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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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西沉,春日黄昏橘黄的光线映着晋府园子内的花木繁森、飞檐雕梁、曲径通幽,有一种静谧的美。

晋家不愧是杭城首富,一个晋家园子,在不同的光线,不同的气候,不同的天气下,竟是不同的景致,各具风流。

夏语初慢慢地行走的鹅卵石曲径上,欣赏着这在现代开发过度的景区内,无法欣赏到的美景,心绪淡然,心中惬意,唇角含着一丝微笑。

秋芹跟在她身后半步处,一边走,一边低声向她介绍着各处的名称和所住的主子。

夏语初默记着,她是应晋妙心和晋妙君之约,到绿玉霓裳亭观赏早荷。

这时,有丫鬟站在路的另一边挥手叫秋芹:“秋芹姐姐,三小姐房里的东西搬出来晒了,如今正收拾着呢,不够人手,你且去帮一帮我罢。”

秋芹为难地看向夏语初,夏语初向她点了点头:“去罢。”

秋芹指着前边道:“转过这道九曲桥,就到了霓裳亭,姑娘你且先去,我很快就来。”

“好。”夏语初微笑着点头应了。

待秋芹走后,她站住了,似在择路而行一般,脚步停顿了一下。

她直觉周围同样静谧的淡淡荷香里,有不同的气氛,莫名地带了一丝紧张。

但她只停顿了一下,就要迈步,在转角处,突然有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唤她:“邬姑娘。”

夏语初站住了,举目望去,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丫鬟,只有十**岁的样子,梳着双环髻,望着她,没有多少笑意的脸上,露出几分精明和冷厉。

她身形高大,带着微微迫人的气势,走进她身边时,微微一福,就如寻常丫鬟行礼一般,但那微张的口内,却吐出细若蚊呐的几个字:“西后门,有人相寻,请姑娘一人前往。”

慕容归派的人?!

夏语初一惊,脸上却似乎未显,心思急转。

下一刻,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姐姐你是叫我吗?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这次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那丫鬟一福就要离开。

夏语初在她身后道:“你大概弄错了。”

那丫鬟抬眸直视着她,宁静无波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冷厉:“你前往西后门,自是知晓。”

夏语初突然笑了笑,对那丫鬟道:“大概姐姐是弄错了,我一个借居之人,哪来会客之理?”她想了想,问道:“是我哥哥吗?他为何不走前门求见?”

那丫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微带恼的眼神里,露出一种冷意,周围无声,似有微风吹过。

她突然也露出一个笑容:“真是贵人对忘事啊。”那微挑的语气里,有淡淡的讥讽和警告。

“你爱去不去!”她冷哼,拂袖转身:“我只管带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姐姐你叫什么?”夏语初心中一动,望着那丫鬟,她的步伐轻盈,行走间足见如点在水上,却又稳健自如。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夏语初却知道,那是一个练家子!武功还不浅。

那丫鬟没有回答也未回头,很快走远了。

夏语初站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地沿着原路往前行去,她一步步行过九曲桥,桥边碧绿荷叶如盘伸展,偶有白色荷花点缀其间,淡淡荷香弥漫。

此时尚未到荷花盛放的季节,荷花虽不多,却也难得。

九曲桥前,就是一座建于假山上的亭子突兀悬出,亭上有匾:绿玉霓裳。

亭檐垂着粉色薄纱,亭内人影娉婷,随着风儿吹过,笑声如铃。

晋妙心正专心描绘着笔下的画卷,间或抬头望向荷塘,突然,她手一顿,那满池翠绿中,九曲桥回旋在荷塘上,桥上少女不紧不慢地翩然而行,脸胜芙蓉,姿若拂柳,金色的夕阳光线在她身周镀上一层淡金的光晕,如那荷中仙子一般。

少女抬眸向她看来,冲她遥遥一笑,她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向她挥手:“邬姑娘。”

夏语初微笑着上前,有丫鬟扶着她的手,让她通过假山背后的小石阶登上亭子。

到了亭子,才发现并不只是妙心、妙君姐妹,还有晋太夫人,她微微怔了怔,向晋太夫人行礼。

晋太夫人依着柱子坐着,旁边有丫鬟剥着干果子,她摆了摆手:“你们姑娘家玩去罢,我老太婆就凑个热闹。”

晋妙心笑道:“您可一点也不老。”

晋妙君却一手提着笔,一手指着画唤夏语初:“这是我所作的,怎么样?”

夏语初笑道:“画得真好!”

晋妙君歪着头打量自个的画,摇着头:“这里还有点不够。”

夏语初回身向晋太夫人道:“太夫人……”却又欲言又止。

晋太夫人望着她:“邬姑娘有事直言。”

夏语初冲晋太夫人福了福,道:“方才有个我不认识的姐姐,说西后门有人寻我,我却未曾知晓是何人何事,我一个女子擅自出二门见客,有违规矩,但又担心是我哥哥寻来,思来想去,只好求太夫人派人替我去瞧一瞧,也好放下这心。”

晋太夫人慢慢坐直,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好罢。”手指指了指身后那剥着干果子的丫鬟:“你唤人一道去看看罢。”

丫鬟应了,下了假山,穿过九曲桥出去了。

“多谢太夫人。”夏语初盈盈道谢,站到晋妙心和晋妙君身后看画,神情却明显地有些淡淡的期待。

晋太夫人重新依着柱子斜斜地坐下,打量着夏语初,神色晦暗。

不久,那丫鬟就回来了,回道:“并非是寻邬姑娘的,是府里有个叫梧儿的,她表兄来寻她,唤她梧姑娘,是以弄错了。”

晋太夫人微微皱眉道:“也太不经心了。”又安慰夏语初她的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让她不要太担心。

夏语初脸上露出点失望的神色,只微微笑着。

是这样吗?她心里却在冷笑着,是巧合,还是试探?

