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求情

自京州知府霍光隐瞒乾帝遗诏一事获罪入狱之后，霍家大少一直各处奔走，试图救出父亲。在各种办法都失败之后,他终于灰心丧气地按父亲的交代,来到松洲聚贤庄,原意是与之交好，从此将霍家隐于江湖,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被朝廷通缉的茹莨郡主。

通缉榜遍布申朝各大州,松州自然也不例外。榜上有云,凡能将茹莨捉拿归案者,奖万金封侯爵！霍大少爷看出朝廷的决心,深深觉得此乃良机,便写信给本族伯父，将林庄主骗出松州，挟持云骓，逼迫茹莨与他一起进京服罪。

他怕林庄主半途觉察异常，回转马头坏了他的好事，一路急赶,几乎不休，云骓本恢复不佳,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还不到帝都，便咳血不止，丢了半条性命，若非茹莨以死相逼，霍大少还不肯缓一缓，为他找个大夫。

这略一耽搁的功夫，帝都里太后和霁王爷便被西陲的战事缠住了，霍大少进京后，使了不少银钱打点上下，直接找到了大理寺卿，大理寺正因茹莨越狱一事弄得灰头土脸，得了消息以后，一刻也不愿意等，立即上报宫廷。

听政阁关着门，谁也不准进，黄门官把消息递到了小皇帝手中。小皇帝知道茹莨素来是霁王爷的软肋，闻言犹如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雀跃不已。当下便命人将茹莨等人收押了，正要按通缉令上说的行赏，却听顾安提了一句：“这霍金似乎正是当初隐匿乾帝遗诏的京州知府霍光之子。”

小皇帝勃然怒道：“是他？若非那老匹夫包藏祸心，故意隐瞒不报，那遗诏怎会落到母后手中！朕没有将霍家满门抄斩已经很压抑了，他居然还敢送上门来邀功请赏？好肥的狗胆！”

“陛下意欲如何？”

“朕想杀了他！”

顾安敛容道：“恐怕大理寺不会答应。”不然以后张榜还有谁敢接？

小皇帝翻翻白眼：“朕又没说要光明正大地杀！你将萧轼钦传来，朕将这抄家灭口的肥差交给他！”

顾安眉尾挑了挑，带着嫉妒和同情的复杂心情下去通传。

翌日，霍家大少收到了万两黄金和一个端义侯的封号，他拒之不受，要求面圣，皇帝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便广撒黄金，疏通各部官员替他说话。

皇帝听说以后替萧轼钦发愁：“要不你别等了，在帝都动手得了，不然等他那一万两黄金花没了，你这肥差变成苦差了！”

顾安酸溜溜地说：“萧大人，陛下是真疼您啊，这一万两黄金到了您手他不心疼，散到朝臣手中，他心疼得不得了啊！”

萧轼钦才不管它肥差苦差！彼时他刚刚将姚鸢藏匿起来，还未与她相见，一心只想赶紧办完差去京郊与她会面。

皇帝却不放他走，拉着他商讨如何处置茹莨。

在他眼里，萧大统领虽然年轻，城府却不输于皇叔，有他筹谋，定能将茹莨这颗棋子的功效发挥十倍的功效，同时达到牵制母后和威胁皇叔的目的！

萧轼钦满脑子都是姚鸢，兴奋地沉不下心来，但是皇帝问了，又不能不答，于是他给了个简单粗暴的答案：“杀了！”

小皇帝愣了愣，头一次不敢苟同：“虽然她罪名确凿，却终究是皇室血脉，还是大伯父的遗腹子，更有七皇叔护着，而今朕刚刚与皇叔修好，他与母后之间的嫌隙则正逐步扩大，朕不想在这时候将他得罪透底！你给朕想一个法子，既能控制茹莨，不让她重落在母后手中，也不会被皇叔救走！”

萧轼钦想着自己眼下面临的问题，与皇帝正有异曲同工之处。

皇帝想留住茹莨，自己想留住姚鸢。

“若想留住一个人，除了杀了她，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她自己心甘情愿死心塌地，这样即便别人将她救走或者掳走，她自己都会想方设法地回来。”

“哦？”小皇帝若有所思，片刻后鬼使神差地开窍了，一拍桌子站起来，笑道：“朕想到了，朕要娶了茹莨！”

萧轼钦和顾安面面相觑，各自懵逼。表兄妹成亲很正常，堂姐弟却是乱*伦啊！再说太后与摄政王也绝对不会答应！

“那把她嫁给你！”小皇帝以为，留住一个女人，最合理的办法便是成亲，毕竟成了亲，她成了丈夫的私产，不管是谁，都没有将她带走的权力。

既然自己不能娶，把她嫁给萧轼钦是最好的办法！萧轼钦年轻俊美，位高权重，太后和皇叔必定挑不出错来！

萧轼钦拱手道：“臣的后院，只怕挡不住太后的黑羽卫。”

