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子王榜（一）

落燕矶位于上州城东五里，由潜龙江和东海围成的狭长三角地带，由于此地靠近海岸有一块巨石形似堪堪落地的飞燕，因此得名落燕矶。由于落燕矶距离上州城颇有一段距离，因此平时除了零星的几个渔民外基本罕有人迹，但是今天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白三刀在江湖中是个颇有些实力的独行刀客，据说和人对决出手不超过三刀就会将对手斩于刀下。五天前，他正在西方的一片秀丽群峰中游玩，当傍晚时分他正要进城休息时，在城门口看到了一则告示，正因为这个告示，短短五日之内，他不远千里，火速赶路，终于在告示上指定的日期的前一天深夜来到目的地上州城。他随便找了间客栈呼呼大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巳时时分方才醒来。醒来之后他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然后向店家问清落燕矶的位置，便独自向上州城东门而去。出得城门一直向东三四里左右有一片树林，等到他穿过这片茂密树林后，一片宽阔的海滩出现在眼前。

放眼望去，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与天相接，海面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碎银不停泛起。左边的潜龙江壮阔程度不亚于茫茫东海，对面的河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线，河面上偶有零散的船只划过，为这片浩瀚苍茫平添了几分平凡之色。海滩上潜龙江与东海的交界处的位置，一块巨石，形似飞燕落地，昂然挺立，宛若守卫江海界限的一个卫士。在巨石之上，一杆高五丈的红色大旗随风招展，“寻炎”两个黑色大字宛若被神人封在旗面的两条黑色虬龙，纵横盘桓，气势非凡。海滩之上大概有数千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彼此谈论着，他们装束各异，跨刀背剑，身上散发的气势或霸道凌厉，或内敛含蓄，一看就非平民凡人。白三刀也看出来了，站在这里的人，上至白发老妪，下到二八青年，基本上都是九州大地的能人异士。

“白三刀！”不远处有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白三刀一愣，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一个女子正在向他不停地招着手。这名女子身穿紫色紧身装束，略略收紧的衣裳勾勒出她苗条火辣的身材，姣好的面容笑靥如花，笑容中三分惊讶，七分兴奋。腰间系着捆扎好的皮鞭，看那捆扎的程度就知道鞭长肯定不短，鞭皮泛着油亮的紫色微光，仿佛一条蛰伏的紫色长蛇。

白三刀看到这个女子，挥手示意一下，然后走了过去，呵呵一笑道：“吴九娘，你竟然也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嘿嘿，我可没那个意思。”

吴九娘双手叉腰，没好气地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来了。”

白三刀耸了耸肩，懒洋洋地道：“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一件大事儿，这么稀罕的一件事儿我怎么可能不来凑凑热闹呢。你呢？”白三刀邪魅地一笑：“你肯定不是为了凑热闹来的吧？”

吴九娘脸上一红：“嘿嘿，我可没你那么悠闲。我自然是为了黄金万两……”她又咳嗽了一声，“当然了，更是为了能去那个地方。”

白三刀撇了撇嘴道：“那种虚无缥缈的事儿你也信啊。”

吴九娘斜着眼睛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屑道：“你别跟我说你不图这个。”

白三刀不好意思地一笑：“嘿嘿，当然了，要是真能去得了那自然最好了。”他的窘迫逗得吴九娘呵呵地笑了起来，白三刀看着她也放开了哈哈大笑。不过就在这时，白三刀突然看到有一双手正从吴九娘的身后缓缓地环绕上了她的小腹，而且看样子还要向上摸去，奇怪的是吴九娘竟然完全没有知觉。白三刀想了片刻就露出明白的笑：原来是他啊。

“九娘！”白三刀提醒道，双眼看向她的小腹，下巴朝那里点了点。吴九娘不明就里，低头朝下看了看。然后，她的脸瞬间布满阴霾，脸色可怕得不再像是一个靓丽女子倒像是一个恐怖的女鬼。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这个混蛋！”然后突然的向前弯下了腰，修长的右腿仿佛一杆长枪猛地向后刺去。

