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哇塞

地下水牢毗邻塞伊斯地下的污水域，所以整日都能闻到浓郁的恶臭，如果天气稍好，或者守卫有意流通空气或许整间水牢中的恶臭会变成淡淡的不均匀的气体，当然，依旧是恶臭，只是满布的臭幕被流动的空气分割开了而已，但即使这种程度也会使里面的犯人好过很多。只不过刑官布鲁赫显然不是那种良人，特别是面对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甚至无法蔽体的犯人而言。

此刻，一脸污秽的昆塔尔正蹲在没膝的水中，夺心魔的长触手变幻为凌厉的鞭索，一记记抽打在犯人身上，只不过这个犯人因为某种原因非难没有痛苦，反而是一脸欢乐地看着眼前的粉红色肉胎，两只黑漆漆的手不断拍打身边的污水，嘴里爆发出雀跃的喊叫。这种声音非常怪异，像极了哭泣的娃娃，又或是发情的母猫。回荡在走廊里顿时给人硬性填上一种深沉的畏惧。

艾肯重新穿上刑官的衣服，沿着台阶走下水廊。他知道，他想找的人必定在这里。

“很高兴你能走出阴影。”布鲁赫看也没看他，精神光波迭起，在艾肯思维中轻声说道。手里的鞭子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那种割裂皮肤的细窄音域总是出现在每一次挥击之末。

艾肯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昆塔尔，居然怪异地产生一点同情。很难想象，蹲着的人就是当初飞扬跋扈的大刑官。只不过那个永远手握裁决棒指判众生的职位已经易主，而他则必须面对自己该面对的结局。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那样一来就不好玩了。”艾肯用精神力轻轻撞了撞布鲁赫，希望它能停手。但是后者的力量更加重了几分，劈啪声变得刺耳冷酷。刑官的刑具都是特殊的东西，打在人身上不会出现伤口，但是来自灵魂的摧残却能恰到好处地给犯人的思维终端刻下牢固的印记，但是昆塔尔显然不属于这类。

可悲的犯人。

艾肯摇摇头，“我想和他说几句话。”他告诉布鲁赫。

“没见我忙着吗？这个人该死，但是死只是解脱，我要给他更好的东西。就是这个人一直使用手里的权利欺负虐待我们下位刑官，你不觉得他很可恨吗？”

“可以理解。我知道你和尼斯洛克都受尽了他带来的磨难。”

“说的好。”又一记疯狂的纵劈抽打在昆塔尔身上。这个前大刑官就像个孩童，却在鼓着掌，一幅满足的神情。只是看起来嘴角已经出现了淡淡的血沫。

“够了，布鲁赫。”艾肯上前一把拽住它的触手。

“你敢质疑大刑官的处罚吗？”布鲁赫明显生气了，这是艾肯第一次看见生气的夺心魔，它粉红色的身体突然涨大，几十个细密的小眼睛豁然洞开，全部注视着艾肯。艾肯顿觉心头一凉，脑子里居然产生阵阵恶心。

“我要和他对话。”

“不可能，他已经心智全失，只喜欢挨打。”布鲁赫断然否决。

“你把他打死了界官会严惩你，你清楚必要的规矩。”

“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它再度举起鞭子，准备来一次重创，显然，对象也包括站在自己跟前的艾肯。

艾肯没有躲闪，拉住触手的手掌猛烈使劲。只是这个细小的动作却突然产生怪异的变化。艾肯发现自己膨胀的思维宛如决堤之水，源源不绝地沿着手里的触手滑向布鲁赫，后者所有眼睛突然圆睁，仿佛极度诧异地看着艾肯，但是艾肯还没从这种异变中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身体一清，沉沉叠叠的本体影像朝着夺心魔晃动过去，感知也紧紧跟随，不消片刻，那只抓住触手的手掌就没有了知觉，他发现自己的感觉来自于那根触手。紧跟着，有些恐慌的艾肯怪异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全身的触手猛烈伸开，朝着周围扫动，溅起了诸多水花。

