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提着被蛋糕屋小萝莉精心包装的袋子，周源走在大街上心情畅快，有恃无恐就是这幅模样。红日西下，天色是很美的，晚秋的苍穹辽阔而纯净，只盛着天边的火烧彩霞，暗金色铺张开来，虽是夕阳的余晖，也远比路灯的呆滞灯光显得好看，早早便被开启的路灯们也是这唯美光照中组成世界的一部分。

回到小区，恰巧碰上了归来的林沐雨，林大小姐今日又是艳丽非凡，精裁的西服凸显身材，长发披肩，轻笑正妍浓妆淡抹总相宜，对走来的周源礼貌地点点头。

周源看到她点头时发间还闪烁着一对银光耳坠，更加光彩逼人，没有一定功力还真不好上去与之搭讪。周源脸皮是厚过城墙的，挑着眉毛惊呼：“真是好巧啊又碰到大美女的林小姐，今天，有什么东西要搬吗？”

“呵呵，周先生你太幽默，难道我在这里出现就是为了找人搬东西么。”林沐雨掩着嘴笑，眼睛弯成一轮璀璨月牙。

周源耸耸肩：“没办法，第一印象就是那样。”

“看来我得好好检讨一下才行了。”林沐雨娇笑说着，看到周源手中的袋子，好奇问道，“要过生日吗？”

“不是蛋糕，你猜猜里面是什么？”周源在她面前晃了晃袋子。

林沐雨抿唇摆出一副琢磨的样子，然后伸出一个纤长手指：“闻起来甜甜的。”伸出第二根手指：“有点蜂蜜的味道......”

已经走进了大厅，周源把袋子举起来说：“我公布答案，是马拉糕，可不能让你猜中，我没准备奖品。”

“果然是。”林沐雨笑起来。

周源问道：“尝一下吗，很好吃的。”

“我知道很好吃啊，不过嘴再馋，也要注意身材呢，我要戒掉甜品！”林沐雨用光明正大而且无可反驳的理由拒绝了。

周源摇头道：“女人戒甜品，不跟男人戒烟一样么？”说着把袋子放到保安室的大理石台上，对里面说，“卢哥来一块！”

伸手就解了包装，里面是两个小袋子，要给蒋青英那份周源是吩咐另外打包的，早就打算好了。卢哥本不想跟这家伙打交道，可是见对方都把包装给拆了，再扮矜持可就是太不给面子，只好随手从中拿了一块出来，粗俗惯了也懒得理那小小的卫生。

“那我就先走了。”林沐雨得体地告辞，自然没人拦得住。

大厅里就只剩下两个大男人隔着柜台啃甜点，周源也啃着一块，倚在大理石台上摸出包烟拍出两根，捏在手里递给卢哥说：“试试我的烟。”

卢哥看了他一眼，拿的是里面那根，算是周源拜过了山头。其实卢哥也有点诧异他为何来这么一手，搞得自己这正规保安像是黑社会来着，之前不过是按规矩办事没给他方便——这人是匪气重了。

“哪里的烟，没见过。”卢哥夹在指间打量，没放进嘴。

周源就先给自己点上了，笑道：“从一个朋友那里抢过来的，据说是从国外带回来，味道跟国内的不太一样。”

“国外的又怎么了。”卢哥把烟放进嘴里，周源给他护火点上，抽两口，咂巴嘴说，“是比我抽的味道要重点。”

“听你口音不像是江海的，哪里人啊？”卢哥笑问。

周源伸手进去在他的烟灰缸里弹了弹，说：“南边一个小城市，叫圭江，那里有条河就叫圭江，从小在水里玩大。”

“我们江海市有江又有海，够你游的。”卢哥说道。

“不行。”周源摇摇头，扁嘴深沉说，“水又太深太大。”

“年轻人还怕江湖大啊，我以前是当兵的，小班长，有天手底下的几个兔崽子犯了事，我气不过一脚踢断了他们的腿，就退伍回家了。”卢哥平淡地说着，又带点炫耀成分。

周源抬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你比我差了点，我当年拳打武当脚踢少林，现在早就洗手不干了，跑来江海隐姓埋名。”

“这外国烟也没什么好，你试试我的。”卢哥扔出包烟。

周源打算去拿，猛地横地里插来只大手，顿时察觉对方意图，一接触便握了上去。卢哥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哗啦作响，只见两个高大男人隔着厚重的大理石抬将右手握在了一起，青筋暴露，如有雷霆之势！

卢哥惊讶发现竟是不分上下。

僵持一会，周源忽然说道：“看来卢哥你没有吃晚饭。”声音有些颤抖。

卢哥哼了一声说：“饭什么时候吃不行，有种你捏疼我。”声音有点尖高。

“捏疼就捏疼！”

“捏翻你我再去吃饭！”

“今晚你吃饭就别想用手了！”

“你明天吃饭都别想用手！”

