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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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开纪瞻的幽静府邸, 王悦坐在马车上, 一手支着下巴, 另一只手揉着眉心,他有些发懵,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

这位南士冠冕待他, 似乎有些过于亲热了。

这位古稀之年的吴地老将在朝中几十年来,行事谨慎低调, 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沾荤腥, 作为吴地的土著豪族,既不结党,也不营私, 就连子孙的爵位都不怎么放心上, 整日就在乌衣巷修剪花草修身养性, 说白了, 纪瞻是把自己摆在大晋朝吉祥物的位置上。

这样的人, 你要说他傻,那天底下还有聪明人?

想想戴渊、周顗还有数年前死于西晋政治斗争的惊才艳艳的名士陆机,王悦觉得纪瞻才是真正这一代南士里头一等一的聪明人。正是如此, 纪瞻忽然待自己这么亲热, 才让王悦背后阵阵发毛。

说是赴宴, 既不让他喝酒,席间又是一直嘘寒问暖亲亲热热的,冷不丁一回头, 王悦竟是瞧见几次这位南士冠冕在笑着偷瞄自己,这哪里是什么南士一流人物,简直……简直像笑蔼蔼的婆婆打量自己新过门的新婚儿媳似的。

王悦背后冷汗一阵阵的淌,总觉得这一幕着实吓人,坐马车上半天都没回过神。

他搜刮尽肚肠也没想到自己同这位吴地头号人物有什么陈年交情。

“总之,还成吧。”王悦回了王家,王导问起他这宴会如何,他犹豫着说了这么一句,半晌又点头道:“还成。”

王导望着自家还挺俊的大儿子,打量了半天,发现这小子立在堂中,一身烈烈朱衣,面如冠玉,比起前两年那股轻浮**劲儿,这一会儿竟是还算挺人模人样。他忽然问道:“你那姑姑给你做幕僚,可是用的顺手?”

王悦抬头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当朝丞相,他亲爹,开口缓缓道:“挺好,姑姑是个实在人。”

王导懒懒道:“幕僚什么的,才华胸襟都是次要,首要的是一个‘忠’字,懂?”

“明白。”王悦懒洋洋地等着王导说下文。

“你向我讨人,可我打量了半天,那议事堂诸位名士公子,没几个服气你的,倒不如你姑姑疼你,她待你那才算是担得上一个忠字,我瞧这些日子,你青姑姑做幕僚做得很是不错啊!”王导笑呵呵地打量王悦,眼中幸灾乐祸掩饰得一点也不好。

王悦暗自翻了个白眼,却又忍不住笑道:“嗯,挺好!”

王导嘲弄的差不多了,见王悦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难得舒坦,大发慈悲似的开口:“不过我瞧你身边还是人手不够,要不往议事厅再挑一位?”

王悦挑眉,“不是说他们都不服我?”

王导点点头,“瞧你本事了。”

年迈的老仆捧了一案牌子低腰走上来,恭恭敬敬地在王悦面前低头,举高了手。

王悦低头看了眼那一案的牌子,不觉失笑,看向堂上的王导,“什么意思?丞相大人,妓院花坊挑花娘呢,还带蒙的?”

王导喝着茶漫不经心道:“可不是,这些个都是上回你母亲给赶出去内院的。”说着话,他抬头淡淡地扫了眼王悦,王悦顿时没话说,低头心虚地瞅着那一案牌子。

随手掀开块牌子,王悦看了两眼,报了个陌生名字。

“王有容,字五铢。”王悦念完一顿,“王有容?”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王导一口茶差点喷王悦脸上,低咳了两声,神色异样地望向王悦。

王悦猛地回悟过来,“王有容?这不是母亲前两年说的那勾引你的狐媚?那白脸读书人?”

王导脸猛地涨红了,压低声音道:“别……别嚷嚷……”

“你不是同母亲发誓说已经赶他出去了?你把他又接回来了?”王悦拔高了声音。

“不是,那着实是误会。”王导忙拉过王悦解释,“你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晓。”

王悦瞪圆了眼看向王导,心里相当服气。王茂弘你当了几年丞相,胆子见肥啊!

待王悦走后,当朝丞相东晋一把手坐在堂前呼呼呼地扇着手中的扇子,大口地喝着水,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一旁端着牌子的老仆看着他那模样,忍笑忍得辛苦。

王导瞪了眼他,却见那老仆噗嗤轻笑出声,王导被他那一声笑带起来,竟是也忍不住拿扇子掩面笑了起来,“竟是他呀。”他轻轻笑道,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王有容,竟是他!”

