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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富挨过来用胳膊肘捅捅他，对远处挤挤眼，一副“你懂滴”的神秘笑容。
他定睛一看，十几个粗使丫头婆娘居然也从后院赶过来吃饭，莺莺燕燕高声笑语，居然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小娘在里头。
“今个荤菜不少哩！”有个嘴滑的汉子出言调笑起来。
几十道如狼似虎的眼光盯过去，有胆大的嘴里荤话连篇，听到众人耳朵里更眼馋了。这些女人虽不是甚么有身份的，不过城里大户人家的下人女子，不用风餐露宿，多少能吃饱，因而总比真正底层百姓家的女人耐看。何况此刻院中汉子们要求也不高，皮肤白一点，脸略微端正，足以吸引大把的眼球，让人浮想联翩。
“是哩，又白又肥的大肉，看着就解馋，吃起来嘛，啧啧……俺就好这一口！”一猥琐汉子咧着嘴，口水都流出来了。
“呀——”突然小娘堆里一声尖叫，“杀千刀的贼囚，敢摸老*娘屁*股……”
“哎呦！”有不解馋的汉子企图混水摸鱼，结果被黄家家丁逮住，用棍子猛抽：“歪汉子，小爷打死你！”
赵山坐地上，边吃边看热闹，隔了一会，觉得林富眼光不对。顺着他的视线一瞄，哦，这小娘可齐整多了。院子侧面小门走来一个姑娘，二八芳龄，身材窈窕，肤白貌美，仿佛清新的邻家小妹。她一路走来，皱着眉头打量着院中乱像，神情中颇有些不满。
“呦，眼光不错嘛。”他用胳膊捅捅对方，笑呵呵道：“这谁啊？”
“哦！”林富受惊似的移回视线，低着头啃饼子，吞吞吐吐说道：“小姐身边的丫鬟，紫薇……俺也不太熟。”
“还不熟呀？”他挤挤眼开着玩笑。眼见林富神情不太自然，不由得暗自笑他小题大做，不就是谈情说爱这点破事嘛，搞这么紧张干毛啊？说起来，林富是黄家的会手，人长得精悍，年纪也不大，要论身份比他这种下面铺子中的伙计强多了，看中小姐身边的丫鬟不算甚么大事。大户人家经常靠这个笼络下人，对此事有时是鼓励的。
三两口吃完，去水缸边拿个瓢灌个饱。午时内院的亲眷们要歇息，前院的汉子们可没有午睡的习惯，三五成堆聚在一起吹牛聊天。上了年纪的缩着脖子打盹，年轻力壮的男人精力旺盛，在院中闲着无聊，便吆喝着出去耍一耍。
他心中有事，看时辰尚早，便与人一拥而出。
“傻三儿，随俺们去耍一耍吧？”有个家仆笑道。
“你们耍吧。”他挥挥手，早跑远了。
还未到城门，便发现人头攒动，心中大叫“不好”。
城门居然关了！
门前一片闹哄哄的：“好没道理呀，快让俺们出去！”
他站在人堆里，痛苦地捂住脸。
“泼才，再敢呱噪，大爷手中的棒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一个外差模样的站在石头上，厉声吆喝。赵山眼尖，发现人群中身影一闪，凑到前面挤出和煦的笑脸：“赵甲爷，您老忙着呐？俺屋里还有一坛好酒，就等您啥事有空啦！”
赵甲爷扭头一看，乐了：“俺是想得空呀，可你看这些贼囚不让俺过安生日子啊。”赵山陪着他说笑，片刻后问道：“甲爷是上差面前的红人，可知今个又出啥事啦？”
“嘿嘿！”赵甲爷咧咧嘴，“听说杨家桥那儿闹事，殴打官差，午时就封城门啦……”
“为甚闹事？”
“还不是因为那些杀千刀的榆贼。”赵甲爷撇着嘴冷笑，“北城的总河衙门亲兵营抓到几个榆贼的探子，闭门大索，余者逃窜至运河边，居然有人不知死活的藏匿起来。你说那些个杀材，不老实呆着，竟敢对抗亲兵营的军爷，这不是作死吗？”说着怜悯的摇头，似乎可怜那些闹事人的智商。
“可不是嘛！”赵山点点头，“辛亏咱这儿有甲爷您的虎威震着。”
临走时，赵甲爷挥挥手：“好酒给俺留着。”
“那必须的。”
赵山匆匆返回，他并不担心榆园军攻打济宁城，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榆园军缺乏最基本的攻城火力。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原本的历史上，济宁城从未被榆园军攻占过，也未被其他派系的军队用武力打下过，它在河南、山东漫山遍野的烽火中傲然挺立着，在贼寇的汪洋大海中孤独地存活着，从天启年徐鸿儒起义，一直撑到崇祯十七年大明灭亡，仍旧没有被攻占的记录——直到最后被闯王的部下所接收。正因为如此，他才放心地待在这儿，甚至盘算着搞点跑路钱。
可是，原本的“围城”，现已变成“危城”，何时会成为“末日之城”？他心中开始产生不详的预感。
街道两侧屋檐下仍旧挂着庆元宵的彩灯，大红的灯罩，青色的挑杆，绑上彩色的绸带，稀稀拉拉点缀在街边，显得无精打采、毫无生气，衬托着路人惊惶无助的神情，哪有一丁点儿过节的喜庆气氛？
黄府的下人们似乎没有被风雨欲来的气氛感染，下午干活时依旧闹哄哄地吵成一片。
赵山整个下午表现的很沉默，天色渐晚时，突然听到有人悄声议论。
“听说施掌柜账目出了漏子，你可知道？”有个中年家仆对同伴小声嘀咕着，“唉，老施是精细人呀，咋会搞出这档子事？”同伴是个壮年汉子，看模样是黄府会手，听后翻翻眼皮问道：“哪个施掌柜？”
“打绳街杂货铺的老施呀，你不认识？”
“俺哪里知道。”壮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这事压根不关心。
赵山连忙凑过去打听。
“傻三儿呀，”中年家仆斜眼看看他，不愿和他多说甚么，经他软磨硬缠之下，家仆最后叹口气，脸上微带怜悯之色：“唉……老施出了事，往后你这傻子可就惨喽！”
当晚，前来黄府干活的下人全住在前院的大厢房中，地上铺了稻草、席子，几十个汉子裹着破烂的旧褥子，纷纷席地而睡。做重活的人没有甚么夜生活一说，躺倒在地上，谈论着小娘，吹一会牛，不大功夫便鼾声四起。
赵山躲在角落中默默想着。
他只能期望施管事犯的不是大事，这样一旦他生意稍微缓过来，银钱上出点错，赔给黄家就是了。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些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