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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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意的安排?

当一件事情难以分辨是好是坏,无法判断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引向哪种结果之时,我们会说这大概就是天意的安排。

二十年前,扶苏初回世间,凝视着世间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林立、空中的飞机、地面急速奔驰的高铁,高速公路纵横连岳,各种颜色的汽车穿梭在城市之中;巨大的烟囱高高耸立着不停地向空中吐着热气,灼热、刺鼻的不知名液体流向山川湖泊,不及年的树木大片砍伐,从未见过无法被大地转化的各种复杂物质堆积成的垃圾山...

三百余年的沉睡冥想,再度被唤醒回归世间,大变样!一切都那样新奇,与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有着天壤之别。扶苏四处游荡,如同一个无知的神,观察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那也是一个深夜,某个城市的角落里,一处村落小院灯火孤零昏暗,周遭寂静无声。他远远地看着那处,一抹像抖落了千年污尘一般浓浊的恶灵气息盘恒在低空中。他不喜欢恶灵,这些堕落了的灵魂以噬魂为生,从此不可入轮回,只能以最卑劣的肮脏姿态藏匿偷生。世间万物皆有道,他早在沉睡前便已鲜少对人类施出援手,因为他知道每个人的生命各有因由,即使此时救得了事后呢,短短数十上百载的生命过后躯体一样得面临消亡。

但是就在他转头打算离开时,突然心念一动不自觉地朝那处飘了过去。那股子污浊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灵力气息,瞬间疾驰逃离。

小院里空无一人,屋内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进内看到屋中的小床之上,已失去呼吸的孕妇。

可怜的人!

他淡漠地转身,正当离开,便看到了蒙毅从屋角处透墙而过,来到床边。

不,当时他还不叫蒙毅。

那时他只是个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的阴差。

“何太平,女,癸丑年,己末月,庚午日生,丁丑年,己酉月,戊寅日卒于生产。”声音冰冷,那名刚刚死去的女子魂魄自身体中抽离凄惨地悬在床畔看着自己。

以大多数的亡魂不同,因难产新死的妇人很清醒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她平静又悲伤至极,哭着哀求“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吧!”

阴差不为所动,拿出一卷笺纸和一支通体全黑没有一丝杂质斑纹的细小狼毫,正欲画上印记,却被突来的一道灵力打断了动作。

阴差的工作便是将每个躯体死去的灵魂,确认身份后勾勒做印记之后引渡其前往亡者世界,这中间的顺序不能出错,更不能被打断。

“亡者的灵魂需及时引渡,不容插手。”他面无表情地对着突然现身的扶苏说道。

“求求你了,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吧!求求你了…”女子魂魄哭着不断哀求道。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现在顾不上那些,唯一能做、想做的,就是保护自己那苦命的、还未出生的孩子。

“这个孩子也死了吗?”扶苏问道。

阴差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记录。”

“即然没有记录,那孩子便不应该死。”没来由的,或许只是不忍心看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扶苏再次打断阴差的动作。

“亡者时辰不可误。”阴差只忠于职责,没有感情。

扶苏见说道是没有用的,便施放灵力将女子的魂魄送回躯体,为她争取生下孩子的时间。

意外,往往就是这样发生的!

阴差没有情感,只管职责所在,提笔欲将被送回躯体的女子魂魄抽离。一个推,一个拉,没有更多的话便打了起来。

争斗中,那只细小的狼毫笔,被扶苏灵力震飞,好死不死地掉落在了一片血污中,不消片刻,冒出一阵血色烟雾。

时间像停格了一样,阴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渐渐的,血色雾气围聚在他身边。扶苏看着眼前的怪异局面,感到有些无措,他本好意,却似乎无心办了坏事。

很快地,渡者阴差消失在这片雾气中。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时间不多,却刚够那名暂时活过来的女子用生命最后的所有气力,挽救自己的孩子。

一名婴孩的哭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扶苏见阴差莫名的消失,也迅速离开,飘去远处。

一个好好的阴差,尽心尽责地工作着,没招他没惹他,莫名其妙就这样消散了。救了一人又害了一人,扶苏歉疚自责地叹了口气。没成想啊,刚苏醒回归世间第一件管了的闲事就给办砸了,如何是好…

正在他颓自懊悔不该鲁莽时,一个熟悉的、隔了两千年未见的身影,从暗夜里向他走来。

阴差没有记忆、感情,甚至没有容貌。生来就是阴差?还是曾经也作为一个人存在过?扶苏对阴差了解不多,虽也出于好奇看了古书典藉,还是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

“公子,扶苏!”

