尖灵巧地翻过山顶矮树,几个跳跃藤挪,已经如小鹿一般轻盈地落在慕容归身边,笑着扶了慕容归往山顶行去:“小民不懂事,倒将景王殿下落后面了,还请景王殿下赎罪。”

慕容归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笑意:“这话怎么有点酸?”

任青瑾怔了怔才明白慕容归是在打趣他,被慕容归开玩笑的惊讶却被这句话的含义给震得忽略了,他想也不想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慕容归只是随意地笑了笑。

任青瑾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微红,他移开了目光。

夏语初听着他们在说笑,却听不请他们在说些什么,。

任青瑾跃到她身边,扶着她,几个腾挪,已经将她带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块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平地,中间有一座亭子。

但三人都没有急着道亭子里去歇息,夏语初随意地坐在山边的雪地上,看向山下,行宫坐落在山窝中,层层的亭台楼阁隐约在望,周围远山环绕,在月光雪色下如一条条起伏的巨龙,但这些都不及天边那一汪灿黄色的浅湖。

那是杭城的花灯烟火,杭城太远,无法看清轮廓,但城中那些花灯烟火,形成了天边的一片天街,点点闪烁的微小灯光,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绚烂的星星湖。

衬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是真正的天悬明月,地洒繁星。

“好美。”夏语初痴痴地望着,呢喃道,山顶的风很大,吹起他们衣带扬起,袖袍舒张,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微痛,但在看到景致的那一刻,夏语初觉得值得。

任青瑾坐在她左边,得意地道:“怎么样?我没说错罢?是不是值得来看看?”

夏语初微笑着用力点头:“是。”

“等一会还会更漂亮。”任青瑾道。

“唔?”夏语初疑问道。

任青瑾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时辰快到了。”

夏语初仰头去看那一轮明月,月亮也会有什么变化吗?

突然眼下似乎什么闪了一下。

“来了。”任青瑾望着远处,对夏语初道。

夏语初向杭城看去,却见那闪亮的光是冲天而起的烟花,随着第一个烟花升起,似乎那一池平静的星星湖沸腾了起来,一丛一丛的烟花相续升起。

距离隔得太远,他们听不到声音,却从那沸腾的星湖里,感觉到那欢腾欣悦的热闹。

慕容归坐在她右边,向她介绍道:“杭城是大璟朝内除了都城外,唯一允许官家燃放烟火的城郡。烟花香尘繁华郡,文士翠湖载酒行,指的就是杭城烟花灿烂,名士风流的盛况。”

夏语初点了点头,目光凝在那些升起的烟花上。

任青瑾告诉她,除了官家的烟花,城中那些世家大户,也多有斗烟花的传统,曾经有过城中万花齐放的盛况。

这世界的烟花没有现代种类多,也没有那么精致,升得也不高,但当所有各种色彩的简陋烟花在城内各处如繁花一般同时绽放,却是更动人心魄的绚烂华美,如开到极致的荼蘼,如万千昙花在眼前绽放的极致惊艳。

与近观烟花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就像天边下了一场金色的流星雨。

任青瑾纵声大笑,指着夏语初道:“你笑我夜爬雪山是疯狂,而这世间最美的景,有时候需要热血和疯狂才能看到。”

夏语初也笑:“是。”

身上的汗水很快被寒风刮没了,夏语初拿出披风分别给三人披上,又拿出了酒囊,一人一个酒囊地抓着喝。

烈酒流入身体,似乎点燃了血液,重新暖热了身体。

慕容归从未像这般喝过酒,从来都是玉杯金盏,从容温雅地小口小口品,第一次如粗人一般抓着酒囊大口喝酒,心里觉得新奇,却有别样的愉悦和痛快。

他看了一眼夏语初,夏语初坐在他的右边,长发飞扬,眼中是不同往日清澈的迷离倦懒,正仰头喝酒,修长雪白的脖颈和下颌扬起一个优美的曲线,他不由露出一个悠然的笑意。

三人并排而坐,因为风大严寒,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个拳头左右,风将慕容归的长发扬起,几缕发丝在夏语初的扬起的发丝间纠缠,衣角袖袍拂过夏语初。而夏语初的几缕发被风扬到任青瑾扬起的发间纠缠,衣角袖袍拂过任青瑾。

三人对着那天际一池繁星,一场星雨,邀月共饮,并无所觉。

山下行宫里,容四提着一盏跑马花灯站在院中,仰头望着行宫后山,什么也看不清,他却一直望了好一会儿。

他心里说不上是失望、是期待、是孤寂、还是欢喜。

买好了给楚夏的礼物,他就顾不上原来夜游杭城观灯和观烟火的打算,以有事为由,告别了为他遗憾的侍从们,他只想回到行宫,陪楚夏过元宵节,即使不能呆在一起,至少能在元宵节将花灯送给她,能知道两个人都在行宫里,就觉得亲近和欢喜。

可是他赶回来时,楚夏被慕容归招去陪太妃们用晚宴,晚宴后,又听闻殿下、任公子和楚夏去了爬后山。

他低下头,拿出火石点燃了跑马灯,跑马灯缓慢地转动起来,映得小小的院子一院子的寂寥光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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