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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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僧又喜又惧道:“老师傅中华大国,为什么来此?”

那金蝉子合掌道:“我奉唐王圣旨,向灵山拜佛求经。路过宝方,特奔上刹,一则求问地方,二则打顿斋食就行。”

那僧人个个欢喜,又邀入方丈,方丈里又有几个与人家做斋的和尚。

这先进去的又叫道:“你们都来看看中华人物。原来中华有俊的,有丑的,俊的真个难描难画,丑的却十分古怪。”

那许多僧同斋主都来相见。见了,各自坐下。喝了茶,金蝉子问道:“贵处是何地名?”

众僧回道:“我这里乃天竺国外郡,金平府是也。”

金蝉子点头,又问道:“贵府至灵山还有多少路程?”

众僧摇头道:“此间到都下有二千里,这是我都走过的。西去到灵山,我们没有走过,不知还有多少路,不敢妄说。”

金蝉子点点头,表示谢了。

不一会,那些和尚摆上斋来。

吃完斋饭,金蝉子站起身来就要辞行,却被众僧和斋主款留道:“老师傅请宽住一二日,过了元宵,耍耍在去不迟。”

金蝉子一听元宵节,连忙惊问道:“弟子在路,一路上只知道有山,有水,怕的是逢怪,逢魔,把光阴都错过了,实在不知几时是元宵佳节。”

众僧听到金蝉子居然连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哈哈笑道:“老师傅拜佛与悟禅心重,故不以此为念。今日乃正月十三,到晚就试灯,后日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谢灯。我这里人家好事,本府太守老爷爱民,各地方俱高张灯火,彻夜笙箫。还有个金灯桥,乃上古传留,至今丰盛。老爷们宽住数日,我这荒山还是管待得起。”

金蝉子摇摇头表示无奈,只好无奈住下。当晚只听得佛殿上钟鼓喧天,乃是街坊众信人等,送灯来献佛,金蝉子师徒几人同方丈一起出来看了灯,各自就归了寝。

第二日日,寺僧又献了斋饭。师徒几人吃罢,一起步后园闲要。

哪里果然好个去处,正是:时维正月,岁届新春。园林幽雅,景物妍森。

四时花木争奇,一派峰峦迭翠。芳草阶前萌动,老梅枝上生馨。红入桃花嫩,青归柳色新。金谷园富丽休夸,《辋川图》流风慢说。

水流一道,野凫出没无常;竹种千竿,墨客推敲未定。芍药花、牡丹花、紫薇花、含笑花,天机方醒;山茶花、红梅花、迎春花、瑞香花,艳质先开。

阴崖积雪犹含冻,远树浮烟已带春。又见那鹿向池边照影,鹤来松下听琴。东几厦,西几亭,客来留宿;南几堂,北几塔,僧静安禅。

花卉中,有一两座养性楼,重檐高拱;山水内,有三四处炼魔室,静几明窗。真个是天然堪隐逸,又何须他处觅蓬瀛。

师徒几人玩赏一日,去殿上看了灯,又都去看灯游戏。

但见那:玛瑙花城,琉璃仙洞,水晶云母诸宫:似重重锦绣,迭迭玲珑。

星桥影幌乾坤动,看数株火树摇红。六街箫鼓,千门璧月,万户香风。

几处鳌峰高耸,有鱼龙出海,鸾凤腾空。羡灯光月色,和气融融。绮罗队里,人人喜听笙歌,车马轰轰。看不尽花容玉貌,风流豪侠,佳景无穷。

众人又在本寺里看了灯,又到东门厢各街上游戏。大约到了二更时,众人方才回转安置睡觉。

第三日,金蝉子对众僧道:“弟子原有扫塔之愿,趁今日上元佳节,请院主开了塔门,让弟子了此愿心。”

众僧点头应了,开了门。沙僧取了袈裟,跟着金蝉子,到了一层,就披了袈裟,拜佛祷祝毕,拿起笤帚扫了一层,卸了袈裟,交给沙僧,又扫二层,一层层直扫上绝顶。

那塔上,层层有佛,处处开窗,扫一层,赏玩赞美一层。

扫毕下来,已此天晚,又都点上灯火。

此夜正是十五元宵,众僧笑道:“老师父,我们前晚只在荒山与关厢看灯。今晚正节,进城里看看金灯如何?”

