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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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风凉,这却是虫鸣不休的夏夜。

灵秀让侍卫骑得慢些,怕自己在后面落了单。她现在手发抖,握不住缰绳,只能夹着马,慢慢往前溜。

侍卫骑得本身很慢,怕马蹄快了,被前方的萧大统领察觉,可即便是慢慢悠悠放马一般,仍被嫌快。

今夜是别想回宫了,留门的马太监这个时候肯定睡着了。侍卫这样想着。

灵秀却在想一个怎么都想不通的问题:萧轼钦是怎么喜欢上姚鸢的?

所谓到深处便成痴,到了灵秀这种死不悔改的境界,羡慕和嫉妒在肚肠里转了一圈,首先不会转化成恨,反倒成为一种刮肠般的渴望:我要研究姚鸢成功的原因,争取复制,甚至超越!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俩人初见,是在京华塔前,当时萧轼钦对姚鸢并无特殊,甚至还当中羞辱了她。而后姚鸢风光嫁入霁王府,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隔三岔五去一趟云中山给人作画。萧轼钦因与太妃交好,有些消息需要靠宋姑姑传达,所以也常去云中山。

大约他二人便是在那里看对眼的。

可是姚鸢做了什么,才俘获了他的心呢?

灵秀决意去云中山问一问宋姑姑。

到达云中山的时候,天还没亮,各家各府门前挂的灯笼还燃着,路面上黑漆漆的,人影伶仃,除了醉汉便是更夫,像公主这样的妙龄少女,行色匆匆衣袂飘飘,犹如贪恋人间的女妖,更响天明,恋恋不舍,回头敲谁家公子门窗。

她敲得很急,云中山却迟迟无人应门。

侍卫焦急地在一旁恳求:“公主可千万别将方才看到的泄露出去,事关两方,每个都是咱惹不起的……”

灵秀将他一把推开,“我不告诉旁人,只告诉宋姑姑。”

告诉宋姑姑一人,不等于告诉了全京城吗?谁不知道宋姑姑是个八卦篓子?

侍卫急怕了,顾不上尊卑,一把将她扛到肩头,撒腿跑,却不想才跑了几步,迎面遇上一辆马车,躲闪不及,两人齐齐摔倒,侍卫身怀绝技,点地腾起,却苦了灵秀,在地上滚了几滚,刚好被受惊的马重重踩住,左小腿卡擦一声脆响,似乎断了。

灵秀惨叫,顿时蜷在地上抽搐不已。

车夫见是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小姐,顿时慌了,一时只想推卸责任,便大骂道:“哪个走路不长眼的,也不看看这是谁家马车便敢往上撞!”

侍卫见公主受了重伤,心中恐惧忧虑,正要上前将车夫揪下来痛揍一顿,忽见车门打开,一张风韵犹存的徐娘脸探出来,带着怒气和疲惫喝斥:“怎么回事?”

这世上本是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马车里正是公主要找的宋姑姑!

害公主意外重伤本是死罪,眼看公主又撞到宋姑姑手里,萧大统领的秘密显然是保不住了,侍卫惊恐之下,竟狠下心来弃之不顾,趁天色发灰,溜之大吉了。

车夫正欲对宋姑姑告状,宋姑姑便借着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看到了在地上痛得脸色苍白的灵秀,大惊失色,连忙叫人将她抬上马车,吩咐人快快去最近的林府请林太医。

灵秀已近昏厥,大汗淋漓中看清宋姑姑的面容,却抓着她不放,气息微弱但急切地说:“宋姑姑,我有个要紧的事儿要问你。”

宋姑姑哭丧着脸道:“公主,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能比你的腿更重要?!”

灵秀摇摇头,一刻也不愿意多等,非要立时问问她,姚鸢到底是怎么将萧轼钦这棵铁树浇开了花的!

“你说谁?”

她声音微弱,宋姑姑只听了个大概,然则这一个大概便让她心惊肉跳,唯恐自己听错了,附耳上去,细细辨来。

灵秀从牙缝里吐出姚鸢二字便昏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的宋姑姑,浑身僵硬,犹如腊月天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一般,寒彻骨髓。

她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十里坡军帐。

霁王爷被围困的第七天。

聚贤庄林庄主起义造反,起初只有几千人,不足一个月,便引得各方江湖势力并入其中,发展成一只两万多人的队伍。

当然这两万人并没有齐聚十里坡,林庄主虽然是武林人士,草根出身,从未受过正规的教育,却不知为何,天赋极高,这两万多人被他兵分三路,将十里坡三面三个城池攻破,行程一个稳固的地盘,十里坡在这个三角形中间。

霁王爷几千兵马,要从任何一个方向突围都不大容易,外面的援军想要攻打进来自然也不大容易。

便在这个包围圈里,他和他的属下们,原该过得焦躁,成日想着突围,害怕粮草断绝,可真实的情况却不为外人所知。

起码军帐扎营处,这几日风平浪静,一个死伤都没有。

夜深时,一个打扮成伙夫的壮实大汉背着食盒进了王爷的军帐,见了王爷,放下食盒,恭恭敬敬地跪倒,将刚刚探明的援军状况禀告于他。

霁王爷听后颔首,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上次便与林庄主说过,日后见本王,切莫再行此大礼。”

这个打扮成伙夫的大汉,正是聚贤庄林丛,多年前他为好友报仇杀死贪官,被押解到大理寺等候凌迟之型,茹莨郡主冒险将他救出,是霁王爷为他提供了一个藏身之所。

那时候茹莨只知道他藏在凤尾巷,却不知王爷与他在凤尾巷有过几次彻夜长谈。

王爷敬佩他的为人,欣赏他的功夫,承诺日后决不让宝珠蒙尘。

每个热血男儿都钦佩保家卫国的英雄,能被退匈奴平南疆的霁王爷这般赏识,当时死里逃生的林丛深感骄傲和激动,他当即便表示,从此愿为霁王爷马前卒,生死不悔!

