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幽谷

正如宇宙的快速坍塌和艰难膨胀，我承认，我的故事也越来越不容易那么轻松地讲下去了。宇宙是一个凭着意识能量随机复制出来的物质世界，还是物质世界不停地堆积成一个巨人的思想，这已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争论永无休止。直到有一天，人们的餐桌上摆放了人造的鸡蛋，而人们却浑然不知地把它们吃下去时，鸡和蛋自此便有了各自的归宿。原来，鸡和蛋之间，并不一定非要对立隔离或者彼此孕育才行。我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我的观点，但你若能开始颠覆性地思考一些问题，我想我是乐见其成的。

柯西和玛雅，本以为第六个太阳纪银河系就剩下他们两人时，万万没想到，天狼星的世界仍在继续运转着。看到那些勃勃生机的生命，柯西陷于痛苦的思索当中。在有限的生命里，柯西目睹了无限的世界，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而玛雅则迷失在一个时空的夹缝中，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为了不过早揭示结局，我想，我们还是要慢慢来把这个故事读完。

柯西再次在天狼星上遇到了红衣女人。就在柯西意识到自己跌入更大的深渊时，红衣女人显然也发现了柯西。不过，引起红衣女人注意的是玛雅，看到玛雅之后，红衣女人立刻命令驾驶员调转方向，朝柯西追来。此时的柯西见势不妙，早已疯狂地驾驶飞船逃命了。两艘飞船在立刻奇域之城的上空上演了追逐大战。

柯西不知道哪来的本领，将飞船驾驶得有模有样，在那些飞船队伍里穿梭自如，上下舞动。红衣女人的飞船更不在话下，一路飞得非常稳，紧紧跟随在柯西后面。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柯西只好通过调转飞船方向，或者在空中划圆圈，来躲避红衣女人的围堵。红衣女人终于按耐不住，将身边的驾驶员一把拉过来，自己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亲自驾驶飞船向柯西追去。

不一会，柯西就被逼得走投无路，一路踉踉跄跄。柯西担心对方急了会发射炮弹，伤害到玛雅，只好驾驶飞船朝地面降落。看到柯西败下阵来，红衣女人紧随其后，一直将柯西的飞船逼停在一个金字塔附近的地上，才肯罢休。

柯西此时气喘吁吁，满脸是汗，感到十分疲惫。柯西还没回过神来，红衣女人已经带领三个手下从飞船上跳下来，将柯西的飞船团团围住。柯西躲在飞船里不敢出去，他知道离开飞船，自己的意识就会被对方控制，那时可真就无力回天了。见柯西没动静，红衣女人用手指着柯西的飞船，好像在清除飞船的能量。柯西能够感觉到，笼罩在飞船里的能量似乎正在消失，他越来越透不过气，慢慢地，柯西失去了知觉，倒在了玛雅身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柯西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当中。“玛雅，玛雅，你在哪里？”柯西赶紧站起来，拼命呼喊玛雅的名字，同时一路向前狂奔。柯西身后的火光和碎片发出呼呼的声音，不停地向柯西蔓延过来，仿佛要将他吞噬。柯西不停地跑啊，跑啊，跑得筋疲力尽，终于，火光慢慢退去，周围一片寂静，迎接柯西的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柯西摸着黑在黑暗中走了一会，不停地喊着玛雅的名字。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找到玛雅！想到这，希望有一个照明灯的强烈念头出现在柯西的脑海里，奇迹竟然发生了，柯西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照明棒，如果柯西没记错的话，这个照明棒和玛雅在昴宿星金字塔里使用的照明棒一模一样。柯西周围的世界顿时明亮起来。

柯西抬起手臂，搭在眉头，朝四周看去。这是一个沉寂黑暗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东西，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色，让人不寒而栗。柯西举着照明棒，继续朝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几个世纪，柯西终于发现前方有一些光亮，这些光亮被一些橘黄色的烟雾笼罩着，显得迷离而又诡异。

柯西快步朝前跑去。渐渐地，柯西能看清楚那些光亮了。原来，那是一些破旧不堪的建筑，那些建筑可真够高的，大概有几千层，橘黄色的灯光从那些建筑破碎的窗子里射出来，凌乱地穿透烟雾，散落一地。就在那些建筑的前面，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重叠的部分有一个洞，洞上面挂着一些干枯的尸体。柯西举着照明棒，走到这个十字架跟前，由于十字架太高，柯西看不清上面的尸体，只能借着照明棒的光仰起头看了一会，唏嘘不已。

柯西战战兢兢，绕到巨大的十字架后面，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柯西总感觉这个世界他曾经来过，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玛雅就藏在这个世界里，他一定可以找到玛雅。柯西继续举着照明棒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一座破旧的大厦跟前。这座大厦的石头已经碎了一地，碎石头堆在一起，挡在了大厦的门口。在碎石堆前面，正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双手圈住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里面，看不清楚相貌。柯西内心一阵激动，赶快朝那个人跑去。

来到这个人跟前，柯西举起照明棒，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女人。女人头发很长，但非常枯糙，黑色的头发上覆盖着一层灰尘，看起来十分狼狈。女人低着头，脸贴在膝盖上不动。