那老仆人自知嘴笨,不说话,温和笑了笑。

王导自己摇着扇子淡笑了会儿,“有意思。”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捞了袖子伸出手,“过来!”那仆人立刻将那一案牌子递上来,王导不慌不忙地一枚枚去揭开那牌子。

王导仍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那仆人却是瞪大了眼,“大人!这……”

三十六块温润象牙牌,三十六个名字,全是一人。

刀凿小字,王有容。

王导记起那个常年一身孝面容带笑的青年,笑了笑,撂了牌子没再说话,“你觉着,王长豫还记不记得他幼年花了二十枚五铢钱买来的小乞儿?”王导笑完,忍不住又低低叹了口气。

王悦很少记得幼年的混账事儿,其实他在年幼时便是个很有出息的人,很会沾花惹草惹是生非。

数十年前,西晋曹魏正当过气的时候,司马家上位,废了一批曹魏旧臣,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西晋宣文景三位皇帝均是些手辣的人,杀人便是夷族一类的手段,只图杀个清静。但是总有些漏网之鱼,毕竟偌大个家族,逃个一两个不算太难。

漏网之鱼逃入江湖有了后人,后人身体里淌得还是先祖的血。

王悦从小到大都喜欢花银子,很多时候是败家,不过他花得多,偶尔也能有一把赚的,比如说王有容。

守孝二十余年的王有容,那一身缟素心思很是玩味的文静读书人,

王导很少凭着家世去判一个人的根骨,不过他觉得王有容这个读书人,的确不辱琅玡双壁的家风。

王悦见着王有容的时候,这位琅玡双壁的后人正在院子里拿稻草编扎小草人,王悦定睛盯了半天,确定这位的确是在扎小草人,对,草人一旁还摆着些碎布,分明是要那些草人的衣裳,他脚旁还有些符纸似的东西。

这些搁在汉朝还有个名字,厌胜之术。

王悦顿了下,隐在了暗处,他瞧见那位披麻戴孝相貌姣好的王家年轻幕僚扎好了草人,轻轻摸着那小草人的头,低声同那草人说起了话,话说得很轻快,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喊那草人夫人一会儿喊那草人先生,夕阳之下,余晖细细勾勒着青年清瘦的轮廓,衬着满院青草碎石竟是颇有童稚意趣。

王悦躲在暗处看了半天,觉得这人是有病啊!

听见极轻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知道那位跑了,坐在院中台阶下的王有容勾了下唇角,摸了下那小草人的头,一身缟素的男人低笑道:“不禁逗,没以前有意思。”他甚是无聊地拍了拍那草人的头,“回来回来!”

门外敲门声应声而起,一道平静而淡漠的熟悉声音在院中响起,踏着一地夕阳,缓缓走进来一袭烈烈朱衣。

“你便是王有容?”

王有容抬头看去,去而复返的王家世子在他面前负手而立,一派清峙样子。王有容咧嘴笑笑:“是啊。”

他不笑还好,他一笑,王悦觉得这人是真的有病啊!

这一股傻气直冲天灵盖蹭蹭窜出来啊!

议事堂,王悦坐在上座打量着堂中慵懒低眉的白衣幕僚,王有容二十出头的年纪,瞧着很年轻,一点都不像是个丞相府的老牌幕僚,反倒像个寒门书生,脸长得是真好,扑着淡淡的脂粉十分清俊,难怪当年曹淑会怀疑他勾引王导逼着他滚,这人着实是有几分姿色的。王悦是个挺糙的人,从前到现在都不怎么看得上这种扑粉抹香的人,太娘了。

王有容就是个很娘的人。

王悦和他聊了两句,交代了王导的话,又随意地寒暄了两句,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剥菜的青娣,看着这两位幕僚,王悦心中滋味很是一言难尽。

他扭头告诉王有容,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幕僚了。

王有容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轻轻嗯了一声,一味笑得温和,他站在那儿文文静静的也不多话,一身孝满身俏。

王悦深深看了他两眼,点头暗自吸了口气。

想说句什么,想了半天,又觉得算了。

就在他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王有容忽然不慌不忙地唤住了他,“世子。”

王悦回头看去。

“世子,多指教了,小小薄礼,不成敬意。”他十分自来熟地从袖中摸出只小草人递过去,双眼含光,一脸真诚。

王悦沉默了片刻,觉得第一次见面,还是别拂了这位面子,已经做好了将这位当只漂亮摆设装点门面的王悦伸手接了那草人,转身离开。

王有容目送他走远,回头看向那一旁剥菜的老妇人,走了过去。

青娣笑呵呵地同这位新同僚打了个招呼,“坐啊!有容,这么些年不见出挑了啊!”