顾安也道：“只怕郡主会连累萧大人。”太后一心想除去茹莨，若茹莨成了萧轼钦的妻子，一损俱损，皇帝的宝贝大臣难免受伤害。

小皇帝想想也是，他自己舍得一身剐，却不舍得拿萧大统领去冒险，萧大统领既是他的智囊，又是他的宝剑，还是他的知交知己。

那嫁给谁好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顾安身上。

顾安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不行，要是把她嫁给太监，恐怕皇叔要跟我恼！”所幸他自己否定了自己，顾安长吁一口气。

小皇帝在大殿之上踱来踱去，第一次因为两大智囊一起沉默而飞速转动脑子。

“多年来，母后与皇叔一直在如何处置茹莨上对抗，若她没有从墨溪山回来便罢，一回来势必引起母后和皇叔的较量，母后对茹莨恨之入骨，而皇叔为了她甚至甘愿屈于臣下，两个人一个要其死，一个要其生，势同水火，若长时间不能达成共识，早晚会闹得失和！这样好的棋子，不可多得，朕已失了姚鸢，不能再失茹莨！”

顾安点点头，给予鼓励：“陛下分析得极是！姚氏已死，未见王爷多消沉，可见比之郡主的分量差远了，郡主才是离间太后和摄政王的关键！”

“不错！”小皇帝点点头，大义凛然道：“想来想去，还是将她嫁给朕最合适！母后投鼠忌器，不能随意杀死朕的妃子，而有了皇妃这层身份的限制，皇叔也不能再将她送回墨溪山！她在朕的手里，朕想撩拨一下皇叔，便虐待她，朕想气气母后，便宠她……顾然朕要背负一个乱*伦的骂名，为了皇权大业，倒也值得！待朕掌握实权之后，令史官将这一笔抹去便是，反正史书上的糊涂账多的是！”

顾安看向萧轼钦，萧轼钦却没什么表示。

这小皇帝掉进权力的泥潭中无法自拔，什么事儿都敢做，于他这个野心家来说，也算是个好事，比扶不起的阿斗强上百倍了。

皇帝见萧轼钦默许了，便笑着走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半是撒娇半是吩咐道：“那如何取得母后和皇叔的同意交给卿来想法子了！”

萧轼钦拱手称是。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不让他娶旁人，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小皇帝搞定了自己的两大心腹，便换了一身常服，去往大理寺劝说茹莨。

这事儿，务必要她心甘情愿，还得让她死心塌地地留在皇宫，不然掌控起来还是麻烦。

“你疯了！”茹莨乍听这个这个荒谬的提议，冷笑一声，全然没有当真。

然则小皇帝专门令人搬了把椅子，坐在牢门外，与她耐心说道：“母后千方百计置你于死地，而唯一能救你的皇叔，如今刚死了妾正消沉，不一定有功夫管你。何况，多年前他用自己的前途换了你一条命，而今他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想要救你，难如登天。朕给你的，是唯一的活路。”

茹莨冷笑：“九年前，我率众大臣阻止你登基的时候都没怕过死，你竟以为，一个死字能将我吓住？”

小皇帝眼神冷了冷，忽然想到，是了，还有这笔账没同她算呢！不过没关系，娶回宫中，她便成了自己的人，用完之后，想打想杀，旁人谁敢插言？便是皇叔，也不能插手别人闺房里的事儿吧？更何况，到时皇叔还在不在尚得另说。

他命人将云骓抬来，笑道：“这便是上次劫狱将你救走的侍卫吧？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寒门武举，却能当上大内侍卫，若不是命运不济，被皇爷爷指给了你，说不定现在萧轼钦的位子便是他的，而今不仅这般落魄，还变成了废人奄奄一息地等死……”

茹莨扑到云骓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像护着幼崽的母老虎一般气势汹汹地看着皇帝，却不敢再说狠话。

皇帝俯身揪起她一绺头发，绕到手指上，缓缓缠着，渐渐缠得紧了，扯着她的头皮，将她扯到自己跟前，阴测测笑道：“大理寺有许多种方法可让人生不如死，其中有一种药丸叫僵尸丹，喂下去之后，他能保持不死之身，永远陪着你，唯一的缺点是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你只能通过他的眼神，只道他内心的情绪。”

他用小手指勾起茹莨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听说大部分吃了这种药的人，过不了多久，眼神中只剩下绝望，可惜他连求死的话都说不出。”

茹莨惊恐地瞪大双眼，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她死死得拉着云骓的手，感受到他在听到皇帝的话后浑身一颤，整颗心疼得快要碎掉。

