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月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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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云飘来飘去最终飘向了山的北边,在傍晚时分象征性地下了一阵小雨。

秋的夜色来得很匆忙,一瞬间便黑了天。

趁着黑暗的保护色,扶苏与阿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x城。

站在一处高高的建筑顶上,扶苏闭目倾听着城市中的嘈杂声音。

新闻只报道了师暄暄入住x城中的医院,却没有办法得知具体是哪家医院。扶苏只能通过在亿万声音中寻找关于师暄暄的信息。

车水马龙、吆喝嘻闹、哭泣欢笑,人世间的各种声音如风过隙自扶苏耳畔擦掠而过。

“暄暄,醒来,你一定要醒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打进他的耳中,有些熟悉。

“找到了”扶苏睁开眼,悬空之中打开一道光门,对静立于身旁的阿妖递了个眼神。

x城中心人民医院独立病房外的等候椅上坐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另四个穿西服的男子则站在中年男人对面,很显然他们都在守着这个病房中的人。

房内病床上躺着完好无损的师暄暄,除了昏迷与平常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并没有太多的仪器,就只是干躺着。病床旁的椅子上坐着个短发女孩,隐匿了身形的扶苏想了许久终于回忆起这是初次在山顶偶遇师暄暄时与她一道出现的那个女孩。

扶苏不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一面之缘大多过目即忘。初次山顶偶遇之时,他的目光几乎没在这女孩的脸上停留过,此时正眼细看之下却有一种熟悉并莫名亲切的感觉。

扶苏转身对阿妖指了指门外,阿妖点点头走了过去,些微肉眼不可见的薄烟红雾透过房门飘了出去。

病房中的灯渐渐暗了下来,仅余的光线刚好能看清模样。扶苏自房间的暗处现出身形,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短发女孩并没有像寻常人看到这惊悚的一幕而惊吓尖叫,只微露讶异盯着他看了会儿便很快平复了。由此可见,女孩该是知道师暄暄真实身份的。

“你是……山顶那个人?!”女孩冷静地说道。

扶苏点头,对女孩的表现意外之余更多欣赏“你是?”

“你好,我叫林染,暄暄的朋友。”女孩的言谈气质有种与青涩外貌不相符的干练。

“我叫扶苏,她也是师小姐的朋友。”扶苏示意阿妖现身。

见怪不怪地看着阿妖现身,名叫林染的短发女孩礼貌问道“您是?阿妖姐姐吗?”

阿妖凤眼扫过病床上的人,浅浅一笑“是这个死女人告诉你的吧!”

林染点点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人,神情沉重地望着扶苏“您可以救她吗?”

“我们就是来救她的,别担心。”

扶苏说罢走到床尾抬起双手,一道淡而柔的金色光芒自掌中释出后敷盖在师暄暄身上。房中一片安静,另两人紧张地盯着病床上的人。但一刻钟过去后,仍是毫无动静。

“她的原魂不在身体里,阿妖。”原魂不在,就算扶苏灵力再多也无从救起。搜遍师暄暄全身每一处灵穴都没找到原魂,那只有一个可能,那道闪光之前师暄暄的原魂就已经离开身体了。

房中升腾起红色薄光,片刻之后,阿妖深深喘出一口气“没有,不在这里,整栋楼之内都没有。”

“发现她的那个广场于何处?”扶苏问。

“这个方向,大约三公里。”林染指向房中西南方位的窗外。

“好”扶苏转身消失之前看到林染极力克制的焦虑神态心底划过一丝不忍,微皱眉轻声说了句“放心!”

x城中心广场,正值夜生活开始之际,繁华街头人来人往。

“就是这个位置。”两人来到广场中间喷水池旁的一隅,视频中师暄暄坠落的所在。

“人太多了,怎么办?”阿妖原本最擅长的便是幻术与寻迹,她能看透过去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但此时,一来距离事件发生已过去十几个小时,二来太多穿行在这个空间中的人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感应能力。

突然广场中心播放着广告的电子屏幕停了下来,喷泉像被凝固住了,原本熙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一切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

“时间无法保持太久,要快。”

惊奇于扶苏居然拥有这种能力的同时,阿妖化作数道红光穿梭于广场中的角角落落。

扶苏皱眉看了一眼夜空中稀廖的星星,心中暗自倒计时读秒。

在他制造的凝固空间瞬间恢复如常时,阿妖的声音传来“扶苏跟着我。”

他跟着一团人们看不见的红光穿行于人群之中,来到广场后相对安静的街道,最后到达一个拐角处。路灯下的公用垃圾箱,红光停止不动了。

“在里面。”