白三刀像是个看戏的看官一样暗暗摇了摇头，因为这看起来必中的一击落了空，一个看似孩童的身影在吴九娘还在伸直的右腿的上方静静地漂浮着。吴九娘迅速地收腿，右手往腰间一摸，随后转身往上空一送，紫色皮鞭仿佛一条正要向猎物发出致命一击的长蛇，以迅雷之速向着空中的黑影咬去。这个看似孩童之人也的确厉害，竟然以毫厘之差堪堪躲开了这雷霆一击，然后双足一踏，竟然踩在鞭子之上向吴九娘跑了过来，还在空中的鞭子对他来说似乎与平地无二，踩在上面鞭身丝毫没有形变，这份轻身功夫，当真罕见。

眼看这个形似孩童之人就要扑到吴九娘的身上，但是吴九娘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呼应了吴九娘的这一声轻笑，已经飞去老远的鞭梢似乎呼应了主人的这声笑，去势未歇就在空中硬生生地折返，利箭一般再次刺向那个孩童般的身影。“孩童”速度很快，还有不到一步就会踩到吴九娘握鞭子的手，但是鞭梢的速度更快，此刻就已经紧贴他的后背，鞭梢的尖端凌厉的锋芒甚至让他后背阵阵发冷，如果他执意要踩上吴九娘的手的话，那鞭子肯定会在那之前将他穿个透心凉。

可是，这个“孩童”并没有执意，他双足同时一踏鞭身高高跃起，终于在鞭子要刺透他之前躲避开来，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最终落在了距离吴九娘颇远的位置。刺空的鞭子似乎没有再继续追击的意思，以吴九娘握鞭的手为中心不断缠旋，缓缓收拢。

“洛水漂，你这个混蛋，真是狗改不了****！”吴九娘冲着这个刚刚落地的身影骂道，不过骂虽骂，但语气已经不怎么气愤，倒像是老朋友间的玩笑话。

“三刀，你真是的！要不是你，我肯定就摸到她的****了。”这个被叫做洛水漂的人直起身来，他的个头矮小，只有十一二岁的孩童一般高，但是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没有擦干净油渍的脏脏的短须无不暴露出他的年龄肯定已经不小。他刚向白三刀抱怨完，一双贼眼又看向了吴九娘，谄媚笑道：“九娘，你这一手鞭功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啊，刚才差点就被你弄死了啊。”

“你来这干什么？”吴九娘不理他的拍马，冷冷问道。

“告示上不是说如果完成任务，就给黄金万两吗。”他嘿嘿笑着，似乎颇有些难为情，“最近新娶了几个老婆，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这不，家底儿都没了，我得赶紧弄点钱啊。”

白三刀笑着接口道：“以你这落水无痕的本事，去偷几票啊不就得了。”

“这绝对不行！”洛水漂故作正经：“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我呸！”吴九娘骂道：“你这死矮子，谁不知道你这身轻功就偷盗练出来的。”

洛水漂挠了挠头，难为情地笑了笑。白三刀看他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该不会是洛兄的新娘子心怀正义，洛兄怕老婆不敢去偷了吧。”吴九娘被这个理由逗得花枝乱颤，也不管是否淑女，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别笑了别笑了，有什么可笑的，真是的。”洛水漂被揭到了难堪处，说话也慌乱了起来，等到二人笑得差不多了，他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三刀，九娘，咱们几个联合起来，进寻炎队那可就轻而易举了，咱们一定得联合起来啊。”

“好啊，我是无所谓了。”白三刀摊开手，然后看向吴九娘：“九娘，你呢？”洛水漂也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吴九娘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算是默许了，这又让洛水漂欢呼了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精力充沛啊。”

“嗯？”三人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话之人离着他们也并不远，就在白三刀身后两步的距离处。那是一个身材佝偻，其貌不扬的老人，他背着一个粗布大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他此刻正微笑着看着三人，面容慈祥，给人的感觉就和市井之中最普通的老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普通老头，这是老者给三人最开始的印象。

却绝不是最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