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匪盟（上）

高平县城南门外30里处，有一座小山，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产或任何特别的景致。然而，此处在匪寇心中却大大有名，因为高平县势力最大的匪帮猛虎帮便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说从这里走出去，其实也不合适。只是，许多年前，猛虎帮还是三家各自为政的匪寇势力，但在三家匪寇各自当家的努力之下，终于在这座小山上歃血为盟，将三家匪寇整合成一家，其后迅速发展成为高平县最大的土匪势力。

自此，匪寇众人便称呼这座小山为歃血峰。

虽然歃血峰在匪寇心中有重要意义，但其景致的确过于平凡，往日里也没有谁会来这里闲逛。

但这一日，歃血峰却忽然热闹了起来。一波又一波的人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络绎不绝，铺天盖地。看其扯出的旗号，高平县尚未被剿灭的土匪势力竟全部都来到了这里。

往日里这些土匪势力相互之间也有不少冲突，关系错综复杂，恩怨情仇，说不明，道不尽。只是，此刻这些匪众都有默契地克制着自己，就算有所冲突，也压制在较轻微的程度。当然，克制得更多的只是小势力罢，那些大势力匪寇嚣张跋扈惯了，是断然不可能向小势力低头的。

但在这些匪寇当中，有一股两百余人的匪寇势力显得分外突兀，只是静静地驻扎在一边，井然有序，并不跟任何势力起冲突，也没有任何人敢去找他们的麻烦。无论是小势力也好，大势力也罢，所有其他的匪寇都有意无意地跟这一股匪寇保持着距离。他们，便是高平县第三大匪寇势力，兴宁帮。

歃血峰山顶有一座院子，乃是当年猛虎帮歃血为盟之所在。此时在院子之外，聚集着十多人，细细辨认，竟然全部都是那些小势力的当家首领。

但此时他们都很有些无奈。

前些日子，见黎彬的剿匪队气势汹汹，他们本来都做好要投降接受改编的打算了。但剿匪队尚未行动，高平县几家大势力匪寇却在3日前同时发起倡议，号召全体匪寇势力今日在这歃血峰上共商大计，共同抗击剿匪队。

说是要全体匪寇势力共商大计，但来到这里之后却只有人数在50人以上的匪寇势力，才有资格进入眼前这一座宅院开会议论，他们这些小势力的匪寇首领，只有在院外恭候、听令的份。

不管里面最终得出什么样的结果，只怕他们这些小势力都要被当做炮灰的存在。他们也并不傻，不少人心中气愤不已，只是他们任何一家都势单力薄，无力反抗，也只能被动接受了。

至于说他们这些人也暗中联合在一起，别开玩笑了，外面这十多家小势力几乎势均力敌，便各有各的诉求，往日里也多有矛盾，谁都不服谁。能不能凑一起先别说，更重要的若是被谁向院子里面的那些势力告发，只怕下场将十分凄惨了。

此时在院子里面的歃血堂之中，共有18人。为首3人，并排而坐。正中那位，年约40有余，身强力壮，神色阴翳，不怒而威，正是猛虎帮的大当家蒋博羽。左手那位，年约50，略显老态，神色祥和，但谁都知道他是个老奸巨猾之人，正是龙口寨大当家苏瞿。右手那人，自然就是兴宁帮大当家孙志才了，只见他二三十岁上下，一身书生打扮，此刻正神游天外，似乎对这里的讨论丝毫不感兴趣。

三人下方，共有15人，左8右7。其中左边坐在前面的2人，乃是猛虎帮的另外两个当家。猛虎帮由三个势力整合而成，三位当家情同兄弟，形影不离，故而这两个当家到场，众人并不意外。而且，猛虎帮势大，在座的众人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右边第一位则是龙口寨加派过来的二当家。剩下的12人就都是那些50人以上势力的大当家了。

蒋博羽见所有人都坐定，率先开口道:“各位，前几天，龙口寨的苏兄、兴宁帮的孙老弟与洒家一起，发起倡议，号召高平县的全体寨门一起共商大计。承蒙各位赏脸，今日，我们终于成功召开此次寨门全体大会。这对我们是第一次，同样，在高平县历史以来也是第一次。这是一件值得载入史册的大事。”

“各位应该也清楚，我们这次将要商议何事。石头镇那黎匪队，成立至今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便剿灭了我们8处兄弟寨门。而且，我怀疑石头镇马天魁兄弟的寨门也是被那黎匪队覆灭的，如此便是9处。其中，百人以上的中等势力2处，50人以下的小势力7处。更可怕的是，黎匪队当初尚且不足百人，但如今，却势力大涨，人数已经达到300余人，比我们任何一家势力的人数都要多。那么，我们现在还有谁是黎匪队的对手？面对黎匪队的大刀，我们，还能苟活几日？”