皇帝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掏出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啧啧两声道：“你哭起来可真丑，年纪又这么大了，朕娶了你，当真是……”做了个牙碜的动作，又道：“所以你要懂事，学会哄朕开心，毕竟朕是唯一能护你周全的了，还有这个废人，说不定你将朕哄得好了，朕便令太医给他瞧一瞧，还能允许他戳在宫门口，偶尔看你一两眼。”

茹莨闭上眼，憋住胸口一口浊气，直到皇帝走了，才开口吐出，却不想，带出一口鲜血。

云骓嗅到那灼热的血腥气，心痛如刀绞，回光返照般突然坐起来，从茹莨头上扒下尖锐的发簪便朝自己喉头刺去，茹莨尖叫一声，吓得三魂去了一般，慌乱间也不知怎样制止，只将自己的手掌贴到他脖颈上，替他挡住那不留余力的一刺。

剧烈的刺痛传来，她眼前一黑，顿时扑在云骓身上。云骓大惊失色，抬起她的手掌一看，那发簪已经从外到里将其贯穿，血水胸有地往外流。

他声嘶力竭地叫人，茹莨却颤抖着堵住他的嘴，眼神坚毅地将他瞪着：“不要对他们示弱！早在八年前，我被发配到墨溪山的那一刻，不再是娇贵的郡主了！当年我选择了皇叔，荒废一生，不惧死亡，是不想窝窝囊囊的活着！”

掌心的疼太剧烈，说了几句，她便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她这一生，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然而身体上的创伤，却远不如心中的悲伤更伤，纵然强忍着，泪水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如论云骓怎么擦都擦不净。

云骓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到了此刻，也是双目含泪，死死咬着牙关。

茹莨喘了几口粗气，续了些力气，深深地看着云骓道：“因为我做的那个选择，才有了今天的结果，所以不是你连累了我，是我连累了你！所以我不能看着你死！不是我不愿意与你同生共死，只是那些欺辱你我的人，我不甘心放过他们！”

云骓苦涩地摇摇头：“不要嫁给他！”

茹莨咬咬唇，垂下头：“他给的，未必是一条活路，可是到如今，我已经等不起别人来救我们了，我要自己救自己，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把死路走成活路！太后想杀我，我便正面迎上去，皇帝想要利用我，我便让他瞧瞧先帝一手带大的郡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云骓看到她眼中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那个指点群臣，在听政阁内慷慨激昂甚至野心勃勃的郡主……

毕竟是泰康皇帝亲手带大的孩子，她从来都不甘心做个内宅妇人，所以当年才会大胆地站队，做了很多男人都不敢做的选择！

这些年来，她被囚禁在墨溪山，郁郁不得志，一直用天真和跋扈掩盖自己死而不僵的野心，也许她差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不管这个机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到她的生命力，只要来了，她都会奋力抓住，重新为梦想而搏。

然而，她与他的缘分，终究尽了。

虽然在松州时，她曾无数次说起，等他伤好了，便携手流浪，飘到哪里飘不动了，便在哪里一同埋葬。

那终究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而那个梦没能实现的罪魁祸首，正是云骓自己。

是他的懦弱和自卑，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他闭上眼，感受到热泪从脸颊上划过。他生来是个坚韧的强者，后半生却注定在孤苦和情伤中与眼泪作伴。

七月初，聚贤庄林庄主发现被骗，为救回恩人，聚集所有帮会揭竿而起，以为先太子报仇的名义攻往帝都！沿途昭告各州知府：先太子是被太后即当时的太子妃毒害，忠臣良臣都该为先太子报仇！

八*九年前，茹莨郡主阻止幼帝登基的理由便是太子死得不明不白，要求大理寺严查，虽未明指是太子妃所为，但是帝都几乎人尽皆知：太子与太子妃不睦，侧妃上官云更受宠，且上官云也生了儿子，若太子顺利登基，百年之后大位传给哪个儿子还是未知的定数，而今他于登基前暴毙，太子妃却携子登基，自然可疑！

幼帝登基后，茹莨被发配墨溪山，太子妃晋升太后，靠着摄政王坐稳了位子，朝中质疑声渐渐没了，但是民间却一直有这种说法！

此番被林庄主提出来，便如漠上狂沙般卷土重来，战事才开始半个月，已经从松州传到了帝都，一时间官*场风诡云谲，悄悄涌起了一股股暗流。其中牵头的，不少都是当年茹莨发动起来的老臣。

太后忽然被讨伐，既惶恐又气氛，观朝中局势，暗暗觉得与霁王爷有关，便给他五千兵马，命他亲自去平叛，想那乱民数万，而他只有几千兵马，必讨不得便宜。

便在这人心浮躁的关头，皇帝吩咐礼部开始准备自己的大婚。

他对于太后让皇叔领兵有另外的见解，他觉得太后这是用释放兵&权的方式拉拢皇叔，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他们再和睦如初！

他等不及要让茹莨出场了！

娶完皇后第二天，他便要将茹莨娶进宫！(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