“蒙,蒙毅!”他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中年男子。

两千年间,他也曾期盼能见到曾经的故人。但时间越久,他便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在人世时犯了何等错误,令到蒙毅在死后徘徊在洗灵河久久无处可去,被困在那个虚妄空间中不知渡过了多久。那是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某一天他的记忆突然消失,模样也被改变了。这位秦国上卿,成为了一名只以编号行走世间的渡者阴差。

这真是一份漫长的工作。

足足七百余年,直到与扶苏相遇。

小院内的打斗造成勾魂金乌掉进血污,原魂得以解封。勾魂金乌不仅是阴差行使职责的工具,神明赐予的神器,其实更是封锁阴差原神的器物。所以在蒙毅醒神来的一刹那,也恢复了原本的相貌。他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匆匆追赶上了扶苏。

蒙家世代忠诚,而他与兄长又何曾犯下过什么天大的罪过,最后却落得一个双双惨死、满门被屠的下场。

而最令他难以释怀忧心的是,兄长蒙恬死去后灵魂不知所踪,他在洗灵河徘徊千年有余,却不见蒙恬踪影。他不知道蒙恬是先他经洗灵河轮回入了下世,还是亡魂不甘仍徘徊在世间。

蒙毅先兄长而死。那个年头里死人多了,他的亡魂一时未被阴差引渡,便飘飘荡荡来到了兄长处。他那忠诚不懂屈服的兄长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害,在囚禁中想到的还是他这个弟弟。

蒙恬对前来处死的使官说:自我先人直到子孙,为秦国出生入死三代。我统领三十万大军,虽然身遭囚禁,可我的势力足够背叛。但我知道,我应守义而死。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敢辱没先人的教诲,不敢忘记先主的恩情。

使官无奈地表示爱莫能助,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是与公子扶苏最亲近的人。公子身死,你蒙氏一族怕也是难保的。

一身铁骨的秦国第一猛将蒙恬,他一生中最敬爱也最引以为傲的兄长。最后却自愿被戮,死之前妄图将所谓的‘罪责’一肩挑下,以保亲弟蒙毅的性命。

真是可怜!蒙毅的亡魂眼睁睁看着刚勇的兄长屈从的模样,从内心底里充满了怨恨。

蒙恬死前说:我们如何得罪了上天?

是啊,我们怎么就得罪了上天,要这么屈辱的死去?!

扶苏心中难免愧疚。最初只是愧疚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蒙氏兄弟与自己走的亲近而惨毒手被牵连。但经过千百年的岁月后,他愧疚的是自己的懦弱,自己的不负责任。那样轻易地死去,对身遭的一切放开双手。他曾经许诺要守候的人却因他而死,他曾经发誓保护的河山因他更为快速地分崩。

这些,难道不是他造成的吗?!

不甘、愧疚、怨恨、悲伤、茫然,那就要去寻找答案。

归来的二十年,蒙毅一刻不停地四处奔走,依着扶苏费尽心力寻到的蛛丝马迹展开调查。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能到达的地方绝不放过。

虽然他曾是阴差,对洗灵河有一定的了解,但他也只是一个核对亡者身份灵魂的工具而己。还是个低阶阴差,至今都未曾真正去过渡者部。这一只在阴差中传言神圣伟大的领域,之于蒙毅这小小行走阴差来说,别说可望了,压根想都没去想过。

所以,二十年过去了,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灵光乍现的生门,他怎能放弃!就算魂魄飞散,也要放手一博。因为哪怕自己飞灰烟灭,还有扶苏,他一定能做到的。一定能!

但此时,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不仅没能击破生门外的结界,还令扶苏因急于救自己而将石融了。

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石,除了凝结灵魂与修补灵体等的作用外,最大的神奇便是具备感应生门的灵力。

“你在就好。”扶苏并不在意消耗了石,即便那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在黑山找到的。但只要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觉得什么都值得。

说话之间,雪地之中,金屑光芒再起,一行三人回到了润庐后院。

“蒙毅...蒙大哥,怎么样了?”除了愧疚感,乔子夜的心底升起一种奇怪的失落感。虽然知道蒙毅是扶苏在人世时最好的兄弟朋友,但是好歹自己才是之后陪伴扶苏身边时间最久的人呐。

“不碍事。以后还是叫我蒙毅。”

“...嗯。好。”乔子夜见扶苏没有表示反驳,也就微笑点头。

“子夜,你也归去休息罢。”远边天际露出绽青蒙灰一片,鱼肚白是没看见但离初的时辰也不远了。

扶苏看着面露疲色的乔子夜,想到他刚刚在湖旁被洗灵河的威严灵力压迫到跪地并且呼吸困难,再看看灵魂被震荡受损差点裂成灵魂碎片的蒙毅,扶苏突然觉得是否自己执念过甚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没事儿,不用担心。行,这样,你们先聊会儿,肯定有些话要说,说完就休息会儿,我午后再过来。”乔子夜的好处就是足够清醒,他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并没有因为心中的疑问与好奇,强留下来纠缠。尽管关于洗灵河,关于入口,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扶苏接下来有何计划与安排,等等,他有一麻袋问题等着解答。

......