王有容十分随意地席地而坐,王家世子手底下两位不怎么靠谱的幕僚就这么坐在堂前大大方方地剥起了菜,一起嚼起了舌根。

“瞧世子他近来同纪瞻走得很近啊。”

青娣甩了甩手上的泥,笑道:“可不是,若不是纪府几位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我还道他们瞧上咱们家世子了呢!”

王有容随即笑了下,“瞧不瞧得上另说,刚路上听着件事儿。”

“何事?”

“纪瞻引荐了一人入朝。”

“谁呀?”

王有容眼中笑意不深,漫不经心道了个名字:“京口郗鉴。”

那剥菜的中年妇人手忽然极轻地一顿,与丞相府背井离乡多年的读书人相视了一眼。

日子转眼间就过去了,元帝亲率六军去了石头城抵御王敦。

一国之君御驾亲征,好大的排场!

皇帝走后,建康这局势静得有几分古怪,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大多数人仍是在观望,包括处于风雨雷霆中央的王氏一族。

王悦搬了张榻坐在自家高楼上看雨,这位置俯视着雨中的建康城很是繁荣,他伸出手接了点冰凉的雨水,望着这地界没说话。王有容什么时候上来的,他还真没察觉。

那位一身缟素的文弱书生也搬了张榻上来,哼哧哼哧的挤在了王悦身边,王悦扭头扫了他一眼,觉得这一位胆子挺大。

“世子,坐这儿看雨呢?”王有容打了声招呼,一副假装才突然发现王悦的诧异样子。

“嗯。”王悦心中有事儿,对王有容的逾距行径也懒得说。

“我听说石头城这两日已经打起来了。”王有容自顾自地念道,一副同王悦聊天的诚恳模样,他低低叹了口气,很是自来熟,“唉,也不知道如今局势如何了,世子你说,这若是大将军输了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你们做幕僚的,建康城谁家的屋檐不能避雨?你怕什么。”王悦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天塌下来也是拿他王家人的骨头去顶,王有容一个客卿有什么好怕的。

“可王家这般养闲人的好去处却是不多啊。”一身缟素的王有容抚掌叹了声,似乎颇为可惜。

王悦打量了两眼王有容,兴许是今早出来忘了抹粉,这位白衣幕僚的脸廓逆着细雨柔光意外的干净清俊,王悦记得他在国子监读书时,他那老夫子同他念叨前朝光景,说那时候啊讲佛讲道的人还不多,天下还是儒生的天下,那些个读书人啊,广袖正冠,佩玉鸣鸾,一群人从大汉的王城宫殿里端着袖子走出来,书生风流满宫阶,那景象真是让人心向往之。

没敷脂粉的王有容真像个前朝烟雨走出来的清秀读书人。

出生在乱世的王悦打心底里不喜欢满嘴仁义道德但不干实事的读书人,可谢景就是个读书人,他遇着谢景后,对这一类人的态度明显好上许多,此时看王有容也顺眼了几分。

王有容笑眯眯地望着王悦,问道:“世子,若是大将军打了胜仗,世子又该如何自处?世子可有打算?”

王悦随意地勾了下嘴角,摇了摇头,“王敦这仗不能输,也不能赢。”

王敦输了,王家乱臣贼子之名板上钉钉,王敦赢了皇帝,王家更是乱臣贼子,是输是赢王家都很难自处。

王有容盯着王悦的脸看了会儿,忽然笑道:“那可如何是好?”

“谁知道。”王悦从栏杆外收回手,随意地在袖子上擦了把水,“我时常想,天下之事真没处处遂心的,前两日尚书台撞着温峤,他问我为何不劝劝我伯父,我知道他只是同我开个玩笑,可仍是多想了想,走到今日这一步,我以前总觉着是我与王导没尽力,我们两父子若是硬拦,说不准也能拦着王敦一阵子,可直到昨夜瞧见尚书台里那一摞折子与王家书房那一摞书信,我才算想明白,拦不住的,该来的躲不掉。”王悦随意地拍了拍手,神色寂寥。

这是士族与皇族的一场不可避免的交锋,皇帝不会忍,士族更是不会让,王悦一个王家世子,拦不住的,哪怕他一点都不想看见死人。他可惜的是这些人实在死得冤枉。

强敌环伺的局势下,无数东晋大好男儿没死在与抵御外辱的疆场,反而死于朝廷党争内乱,难怪祖逖会忧愤而终。这天下的确是荒唐。

王有容似乎很能理解王悦的心思,别开了话题说了些有意思的事儿,王悦却没有同他唠嗑的兴致,他有些昏昏沉沉的,王有容偏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没停五石散?”