突然电梯滴地一声响，里头的人谈笑地走出来，看到有个家伙脸色潮红地耍酷倚靠在保安室大理石台上抽烟，嘟起嘴喷烟圈，而里面的保安则是用两根粗&红的大手指夹着嘴里的烟猛抽一口，那烟本是正常的形状，可是在那两根浮肿的手指间显得犹如纤细优雅的女士香烟。

卢哥其实也不想亮出右手夹烟，可是左手方才拿糕点脏了，只好颤抖着右手去夹，抖抖索索地眼看伸往烟灰缸的烟就要从手指间抖下去，一探头去给呷进嘴里，总算还是一副正常抽烟模样。然后抬头看到周源用左手夹烟笑嘻嘻地。

“这外国烟抽抽又有点好抽了，你来试试我的。”卢哥一不做二不休，伸出左手拿烟盒弹出一根，举到周源面前。

周源右手现在深藏在裤兜里，那也是一个红肿，不甘下风地抬出来去拿烟，第一下就拿住却谁料低估了对方的狡猾，居然把烟盒往后拉，周源看他一脸欠揍样便拿掉嘴里的烟也有模有样探头去呷住右手那根，然后挑挑眉毛，小样！

“你快点颗试试。”卢哥放下烟盒就扔出zip打火机。

周源双手的灵活也不是盖的，完好的左手接住打火机后往脸上一抹，新拿的香烟取缔了燃着的香烟在手指间的位置，胸口一吸把那根还剩半截的烟抽完，才换上了新的，慢条条点上。

“一般般啦。”周源叹道。

卢哥见没成功，又打算出第二招，周源眼疾手快抛回那只纪念版ZIP，在他急忙接住之际捞起甜品屋袋子，潇洒往电梯走去：“卢哥咱们有空再聊。”

“回去多锻炼锻炼啊！”卢哥回应道。

回到家里发现没人在客厅，周源关上门左看右看，在里头的厨房的灯亮着，就大声说道：“我回来了。”

没有回声，周源习以为常，谁知刚坐下就看到蒋青英急匆匆从厨房里走出来，也不算急，就是走得稍快，但平时她走路可都不急不缓的。“你是要给我的惊喜礼物吗？”蒋青英难得地先开口。

周源神秘地微笑。

“在哪里？”蒋青英边走边问。

周源再次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你的手背在身后，我猜是在那里。”蒋青英说。

周源哈哈一笑，捧出甜品屋的袋子，唱到：“噔噔噔噔！你看看这是什么？”

“闻起来像是马拉糕，我觉得你也应该会买马拉糕回来。”蒋青英眨眨眼睛，“可是袋子很厚我看不透，你也说每天会买马拉糕回来，那就不是惊喜礼物了。”

周源汗颜，连忙在茶几上摊开，说道：“谁说马拉糕不能做礼物，我本来只买了一份，可是带回来两份，那另一份还不够惊喜吗？”

“哦。”蒋青英坐到沙发另一端，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周源解开袋子捧出一个精装小袋子。意识到是给自己，有点心跳地双手接过，鼻子轻轻闻了闻。

“哈哈。”周源紧张地看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干笑，等待她的反应。

“啊...”蒋青英初始还没什么表现，当打开包装那一刹那，顿时兴高采烈了，跺着小脚，举手欢呼，“马拉糕！”

有那么值得庆祝吗？周源皱眉看着这孩子手舞足蹈地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坐在自己位置上就看着她。

要说蒋青英呆板淑女文静，却偏偏在这时尽显小女孩心态，小脸激动地拿出糕点，含一口咬一口吃一口，甜美的模样就是旁人看了都觉得幸福。周源觉得这很荒唐，可就是事实，摆在了眼前，蒋青英那么大哥人就被一小包便宜的糕点给俘获了！

看了几分钟周源挠头站起往厨房走去，看看蒋青英刚才在里面干什么。**解剖？做科学实验？周源脑子里莫名冒出那本杂志，要是快要展现在眼前的厨房是血淋漓的怎么办？科学怪人！

然而厨房里柔和的灯光中就只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静静躺在干净的餐桌上，陪伴它的是一双摆放在旁边的象牙白筷子，然后发现洗碗台沿上还扑倒躺着一件花色围裙，平淡细腻。

泡面？

周源仔细研究这碗面，确定是泡面无疑，转身打开冰箱，里头还只是那些面包牛奶泡面之类速食食品，幸好是没过期的。都这么大人了，还整天吃泡面！怪不得，脸色白惨惨的。周源想象一下，蒋青英脱掉衣服后瘦骨嶙峋的模样，立刻又甩甩头，自己可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回到客厅，蒋青英还沉浸在对甜品的喜悦里，周源坐在另一侧翘起二郎腿，抚摸下巴，在脑子里思考如何去改善这好像几天没得吃东西的丫头的伙食。难得蒋青英吃着吃着发觉了他的回来，扭头看看他，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出于对人还是对甜品，递过一块马拉糕，说：“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我——谢谢。”周源本是想说自己知道，临到嘴边改了，也高兴地啃上几口，蒋青英顿时笑出声，像一个在奶茶店里看到好笑事情的单纯女孩般，抿抿唇，说：“慢点吃，别噎着。”

