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四 大战之终（二）

“听起来挺可疑的，你照做了吗？”姬发问道。

“不明身份的人，莫名其妙的方法，的确让人生疑。但是……”帝辛豪情顿生：“为了孤王的爱妃，天下何事孤不可做。这是当时可使朝歌升天唯一可行的方法，哪怕那黑袍人心怀不轨，孤又有何惧。”

“但是……”帝辛突然话锋一转，“等到孤王将地底凿空，在朝歌城中心筑坛装载水源珠，万事俱备之后，孤王就将那瓶蓝色液体滴到了水源珠上。可就在这时，水源珠突然裂了一个口子，里面游动的龙形事物突然从这个口子里钻了出来，并且竟然钻进了孤王的身体里，随后水源珠就四分五裂，变成一滩齑粉。孤王本来以为这必是那个黑袍人设法谋害孤王，盛怒之下就要下令全天下缉拿此人，可就在这时，孤王竟然莫名其妙地昏倒了，等孤醒来时，孤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寝宫之中。孤走下床推开房门，眼前竟然白云缥缈，虹桥遍地。原来，孤这一昏倒竟然睡了十天十夜，在这十天十夜中，朝歌城竟然已经飞升到了九天之上。孤突然想到一个原因，于是用神通内视身体，竟然发现，水源珠里的那条龙竟然和孤融为一体！也就在那一刻，孤明白了，水源珠的功效的确如那黑衣人所说，它虽然碎裂了，但是它没有消失，因为，它和孤王融为一体了，孤就是那水源珠。孤之所以受如此重伤还能挺立于此，也是因其所赐。”

姬发听得脸色微微发白，他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但这个不对劲儿的地方好似隐藏在浓雾之中看不清楚。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重新梳理一遍，一个个声音与画面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掠过。突然，一条细线在脑海里一阵穿梭，几个片段在线上彼此连接：与水源珠融为一体的帝辛，重伤，通天水柱，将死，死前之言的目的……

姬发双眼猛地睁大，那个不对劲儿的地方已经清晰如斯，“难道……”

“哈哈哈哈哈……”帝辛看见姬发表情变化后仰天狂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孤与水源珠融为一体，孤死之后，水源珠的力量也会消失。”说到这里，帝辛表情转为狰狞，从脖子上淌出的鲜血已经浸红了他半边的衣襟：“你虽然造就了一座山，但是，孤感觉得到，这座山只是绕着通天水柱，水柱还在源源不断地冲击着朝歌城。现在的通天水柱达到如此高度，如果失去水源珠吸引之力，如此水量从空中落下势必会造成远超禹帝治水时的空前大水灾。天下的贱民既然敢反抗于孤，孤就让他们全部为孤陪葬！”

突然，帝辛的身体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他受的伤，开始倒下，他将屠龙宝刀向地下猛地一刺，勉强支撑着身体。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地面开始隆隆震动起来，一些细小的皲裂口被震动的力量撕扯得更长更宽，远处破碎的亭台楼阁也纷纷倒塌。帝辛吐出一口血沫，对着姬发嘿嘿笑道：“看见了吗，已经开始了，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哈哈。”

姬发看着眼前风中残烛的帝辛，脑海中无数个挽救的想法一一而过。在这无数个想法之中，只有一个，看似可行，那就是，让帝辛活着。可是，当姬发还在想怎样救活重伤的帝辛时，他看到，帝辛竟然将宝刀架到了脖子上。

“等到孤死掉还要一些时间呢，我就让这世界末日来得快一些吧。”他的目光霸道无双：“孤堂堂一代帝王，就算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

姬发明白，帝辛这一刀只要抹了下去，九州世界就难逃大难了，可是他现在根本阻止不了帝辛。他虽然也是神功盖世，单挑将帝辛击成重伤，但在这个距离下，在他能有所动作之前，帝辛肯定已经自杀成功了。眼见这一刀即将抹进脖子，这时，异变突生。

一阵锐啸从远方天空急促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五色虹光宛如一颗流星，拉开长长的五色光尾，划破天空向这里急速飞来。只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五色虹光就已飞到广场之上，然后，它就像一条长线刺穿正在缝纫的衣物一样，竟然从后向前穿过了帝辛的身体。

穿过帝辛身体的光华不再继续向前而是迅速收敛，一个五色人形轮廓渐渐形成。这个人形轮廓继续吸收光尾的光芒，随着光尾的长度渐渐缩短，人形也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五色光芒的衬托下，一个女子傲立当场。