扶苏一脸茫然,活了两千多年,翻垃圾箱还是头一遭。无奈地打开垃圾箱盖,虽神情麻木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扶苏脸上写满了‘嫌弃’二字。可再嫌弃也没办法。看着这位千年冰霜似的翩翩佳公子此时像个流浪汉似地扒拉翻找着,阿妖还是在这么紧张的当儿没忍住想笑的冲动。

“就是这个。”当扶苏翻到一坨沉重的金属制品时,阿妖喊道“就是它,拿出来。”

将它抱出垃圾箱,借着路灯一看,原来是本铜制的书。看模样拙朴无华,扶苏确认这必定是件古物无疑。

“还研究个屁啊,走哇。”大概也就只有阿妖会对扶苏这样说话。

回到病房中,就看到林染站在窗前。

扶苏将铜书用灵力托浮着飘至师暄暄面前,疑惑于如何打开它之际,一抹白光从铜书中飘出,而师暄暄身体中则冒出团团青灰色。两道光相互交换之后,铜书被青灰包围着飘至一旁,师暄暄则在白光回体后醒了过来。

见她睁开眼,林染立刻上前轻握住她的手“暄暄……”

“染儿,你怎么在这里?没事,我没事,放心。”

“阿妖?!!你怎么也在这儿?扶苏?你们???”显然师暄暄确实是在坠地之前原魂已经脱离了身体,所以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呵呵,我们不在这儿,你觉得你能醒过来?”阿妖心想你倒是找个好点的地方摔啊,垃圾箱,真是够了。

“多谢!”师暄暄急急道谢,突然想起“不好,糟了。鹤大人,小飞!”

“哎哟,老头儿在呢……”一旁冒着青光飘浮着的铜书中传来一个极苍老的声音,大脑袋器灵鹤老扭着比例失调的身子出现。

“小小嗳,唉,那个幻灵小子真不好说咯。”大脑袋不停地摇摆着身躯,不甚舒服的模样。

月圆之夜,幻灵族新晋的阴间考察使白与飞与师暄暄循着符文的引导,来到x城中心广场的大厦楼顶。白与飞进入时间结界之后发生了什么外间无从得知,而师暄暄则通过符文感应到白与飞时被一股巨大的力吸向了大厦外在半空中,器老鹤大人在情急之中为确保师不被时间结界吸入而将她的原魂从身体中抽出封入了铜书之中。器灵之魂则附在了师暄暄身上,避免了她的身体坠落后摔得四分五裂。

“没成想自那处跌落,老头我一时也没能醒神。”当时,自时间结界中迸发出的巨大作用力将师暄暄的身体击向了高楼之下,若不是鹤老的器灵之魂,恐怕还真的会血肉模糊惨到不能看。器灵之魂也是魂啊,能量作用之下也不可能不受半点损伤。鹤老扭完身子后,又开始晃起他那颗硕大的脑袋。

“那,那,那这个,铜书怎么会在垃圾箱里的?”阿妖很纠结这个问题。

“什么?!!垃圾?箱!!”大脑袋鹤老顿时停住了扭动,原本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瞪得牛大“唉哟哟,怪不得一股子味儿呐。”边说着边吸了吸鼻子,嫌恶得眦眉弄眼。

“暄暄,小飞他……他怎么了?”林染低声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他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拍了拍林染的手背,事出突然,师暄暄此时也着实感到些后怕。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润庐寻我。”扶苏也不知道为何,看到林染焦急难过的样子,便有种心下不忍的感觉“白与飞,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不用太担心。”

扶苏深深地看了林染一眼。而这一个眼神却让林染感到了一丝心安,揪着的担忧也略略放松了。

“扶苏你回吧,我留下来,后面的事儿我能帮得上。”阿妖在此时表现出的仗义令师暄暄感激。

次日清晨,林染推醒卧睡在病房外长椅上的吕梁,办理了出院手续。借着感谢之名,阿妖将医护人员们的记忆修改成了另一个版本:打算复出的师暄暄因拍戏时威亚断裂摔伤而受了轻微脑震荡,肢体多处挫伤,在及时的治理与细心的看护下师暄暄醒来后转院……

吕梁发挥出他堪称教科书式的公关能力,在回程路上的短短时间里,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制造新的新闻点。安排剪辑组制作了足以乱真的所谓‘事件还原视频’。在这个版本的视频中,前红影星师暄暄为复出秘密拍摄,在试拍过程中不慎受伤…再聘请黑客对流传于网络的视频进行处理等等相关一系列补救措施后,关于灵异说的平复效果显著,但是这个息影多年的‘过气’影后又再一次莫名其妙地红了。

一车人去往机场的路上,林染用手机翻查着一夜之间各种关于师的小道消息,有声称与她正在合作拍电影的,有抱大腿p图搞绯闻的,吕梁的手机更是被各路媒体电话打到飞起……

“人类真无聊。”忙活了一上午的阿妖伸了伸懒腰“这车空间倒是挺大的,哈…”

胖子吕梁此时内心的小世界混乱极了:我就说老板有问题啊!