她居然会关心人！居然懂得关心人！

周源这一刻都感动地想哭了，马拉糕果然好吃啊！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蒋青英的世界就不关周源的事情了，直到周源吃完那一块，擦干净了手，蒋青英也没再理会他。只是周源有时候很容易满足，心情舒畅地坐在沙发上直想抽根神仙烟，只是通常女孩都不喜欢男人抽烟，硬是忍了。

走到窗台旁，那株绿萝和它的主人一样不理会外面的世界，遥远城市中辉煌的灯火照耀着，它全都映照出来，不收半点丝毫。周源想起早上自己是想给它打扮一下的，那时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倒是简单。于是回房里拿出条绿绸带，也不知是哪里捡回来的东西，从今以后就属于绿萝了。

他在那边捣鼓，蒋青英不得不重视起来，踮起脚尖凑上去，看到周源精巧地给绿萝那片残破的叶子在叶柄上系了一条丝带，眨眨眼睛，听周源说：“我给它系个蝴蝶结怎样？”

“嗯。”蒋青英想也没想就点点头，觉得很可行。

因此生长在玻璃盆里的绿萝就被装饰上了一个蝴蝶结，绿丝带的，色彩融洽，蒋青英抬头看向周源却又不动声色，搞得周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停顿十几秒后，嘴唇上还粘着甜点的蒋青英说道：“那个好像，礼服上面的蝴蝶结。”

“呵呵，是啊，不好看我可以系另外的。”周源松口气笑道，心说什么礼服上的蝴蝶结，难不成这妮子小时候也会看美少女战士？

蒋青英摇摇头，看向绿萝说：“这样就行。”伸手轻轻抚摸叶片，眼里静谧一片，好像在柔柔安慰。

确认了周源没有搞破坏，蒋青英又坐了回去，她的表情立刻又欢愉起来，仿佛那些甜品就是快乐的制造机。周源没办法体会，不过，这个空间里，虽然没有什么家具让其充实，没有喧杂让其热闹，但这里干净整洁，这里有抹安静祥和的自然之绿，没有其他人，只有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喜欢吃甜品，好像无忧无虑的女孩。这就够了，足够组成一个世界。

其实周源现在很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蒋青英的眼睛，那是现在她身上最有色彩的地方。心动不如行动，周源问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眼镜吗？”

“嗯？”蒋青英刚才没注意听他的话。

周源指指眼睛：“给我看看你的眼镜。”

“我的手脏了。”蒋青英摊开两只黏糊糊的小手，眼睛里有点小狡黠。

周源便伸手到她耳边，轻轻摘下那副黑框眼镜。带着体温，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现在仔细端详才知道，蒋青英的头发其实发质好到可以去拍广告。

看起来厚厚的眼镜度数绝对不低于五百，周源装模作样研究，实则偷看没了眼镜的蒋青英，她的眉毛细且长，委婉。如果不是那身臃肿衣服，蒋青英给人第一感觉会是娇小。周源非常来劲的研究，蒋青英果然这时候会是另一个人，皮肤细腻白净不说，五官也找不到挑剔的。更恨那身老衣服了。

“你近视多少度了？”周源问道。

“大概七百五十到八百度之间。”蒋青英很确定的说。

周源借此歪下身子端摩她的脸，说：“我看人家近视的，取下眼镜后都是喜欢眯眼睛，你的眼睛好大。”

“眯眼睛对眼睛不好。”蒋青英看了他一眼，有些失去聚焦的眼睛格外晶莹。

以周源这时看她的努力样子，换成别的人早就受不住了，然而她就是自然而然地，没有半分意见，不时还好奇地回观周源。“你午饭会回来吃吗？”周源问道。

“我在学校的食堂吃。”蒋青英如实回答。

周源指指厨房：“那晚饭就是吃泡面？”

“嗯。”蒋青英点点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周源摆摆手指：“光吃泡面可不行，你看你这么瘦，就是天天吃泡面的原因，而且油炸食品，对身体危害非常大！”

“那些泡面上面说是非油炸。”蒋青英解释说道。

“厂家印什么你就相信。”周源看孩子一样看她，教育道，“以后不准你再吃泡面了。”

“为什么？”

“外面买的东西再好，也不如自己煮的。”周源说道。

蒋青英抿抿唇，她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的，说话时总会先咽下去了再开口，家教良好，现在被问住了，嘴唇抵在手中那块马拉糕上面，发呆思索。“要不我给你做饭？”周源提议，一时脑热。

“好。”蒋青英就这么答应了，低头继续美味。

周源还道接下来商量经费事宜，蒋青英忽然又抬头说：“你是吸烟的吗？”

“我吸烟。”周源忐忑地承认这个不良习惯。

“烟草有很多危害人体的物质，而且容易引起人体和精神依赖，你不要再吸烟了。”蒋青英如是说道。

周源膛目结舌，这是反击？还是独属于蒋青英对人示好的感谢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