接下去的日子却并没像乔子夜想的那般匆忙急迫。

扶苏和蒙毅像没事人一样,每日里只是吃喝悠哉。扶苏带着蒙毅逛遍了西湖的角角落落,闲来无事便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头坐一整个午后;要么,就是在润庐煮茶看雨,两人各自静静看书;再或者,一人拿一个蒲团,在楼顶闲坐聊着各自在千百年岁月里有趣或者特别的事情。

就像世间最普通的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平常无它。

这样岁月静好的模样,如果不是素儿的来访,乔子夜一度以为这两人要相亲相爱到自己白发苍苍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眼前披头散发一身风尘仆仆的素儿不仅没有那么讨人嫌,还有了几分可爱。

不过很快的,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乔子夜,你这个死人。给我这个什么,这算什么破东西?”素儿惊魂未定,尚未完全干透的衣裳有些微皱,头发潮湿地纠杂着。

如此狼狈地出现在扶苏面前,她暗恨自己太过自信鲁莽。

“为什么你一出现就要骂我?”乔子夜感到万分委屈,瘪了瘪嘴。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自己看看。”

乔子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他突然明白了智商这种玩意儿并不会因为你活了多久而改变,更不会因为灵力有所增加。

“哈哈哈...”乔子夜笑的快要岔过气去,蒙毅也忍不住忍俊不住摇摇头。

扶苏一脸茫然,素儿则是一张小脸气的通红,看着随时都会爆炸的样子。

“乔子夜,你自己找死不要怪我,早点去投胎吧。”素儿抬手打算抽出翠神链,她是真的很想把这张万分讨厌的脸给劈成两半。什么玩意儿…

“你是天下地上唯一无二的夜游者,还有扶苏送你的翠神链,你厉害,我不跟你斗,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普普通通的人,你一鞭下来,我死了还好,半身不遂就更惨了。不过我就算死也是被你打死的,不像你,你是蠢死的。哪有人把手机泡水里还能打出电话来的?你看看现在还挂着水呢。你以为手机是鱼吗?你这个驴脑子。”嘴犟身子诚。乔子夜不自觉地往扶苏身后躲,见素儿动真格的模样,又气又怕。

...

“什,什么意思。”这下是素儿一脸茫然的样子。

“手机是不能泡水的,除了一些特别制作能下水使用的以外。进了水它就会坏掉,除了水还有别的比如不能被火烧等等。”蒙毅虽然觉得好笑,但他明白融入世间寻常人的生活,学会使用这些工具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自己也在这中间闹过不少笑话。

“对啊。你为什么不说呢?你并没有告诉我这个东西是不能进水的。”被蒙毅一解释,素儿没觉得自己丢脸,反倒将责任推到乔子夜身上,并且又有了更充分的理由,抽死他。

“我去,我还真没想到要告诉你这个。这,这是基本常识,好不好。”看到一张迷蒙脸的扶苏,乔子夜该死的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

也对,扶苏和素儿,两个人在这方面,是一样一样的。他们都喜欢独自隐居,基本不与人接触,对人世间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更别说了解了。那么这样一来,这场争执确实是因他而起。可是,谁又会想到会有人拿着手机下水去玩儿呢?!

“什么人会拿着手机去水里,你去水里打电话给我,你以为你是鲛人吗?”终于找到问题所在了,差一点就被这个恶毒的妮子绕进去了。

“我,我。等一下,这个大叔,哪位啊?”素儿正欲诉说湖底古城那股恐怖的力量,突然想起场间多了一个人刚才解释手机不能泡水的中年男人。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蒙毅,总觉得看上去很眼熟。刚才着急想要抽死乔子夜,倒是一时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

“素儿,这位是蒙毅。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说想要认识蒙毅兄嘛。”扶苏郑重地介绍道。

二十年里,蒙毅奔波在世间的角角落落寻找洗灵河,一刻不曾懈怠。自这一世的乔子夜长到十来岁时,便提议承担起与蒙毅联系的工作。

扶苏不知道,少年乔子夜是因为看到他们凭书信往来实在磨叽,放着满世界的高端通讯设备不用,暴殄人类伟大的发明。

“蒙,大哥,我是白素璃,您可以叫我素儿。刚才...不好意思...”她微鞠了一躬,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刚刚脱口而出喊人家大叔,慌不择言的代价就是让自己陷入莫名的尴尬。

大概是看出了素儿的微妙心情,蒙毅宽容笑道“嗯,没有的事。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事要与扶苏说?”

“啊,对。那个,那个,盘冥洞,在湖底古城里的应该是盘冥洞。设了很强大的结界,我破不开进不去。”想起那个可怕的幽泽,素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呵,看来,闲了这段时日,是时候出去走走了。”蒙毅说这话时,看着扶苏,两人默然相对微笑。

盘冥洞囤积着天地间无数怨气执念,每逢乱世战时必会现世。经过万年的积累已经形成了强大的邪恶力量,它不会没事找闲到处晃悠,就像猛虎出山不可能不捕食只晒太阳是一样道理。

布下结界操控盘冥洞诡异能量的人,会是谁?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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