金蝉子点头欣然从之,同悟空,八戒,沙僧三人及本寺众多僧人一起进城看灯。

正是:三五良宵节,上元春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

众人一起前行,又见那六街三市灯亮,半空一鉴初升。那月如冯夷推上烂银盘,这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十分灿烂。

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了灯花火树。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

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仙鹤灯、白鹿灯,寿星骑坐;金鱼灯、长鲸灯,李白高乘。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

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那壁厢,索琅琅玉韂飞来;

这壁厢,毂辘辘香车辇过。看那红妆楼上,倚着栏,隔着帘,并着肩,携着手,双双美女贪欢;绿水桥边,闹吵吵,锦簇簇,醉醺醺,笑呵呵,对对游人戏彩。满城中箫鼓喧哗,彻夜里笙歌不断。有诗为证。

诗曰:锦绣场中唱彩莲,太平境内簇人烟。灯明月皎元宵夜,雨顺风调大有年。

此时正是金吾不禁,乱烘烘的无数人烟,有那跳舞的,躧跷的,装鬼的,骑象的,东一攒,西一簇,看之不尽。

几人才到金灯桥上,金蝉子与众僧近前看处,原来是三盏金灯。

那灯有缸来大,上照着玲珑剔透的两层楼阁,都是细金丝儿编成;内托着琉璃薄片,其光幌月,其油喷香。

金蝉子回过头问众僧道:“此灯是什么油?怎么有这等异香扑鼻?”

众僧笑道:“老师傅不知,这是我这府后有一县,名唤旻天县,据这里有二百四十里。每年审造差徭,共有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府县的各项差徭犹可,惟有此大户甚是吃累,每家当一年,要使二百多两银子。此油不是寻常之油,乃是酥合香油。”

“这油每一两值价银二两,每一斤值三十二两银子。三盏灯,每缸有五百斤,三缸共一千五百斤,共该银四万八千两。还有杂项缴缠使用,将有五万余两,只点得三夜。”

悟空一听,问道:“这许多油,三夜怎么可能就点得尽?”

那众僧回道:“这缸内每缸有四十九个大灯马,都是灯草扎的把,裹了丝绵,有鸡子粗细,只点过今夜,见佛爷现了身,明夜油也没了,灯就昏了。”

八戒在一旁笑道:“想是佛爷连油都收去了。”

众僧嘿嘿笑道:“正是此说,满城里人家,自古及今,皆是这等传说。但油干了,人俱说是佛祖收了灯,自然五谷丰登;若有一年不干,就年成荒旱,风雨不调。所以人家都要这供献。”

正说处,只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响,唬得些看灯的人尽皆四散。

那些和尚也立不住脚道:“老师父,回去罢,风来了。是佛爷降祥,到此看灯了。”

金蝉子,见这风不对劲,顾问道:“怎见得是我佛来看灯?”

众僧连连道:“年年如此,不上三更就有风来,所以都知道是诸佛降祥,所有人都要回避。”

金蝉子看着,这非佛非道的妖风,问道:“弟子我原是就是思佛念佛拜佛的人,今逢佳景,如果真有诸佛降临,就在此拜拜,多少是好的。”

众僧见金蝉子,迟迟不肯离开,没有办法。

过了一会,风中果然出现三位佛身,近灯来了。

慌得那众和尚跑上桥顶,倒身下拜。

悟空见这风情势不对,急忙扯起道:“师父,不是好人,必定是妖邪。”

悟空还未说完,那灯光忽的一下就昏暗了,呼的一声,把那正假装镇定自若的金蝉子抱起,驾风而去。

噫!不知是那山那洞真妖怪,积年假佛看金灯。唬得那八戒两边寻找,沙僧左右招呼。

悟空,连连叫道:“八戒,老沙!不用在此叫唤,师父乐极生悲,已被那妖精摄去了!”

那几个和尚害怕道:“爷爷,怎么见得是妖精摄去了老师傅?”

悟空摆摆手笑道:“原来是你这伙凡人,累年不识,所以被这妖邪惑了,只说是真佛降祥,受此灯供。刚才那风到处现佛身者,就是三个妖精。我师父虽然不能识,于是上桥顶就拜,想不到却被他那侮暗灯光,将器皿盛了油,连我师父一起都摄去。我略走迟了些儿,所以他三个化风而遁。”

沙僧上前问道:“大师兄,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悟空笑道:“不必迟疑。八戒,沙僧你们两个同众和尚一起回寺,看守马匹行李,老孙趁此风追赶去那妖。”

安排完八戒和沙僧,还有众僧人,悟空急纵筋斗云,架起在半空,闻着那腥风之气,往东北上径赶。

悟空赶至天晓,倐尔风息,见有一座大山,十分险峻,着实嵯峨。

好山:重重丘壑,曲曲源泉。藤萝悬削壁,松柏挺虚岩。

鹤鸣晨雾里,雁唳晓云间。峨峨矗矗峰排戟,突突磷磷石砌磐。

顶巅高万仞,峻岭迭千湾。野花佳木知春发,杜宇黄莺应景妍。能巍奕,实巉岩,古怪崎岖险又艰。停玩多时人不语,只听虎豹有声鼾。香獐白鹿随来往,玉兔青狼去复还。

深涧水流千万里,回湍激石响潺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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