在场众人，这几日里没少为剿匪队的事情操心，如今听了蒋博羽这一番话，均心有戚戚焉。

蒋博羽从左到右，一一巡视下方众人的反应，见自己一番话之下，他们果然面有惧色，心中觉得十分满意，决定再给他们加点压力，道:“面对那黎匪队，我们三大势力有心杀敌，替千百兄弟请命。但苏兄、孙老弟和洒家一番权衡，最后无奈地发现黎匪队势力实在太强，即便集合我们三家之力，也难以成事。”

话音落下，在场下面的人果然脸色大变。原本还想着这几家大势力凭借多年底蕴，即便不能完胜剿匪队，亦能不落下风。但此刻蒋博羽言合三家之力都不是对手，那么，还如何跟剿匪队抗衡？

其一人站出来问道:“蒋老大，你可没开玩笑？若集合你们三家之力足有700多人，而那黎匪队只有300人，胜负之数一眼可见，如何说杀不了敌？”

蒋博羽闻言，心中一喜，暗道真是神配合，不过他却叹息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黎匪队之人，善于谋略，用兵如神。诸位也知道，截黄岭姜科兄弟的寨门（麻胡子匪）已经经营二十多年，凭借地势和各种防御措施，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而，那黎匪队70余人仅仅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山寨连根拔起，砍杀30余人，俘虏70人，而黎匪队自身竟无人死亡。”

“而且，我听闻黎匪队三位当家，个个武功盖世，心狠手辣。剿灭马天魁山寨的时候，黎匪队还没成立，但结果呢？马天魁山寨百八十人无一生还。”

“由此可见，若只是我们三家与黎匪队对抗，必败无疑。虽然说出来有点长他人意志，灭自己威风，但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唯有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才能将那黎匪队歼灭。”

蒋博羽说完，下面的人大吃一惊。虽然他们往日里也听说剿匪队种种事迹，但想不到三大势力居然同时给剿匪队如此高的评价。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议论纷纷。

蒋博羽看着下方众人，心中暗笑道:“乱吧，乱吧！你们不乱，联盟怎么能成立？”

龙口寨的苏瞿则继续一言不发看着众人，一副淡然神色，似乎早在算计之中。而孙志才，则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态，仿佛这里的事情与他并无任何瓜葛。

又过片刻，蒋博羽见众人还在议论，并无人出面发表看法（当然是赞同他的看法），心中有点不喜，便朝坐在下方的猛虎帮二当家蒋奇使了个眼色。

蒋奇会意，忽然猛地一拍桌面，怒吼道:“还讨论什么！难道我们还会欺骗你们不成！你们都知道老子的脾性，要是有能力，老子早就带人去灭了那黎匪队了！今日就爽快一句话，要不要一起干？！”

蒋奇身材魁梧，满身横肉，脸如怒目金刚。加之他身为猛虎帮二当家，家大势大。这一吼，顿时把那些人都吓了一哆嗦，再不敢言语。

这时，蒋博羽故作姿态瞪了蒋奇一眼，呵斥道:“跟你说多少次了，你这性子，得改！结盟歼击黎匪队一事，事关重大，自然得斟酌清楚。”

然后笑着对下方众人说:“诸位，我知道大伙心中都对结盟的细节有诸多顾忌，但这些都是我们自家里的事，可以延后斟酌。只是那黎匪队发展迅猛，每过一天，他们的势力便强大一分。外敌当前，我们自当一致对外，结盟歼灭黎匪队，刻不容缓。当然，这并不是逼迫大家。我们不如来个表决，赞不赞同结盟一事。”

下方那些势力首领闻言，不禁暗自苦笑。虽说是要表决，但终究逃不过一切都凭实力说话。

如今三大势力已经达成一致，合在一起，按人数论，便占了高平县所有匪寇总人数的三成；按实力论，更是掌握着高平县匪寇过半的力量。三大势力的声势，远非他们这些中等势力可以抗衡。

而且蒋博羽避重就轻，只让众人变态是否愿意结盟抗敌，却将匪盟合作细节压后讨论，也让他们找不到反对的借口。

要是放在往日里没有剿匪队的威胁的时候，各处匪寇的日子都过得逍遥无比，即便是三大势力，也不敢惹下众怒。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些中小势力的土匪夹在剿匪队与三大势力之间，时刻面临生死危机，又哪来的发言权？

蒋博羽见下方各个势力的首领全部表示赞同结盟，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既然所有人都赞同结盟，那今日，我们高平县联盟便正式成立了！”

这时，却忽然传来一声:“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