当时泰康皇帝还在,霁王爷一心拥护太子,并未表现出任何争夺皇位的意思,只让他在江湖中锄强扶弱,建立一个深得民心的江湖组织。

在霁王爷暗中帮助下,他建立的聚贤庄,渐渐成了侠客林立义士云集的地方,在松州,聚贤庄的威信甚至要超过知府衙门,而在申朝的其他地方,但凡有江湖的地方,都听说过聚贤庄,武林人士唯林丛马首是瞻。

多年来,他谨遵霁王爷教诲,无论是茹莨被发配,还是霁王爷在南疆生死未卜,始终保持这股江湖势力的纯粹性,从不参与庙堂之争,直到最近茹莨投靠聚贤庄,霁王爷一纸书信送到:时机到了。

这时候他才知道民间传言是真的:太子并非病亡,而是中毒身亡!

当年这一个说法正是由茹莨郡主提出,继而在民间传开的,所以茹莨是揭开太子暴亡秘密的关键人物!

于公,救出茹莨,是为了让她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于私,江湖人讲义气,茹莨劫狱救人的事情传播开来,被推崇为当代女侠之首,救她是为了让浩然正气长存人间!

所以即便是在太平盛世,这场起义依旧不缺乏底气,甚至因为江湖人的血性,格外激荡。

倘若任由其发展,打到帝都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眼下,霁王爷打着诏安的旗号,自觉被围困在十里坡,是为了掌控着节奏。果然因战事并不激烈,宫中二主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还将重点放在防范他上!

他们将箫轼钦封为平定将军,既在他意料之中,又有意外之喜。

原打算在两军交锋时,令‘叛军’将他斩杀,砍去小皇帝的臂膀,为日后铺路,没想到他带着小皇帝的密令,急不可耐地扮作‘叛军’混入十里坡,正在伺机行刺。

霁王爷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满意地笑了:“来得正好!他既自投罗,咱们瓮中捉鳖,务必让他有来无回!”

略一思索,对林庄主吩咐一番,林庄主听得不住点头,最后信心满满地抱拳道:“绝不令王爷失望!”

当夜亥时三科,乌云密布,大风狂作,三城之间,扎营的申朝将士正在熟睡中,忽听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喊:擒霁王、救郡主,紧接着营地内火光大亮,厮杀声和惨叫声响起,刀剑相碰,冲突骤起!

他们匆匆爬起来,连铠甲也来不及穿钻出营帐果断迎战,却见外面火光应天,亮如白昼,自己人和叛军你来我往,看似凶险,却并无死伤,仔细一看,所谓叛军,竟都是自己人假扮的!

但其中有一小绺不仅看着面生,还趁乱摸向王爷的营帐,形色间颇显得紧张小心。战士们护帅心切,欲上前截杀,却被校官拦住。

一向敬仰霁王的楚校尉望着那些鬼鬼祟祟的人,狠狠吐了口唾沫,怒骂道:“腌臜的玩意!爷们们再战场上可以不要命,却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

“校尉?”大家不明所以,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楚校尉冷笑道:“这是帝都派来的援军!不把刀枪冲着叛军,却大半夜摸到咱们营地里来,还扮成叛军意图行刺王爷!”

“什么?!”众人暴怒,按耐不住想要立时冲过去将那些人砍杀,仍被楚校尉拦着,愤愤道:

“校尉为何拦着我等?他们区区几十个人,胆敢混到我军中央,为什么不剿他个干净,还要费他姥姥的熊事,大半夜让大伙扮成叛军配合他们演戏?”

楚校尉肃然道:“不让大家亲眼看看,悄无声息将他们处理了,往后遇见援军,咱们傻不愣登地扔了刀枪,岂不是送上脖子让人砍?是要配合他们,让大家看看他们的真实面目!”

大家这么一听,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脊背冷汗,面面相觑道:“我等随王爷平叛,虽被困至此,却并未缴械投降,更未做逃兵,若王爷诏安不成,随时都能提着脑袋上战场!援军既不能解我等之困,反倒行刺王爷,试想,若王爷果真中招,我等在几万叛军的包围中,群龙无首,岂有生机?难道朝廷连咱们五千兄弟也不要了?!”

楚校尉冷笑道:“怪只怪,咱们与叛军接触的太多,听了太多不该听的!”

众人又怒又怕,无助地看着他:“咱们该怎么办?”

楚校尉令他们去王爷营帐前,“去跟王爷说,我们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死在自己人刀下!”

“对!”

“对!”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叫声,五千军士手挽手走到王爷帐前,只等刺客被抓,便要王爷公开刺客的身份,让朝廷给个说法。

在不远处的追麻城,林庄主站在城墙遥遥望着这边的情形,密切关注着下一步的动向,眼见军士们按照王爷提前预料的那般反应,心中欣慰,只等王爷帐中送出人头,便立即出兵攻打侯在城外的援军!

然而备受瞩目的军帐,却迟迟没有动静!(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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