他清楚地记得接到医院电话时医生曾说除了心跳与呼吸,大脑没有任何活动。这么大的事情,林染这个小姑娘却是不哭也不闹,就安静地在房里守着。这冷静得也太不合理了,而且一夜之间人居然就好了。当然他并不是不希望老板醒来,只不过这事情实在太诡异了,要说老板是正常人打死他都不信。还有这个半路不知道哪儿杀出来的老板的朋友,这个女人他从来没见过,不过长得倒是很有辨识度啊可以考虑包装一下,嗳,我在想什么呢?!现在,眼前要考虑的是怎么过机场这一关啊!

吕梁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经历了一整夜的变故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淡定了。不过,当自己一行人平静地从一群蹲守在机场的媒体记者眼前走过时,他还是吃惊得双下巴快要掉下来,以为会被围追堵截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顺利地过了安检,在进入vip候机室的前一秒,他分明听到记者群中有人说:“嗳,消息没错吧,是这个点的航班吗?咋还不见人,师暄暄不会是超人吧自己飞回去了?!!…………”

师暄暄当然不会飞,不仅不会飞,目前连一半灵力都没有恢复,因此才选择搭乘航班。她和阿妖都没有扶苏那随意连接空间的能力,但大家都有各自的灵力特性,譬如此时阿妖使用的障眼法。

而那个分分钟就可以打开一道‘任意门’的扶苏公子,此时正舒适地躺在润庐后院的秋千上。这是蒙毅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搭的,桑夏简直喜欢得不行。大概就是因为她太喜欢了,扶苏才以霸占它为乐趣。

但今天午后的桑夏却不像平时那样闹着和他抢秋千,只是默默地蹲在旁边的院墙角落里拿着柄小锄头也不知道在刨什么东西。

扶苏见没人与他争抢,顿时觉得无趣“夏……”没有搭理他

“夏……”还是没有搭理他

“桑夏……”

“干嘛!”蹲着的小小身影仍在使劲儿刨着,完全没有要看他一眼的意思,语气中似乎还透着某种,不屑。

“你怎么了?”他挨着她身旁也蹲了下来,一副示好的样子。

“没怎么啊。”满满的冷淡和无视。

“桑夏,你这样很不好”小丫头从来没有这么不待见自己啊!

“很没礼貌,很不讲理”憋了半天就只想到这两个词。

“哼……”桑夏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又把脑袋扭回去不理他继续刨坑。

“桑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完全解读不出小丫头那表情代表什么,扶苏有点手足无措“你在刨什么?我帮你吧。”

扶苏伸手去抢锄头,桑夏躲避的瞬间,锄头没抢到,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那个……那天的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对吗?”说完这句话好像费了很大劲儿似的,桑夏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谁?什么?……”扶苏一脸错愕茫然,边想着桑夏话中指的人是谁边抬起头,恰好看到站在二楼一副看好戏模样的乔子夜。

“乔子夜,你给我下来。”扶苏拿走桑夏手中的锄头扔在墙角瓦罐旁,站起身“桑夏,你说的是阿妖?”

被牵着手走进客厅,桑夏红着脸点点头。看到扶苏一本正经的神情,她莫名其妙地有种心虚的感觉。

“是不是这家伙跟你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扶苏指着慢悠悠晃荡着两条胳膊走下楼的乔子夜。

“什么叫乱七八糟,扶苏”乔子夜仍旧一副看好戏的吊儿啷当样“阿妖喜欢你是事实吧,追着你也是事实吧,和你生活在一起也很久了吧,让我想想,几年来着?“

乔子夜装模作样地靠在楼梯把手上掐着指头,桑夏斜仰头四十五度看向扶苏,正迎上他的目光。

“你给我闭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神经病一样的队友,扶苏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精髓。

只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乔子夜这个长舌男居然就已经把自己给卖了个干净。

再看桑夏一脸不置可否的迷茫神情,扶苏觉得必须反击才行“阿妖喜欢的不是你吗!想想她是怎么叫你‘沧浪兄’的啊。”扶苏学着当年沈清欢的娇媚语气‘沧浪兄’三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差点没把乔子夜给恶心死。

反击是反击了,可是显然极其无力啊。

在乔子夜发出猪一样的笑声后扶苏终于忍无可忍地扑了过去,润庐客厅一片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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