那女子神神秘秘地唤住她,只透露几个寥寥字眼,引人入局,在夏语初提出质疑时,她却对她讥讽警告,频多暗示。这是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当有人诱导时,人通常会往自己最惦记最担心的事情上引,就是她,也生了疑惑,有一瞬间真以为是慕容归派人来了。

但细推敲下来,却破绽百出!

因为与慕容归的相识到后来几个月的相处,让夏语初了解了他的性格。

一个在都城十几二十年来,都给人于万事不经心的富贵闲人形象的人,一个背后有着强大护卫团和势力的人,该心思慎密到什么程度?

而如今,夏语初只到晋府几天,正是备受关注的时候,慕容归就算会传令给她,也绝不会用如此引人怀疑的方式。

精明如慕容归,又岂会早早暴露自己的棋子?

此时晋妙君撺掇着夏语初在画上题字,夏语初忙推脱自个字写得丑陋,不敢玷污了画卷,晋妙心也笑道:“不过是画来玩的,又有什么打紧?”

夏语初到底没在画上题字,却在一张空纸上写了一首这世上有名的咏荷诗。

晋太夫人拿过夏语初写得字看了看,那些字确实谈不上好看,显得有些僵硬不够流畅,与初学者差不多。

她放下字,又看了看夏语初,她正站在旁边微笑着,淡淡的笑容里微含着羞涩,柔柔弱弱地站着,既无辜也无害。

晋太夫人亦在心里思索着,突然出现的邬易儿,手持邬太姨娘的信物,知晓邬家往事,容貌清秀却手上有茧,对她的试探,她却直接报给了自己,丝毫不给人家套话的机会,识字却不太会写字……

正如出身寒门的少女该有的模样,毫无破绽!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从绿玉霓裳亭回来后,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夏语初到邬太姨娘处请安,香盈院里分了几个小院,各自关门闭户,并不太往来,虽还早,却没什么声响传来,显得很冷清。

夏语初迈进邬太姨娘的院子,院内也是鸦雀无声,廊下一盏灯笼静静地照着,没有看到人影,屋内有灯光映出,秋芹便站在廊下,朗声道:“邬太姨娘,邬姑娘来了。”

室内静了一静,彩云掀帘而出:“姑娘请进。”

进了屋子,只见邬太姨娘正慢慢收拾着桌上的针线布头。夏语初眼尖,看见那些布头下,有厚底青口的布鞋,那款式那大小,显然是男人穿的。

她心里微微一动。

此时邬太姨娘已收拾好了东西,她抬眸看了夏语初一眼,淡淡地道:“坐罢。”

夏语初坐下向邬太姨娘笑道::“因为三小姐、四小姐相约去霓裳亭赏早荷,所以来晚了,请姑姑见谅。”

邬太姨娘道:“不用客气,若没空就不用来了,这晨昏定省,在我这里不需要。”

夏语初笑道:“我这是趁着晨昏定省,想与姑姑多亲近亲近呢,原来姑姑是嫌我了。”

邬太姨娘不太习惯后辈待她如此亲昵,静了静,道:“你既有心,有空就过来罢,我话少,你也别嫌,这人老了呀,有时候就是容易困倦。”

她还未满五十,那容貌在灯光下,却显得憔悴而沧桑。

“是,”夏语初轻声道:“姑姑也要保重身子,就算为了大公子。”

邬太姨娘脸上露出一种夹杂着厌恶和悲哀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站了起来,道:“我困了,彩云,你替我去倒水,彩霞,你送易儿先回去。”

夏语初站起来,脸上露出点惶恐的神色,似乎在困惑自己说错什么了。

彩霞给了她一个抱歉和安抚的眼神,领着夏语初出来了。

出了香盈院,夏语初回头,对秋芹道:“我帕子忘拿了,你替我去拿下吧。”秋芹应声而去。

夏语初就低声问彩霞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彩霞摇了摇头:“没事。姑娘,我就送您到这儿了。”

夏语初问彩霞:“方才我看到邬太姨娘给大公子做鞋子,才这般说……”

彩霞忙往左右看了看,摆摆手,“嘘”了一声。

夏语初困惑地看着她,彩霞无奈地道:“太姨娘做了鞋子,却从不给人看,也从不给大公子。”

“这是为何?”

“或许是因为……大公子从小被太夫人抱养了罢。”彩霞也有些疑惑地道。

彩云在院内喊彩霞,彩霞忙应了,将灯笼交给回转的秋芹,回了院子。

是这样吗?

如果真将母爱压在心底,就不会在母子相见之时、在她故意提起大公子时,露出厌恶之色。

除非……这些鞋子是做给另一个男人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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