“互换身体！”艾肯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现在正在刑官布鲁赫的身体里难受地扭动着，而对面的自己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自己看着自己……

这是多怪异的感觉啊。

那些来自布鲁赫本体的意识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他突然能像翻书一样一页页读取夺心魔记忆领域的一切东西。他看见尚处于幼体的布鲁赫和尼斯洛克，原来这两个夺心魔是一对连体胎，双生心智使得他们拥有别的夺心魔所不具备的精神跃力。只不过当界官将两人带往以太界后就遇到了当时正如日中天的大刑官昆塔尔，残忍的昆塔尔手起刀落，将这对连体胎一分为二，那种彻骨的阵痛现在还留存在布鲁赫的记忆中，这也使得占据其身体的艾肯备受煎熬。艾肯无心于这种冒犯，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于是连忙想办法撤出精神力，毕竟他也不想让留在自己身体中的布鲁赫窥探到太多自己的秘密。

短促的爆裂在他们皮肤见炸响，两人随着这种微小的冲击波突然分开，各自跌倒在一旁的水中。

回复本体意志的夺心魔非常怪异地端详自己，不被外人理解的神态中依稀出现了恐慌的神情。

“难道……难道你吸取昆塔尔魔力的同时也吸走了他的技能？这，这不可能。”布鲁赫如人类嘴巴的器官微微开启，露出里面墨绿色的组织。

“我，我不知道。”艾肯像受到惊吓的小孩，一点点退避，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想不到互换身体的施法者也会享受这样的痛苦，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就好像自己的灵魂装在某个新的容器里，而那个容器又极不规则，挤压在里面的灵魂备受煎熬。难怪大刑官昆塔尔很少用这个技能。但是有一点确信无疑，那就是互换身体能开启对方最深层的思维，施法者能毫无顾忌地窥探别人深度意识中的东西，哪怕是一些连他们自己都遗忘的东西。可见比窥探这种抓取浅层记忆的东西要高明的多。这或许就是这个技能唯一的优点吧。

布鲁赫缓缓悬浮起来，没有再看一眼艾肯，只是管自己离开牢房，仿佛在躲避怪物一般。

艾肯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昆塔尔，竟产生莫名的仇恨。他相信那是自己翻阅了布鲁赫的悲惨记忆后出现的副作用。

所以他不以为然地朝他笑了笑。

“你间接害死了玛瑞莎，害得艾茜成为孤儿，害得这么多人因你而痛苦，你是不是应该接受更多的惩罚呢？昆塔尔。不过我不需要这些，现在的我们身份已经截然不同，作为刑官，向你收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想你应该是慷慨地吧？”艾肯朝他喃喃低语。后者歪着脑袋看着他，一幅莫名其妙的样子，嘴角歪曲，甚至还有丝状的液体流淌下来。艾肯摇摇头，接受了自己和一个傻子对话的无聊性。他猛地伸出右手，窥探技巧豁然开启，朝着昆塔尔脑部滑移，不消片刻，他潜意识中的诸多讯息一点点被扯动出来，沿着手掌进入艾肯思维中。他相信，对于这个心智不全的人，或许简单的窥探就能一览无余。

但是他的手还是被某种力量翻转。艾肯痛喝一身，连忙后退。就看见昆塔尔的身影晃过自己，朝着身后的墙壁窜过去。他在墙体下方的水里一阵摸索，似乎找到了机关一样的东西，那面坚硬的墙突然升起，将后方幽暗的走廊显露出来。昆塔尔朝着艾肯诡异一笑，就一下钻了进去。高墙轰隆一声合拢，那个水下的机关仿佛被压住一般，吱嘎一声崩断了。

水牢中空空荡荡，只有一脸惊悚的艾肯被面前的状况搞得不知所以。

“越狱？”他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