这个女子一身白衣如雪，整件衣服上只有两只袖子各自绣了五圈颜色各异的条带。她的脸美丽但不艳丽，如冰雕，似雪琢，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双眼更是冷若冰霜，似已看尽生老病死、人生无常。

此时五色光尾还在继续穿过帝辛的身体，女子举起右臂，单掌虚托，穿过身体的五色光华纷纷向她的手掌汇聚而去。帝辛最开始被虹光穿身而过时身体就动弹不得，自刎的动作被硬生生地阻止了，及至后来看到这白衣女子渐渐显形，一直都是处于惊愕发呆状态的。但是现在，他终于清醒了多来，因为他感觉得到，有件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正一点一滴从他的身体里流逝而去。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水源珠，水源珠是我的！”

“我叫你住手你听见了没有，孤王命令你。”

“你这个臭女人，孤王要杀了你啊……”

白衣女子没有理会帝辛的歇斯底里，她只是等着五色光华一点一点地在手掌上汇聚。当最后一团光芒穿过帝辛的身体汇聚到她手掌之上时，只见她手掌之上突然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白光，等到白光渐渐消退，八个颜色各异的圆珠静静地卧在她的掌心之中。

此时大地的震动也神奇的消失了，一切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帝辛气喘吁吁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迅速地流逝，当他看到女子袖子上的五色环带时，他突然若有所悟。他先是苦笑，随即又仰天大笑：“也罢，也罢，既然女娲宫出手，天命使然，又有何憾，哈哈哈……”他的声音渐渐变弱直至消失，眼神也逐渐涣散，最终仿佛一潭无波的死水，终归沉寂。

…………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姬发走上前来拱手道：“如果没有姑娘，九州大地难逃浩劫。”

白衣女子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对了，还有上次多谢姑娘赠送息壤，我等将士才能到达这里。上次姑娘来去无踪，姬发在这里一并谢过。”

“周王殿下客气了。”白衣女子轻启朱唇，淡淡道：“除商扶周，是这一代女娲宫的使命。”

姬发见女子表情冷淡，惜字如金，似乎不太爱说话，又注意到女子掌心的八颗圆珠，于是赶紧另起话题：“对了姑娘，这八颗圆珠又是何物？”

“这八颗圆珠是帝辛的水源珠，融和我女娲宫五色光华所化。”她看向掌中的八颗圆珠，突然，这些圆珠似是受了某种大力，一一竖直地向天空飞去。等飞到一定高度后又纷纷停住，接着朝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八个方向一一飞去，极速飞行的圆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拖拽处八条炫目的八色光尾，整个天空似乎都被它们分裂成了八块。

“如此一来……”白衣女子似乎在为姬发解释，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息壤之山和通天水柱将会合二为一，逐渐变为一座全新之山，这座山会成为天下万水之源，起源河流，返水大地，九州世界将不再干涸。”

“如此，姬发代天下万民再次拜谢姑娘。”姬发一揖到地，诚挚道。

就在这时，二人身前的帝辛的身体好似变为细砂，一阵风吹过，竟然随风而散。远处围观的周朝将士看到刚刚倒地又起身的帝辛现在竟然烟消云散，再次爆发起震耳欲聋的“万岁”之声。

“周王殿下。”白衣女子道。

“姑娘请讲。”姬发将目光从远处的将士身上收回，看向女子。

白衣女子左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黑色圆环似的东西，她平托在手里，然后五指合拢用力一握，黑色圆环应声而裂成均匀大小的几块儿，“周王殿下，请将这‘王血之环’的几个碎片交给此次伐纣之战中功勋最大的几个功臣，封其为王，令其与姬氏王族共护天下。惟其如此，周朝天下方可稳固。”

“姬发谨记。”姬发恭敬接过。

“既然如此，周王殿下，在此别过。”说罢，就要施展神通离开此地。

“等一下。”姬发急忙出声阻止，“姬发受姑娘三次帮助，大恩无以为报，也知道姑娘身为女娲宫之人，恐怕今生不会再见第二次，也不敢奢求再见姑娘一次。所以想请教姑娘芳名，让姬发永世感激。”

白衣女子直视姬发的眼睛，姬发也不逃避，直视回去。过了良久，白衣女子移开视线，淡淡说道：“我姓洛。”说罢，她单手一挥，身周五色光芒萦绕，最终再次化作一道五彩虹光，离地而起，向天际飞去。

广场之上，周朝将士的欢呼还在持续，但姬发却已经充耳不闻了，他紧紧地握着手里曾被女子紧握过的王血碎片，目光遥望彩色虹光消失的方向，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