柯西轻轻走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喊了声：“喂，你是谁？为什么坐在这里？”

女人纹丝不动，柯西只好用力拉了拉女人的胳膊。这时，女人突然抬起头，头发上的灰尘抖落了一地，吓得柯西赶紧后退了两步。女人的双眼黯淡无光，看不清眼白和眼仁，只是空洞地眨巴着。女人盯着柯西看了半天，说：“我叫麦，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你是麦？你是那个完成时空穿梭的律师麦吗？”柯西突然激动起来，说：“对，你真的是麦，我还记得你呢，我从地球上找到你，把你救到太阳系空间站的。”

麦歪头看了看柯西，一点记忆都没有，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被困在这里，那个十字架把路挡住了。”

柯西十分不解，继续说：“我是柯西啊，是距离你们世界500年后的一名将军，你忘记了吗？我还把你带给玛雅，帮你找到时空穿梭器。对了，那个戒指，那个戒指就是时空穿梭器。”

柯西越说越激动，但麦显然对柯西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又耷拉下脑袋，继续把脸放在膝盖上，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那个十字架把路挡住了。”

柯西用手晃了晃麦的肩膀，除了头发上又飞起一些灰尘，麦再没了动静。此时此刻，很多往事涌上柯西的心头，柯西记起，麦在思想世界里找到了她的丈夫，然后死去了。柯西突然明白了什么，放下麦，绕过石头堆，拼命朝前面跑去。

柯西在这群破旧不堪的摩天大楼过道里穿梭，跑啊跑，跑啊跑，一直跑出这群建筑。又跑了一会，远处出现一片灰色的天空，有一座灰色的山丘矗立在那里，山丘几乎连接着天空。柯西鼓足了劲儿，朝那座山丘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柯西来到山脚下。山脚下是一大片灰色的墓地，墓地被灰色的大雾笼罩着。墓地里矗立着许多墓碑，每个墓碑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柯西在一个墓碑前站住，然后蹲下身来，用手抹去墓碑上厚厚的灰尘，使墓碑上的名字露出来，只有一个字——青。柯西又来到一座墓碑前，擦掉上面的灰尘，墓碑上的字同样也是——青。柯西又看了很多个墓碑，结果每个墓碑上都刻着那个字——青。柯西望着这些墓碑发呆，呆了一会，便站起身来，朝后面的山上爬去。

柯西不记得是怎么爬上山顶的。山顶十分平坦，飘着灰色的云，这些云如此低垂，以至于伸手就能够到它们。不出所料，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柯西，坐在山顶上。黑色的头发披在女人的肩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仿佛迎风一吹就会被吹成碎片。女人一动不动，呆坐在那里。

柯西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喊出女人的名字，说：“麦琪，是你吗？”

女人回过头，美丽的黑眼睛黯淡无光，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女人呆望着柯西，说：“我是麦琪，我在等一个人。”

“你是在等一个叫功的男人吗？”

“是的，我在等他。”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

“我哪也去不了，我被困在这里了，那片坟墓挡住了我的路。”

麦琪说完回过头，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再也不肯说话。这时，山顶上刮起了大风，风很快把灰色的云吹散，变成厚厚的大雾，大雾瞬间将山顶包围起来。麦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雾里，周围寂静无声。柯西没有继续纠缠麦琪，转身下了山。

柯西继续往前走。他知道他还会遇到一个人，准确地说，他期待找到这个人。柯西走啊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远远出现一片暗红色的天空，天空下是一片暗红色的瀑布，瀑布哗哗地流淌着，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在瀑布前面，有一片暗红色的石头，石头上面停着一只木船，木船破旧不堪，如同生了锈的铁箱。木船里有一个男人，男人佝偻着身子，头垂在船舷，似乎在欣赏眼前的万丈深渊。柯西看到这个男人，长舒一口气，立刻朝木船飞奔而去。

“功，是你吗？你是功吗？”柯西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冲男人的背影喊着。

男人没有转头，也没有动，继续欣赏瀑布下面的万丈深渊。柯西绕到木船前面，蹲下身子，这时他看到一个其老无比的面孔，额头和嘴角布满了皱纹，头发乱蓬蓬的。老人看到柯西的到来，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似乎他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

柯西蹲在地上，面对着老人，说：“你好，功，不，或者应该叫你蒙蒂，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吧，我是柯西，你穿越到我们的世界，帮我们打造了很多武器。你是地球上第一个制造时空穿梭器的人。”

老人仍旧耷拉着眼皮，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不该为人类制造灾难。我把自己困在这里，哪都不想去。”

“我刚才看到麦琪了，你心爱的女人。”

功还是没有反应。柯西想了一会，说：“你能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找到玛雅吗？”

听到这，功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睁开黯淡无光的双眼，喃喃地说：“玛雅，她在我的梦里出现过。”

柯西还想继续追问，突然，前面暗红色的瀑布坍塌了，接着，暗红色的天空也坍塌了，木船坍塌了，最后，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周围仍是寂静无比的黑暗。

柯西睁开了双眼，玛雅正在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