王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淡淡的警告。

“行,当我没说!”王有容十分识相地别开了脸,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该做的他尽力,不该他管的他也轮不上多嘴,王有容心里头明镜似的,临走前还问了句,“给你烫壶酒上来?”

五石散服后当饮热酒。

王悦摇了下头,没说话。王有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还是有个小侍女端着壶酒上楼来了,烫过的烧花,算是吴地的土酒了,盛在青瓷小口碗里很是清澈甘冽,王悦看了眼。

五石散的味道很好遮掩,可酒味却很难,他下午去尚书省,晚上回来的时候兴许会顺路去趟谢家,带着酒味去找谢景,王悦担心谢景会打他,王悦犹豫了一会儿,收回了手。

不喝,打死不喝!

刚刚还满怀家国天下的王家世子忽然像个小孩似的很有志气的别开了头。

大半夜,陈郡谢氏大公子的房间里点着盏暖色的灯,窗外夜雨霖霖,换下了官服的王悦窝在谢景身边,支着下巴看这位替自己写明日要用的奏章。唯一的感觉是谢景的手着实漂亮。

“我前两日向我父亲讨了个幕僚。”王悦本来同谢景碎碎说着话,想到什么说什么乐得自在,忽然话锋一转,随意提了一句前两日的事儿,“那幕僚叫王有容,一直在我家府里当差的,前两年闹出了点事儿被我母亲赶了出去,未曾料到不知何时又给王导偷偷接了回来。”

谢景提笔的手忽然微微一顿,扭头看了眼趴在他手边的王悦,拧眉道:“你刚说谁?”

“王有容,挺奇怪的一读书人,披麻戴孝二十多年也不知是给谁守孝,做事也奇奇怪怪的,不过外人面前倒是很有君子的风度。”王悦看向谢景,笑道:“他从没做过官,王导养在家中充门面的,你不认识的。”

谢景看着王悦,良久才别开了眼,他继续写着奏章,面上瞧不出什么异样。

这一茬就在谢景的意味不明的沉默中平淡而随意地过去了,王悦继续同谢景唠着琐事,无非是纪瞻昨日又请他去赴宴了,石头城战报传来局势有些棘手,王导昨夜睡不着又在祠堂枯守了一夜,前两日宫道上撞见司马绍抱着他儿子,那小皇孙貌似又大了些,长得真是一点也不伶俐,王悦碎碎念着,声音越发轻了下去。

许久,谢景终于看了眼手边累得睡过去的王悦,王悦趴在桌案上,头垂在半环起来的手臂中,睡得很安稳,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烛光柔和地打在他身上,这一幕很是温馨。谢景看了会儿,搁下笔给他轻轻披了件衣裳,掖好了衣角,他静静看着王悦。

很奇怪的一件事儿,谢景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心软的人,可遇上王悦,心却总是有些狠不起来。

他明白王导要管教儿子的心思,王导年纪大了,不得不为后事盘算,琅玡王家需要一位能担得起事儿的世子,王导需要一个挑得起大梁的儿子,这些道理谢景都明白,可明不明白是一回事,舍不舍得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他自己时常也喜欢暗暗欺负王悦两下,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但是不意味着别人也成。

这些事儿和家国大义都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就是些光明正大的私心,他喜欢王悦,所以心疼他,见不得他受委屈,仅此而已。

谢景看着睡迷糊了下意识往自己怀中窝的王悦,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发没说话。

王有容?那人什么时候改姓了王?

堂堂琅玡诸葛氏的后人,曹魏功勋旧臣之后,大晋丞相府谍报第一把手。

明明是个死士,什么时候改做了见得了光的幕僚?

手中传来一阵不安的动静,谢景低头看向手底下轻蹭着自己并睡不安稳的王悦,眼中阴翳散了散,他轻轻拢住了王悦将人拥入了怀中,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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