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流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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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流波山，岛上山势宏伟险峻，占地极广，若论大小，在东海诸岛屿山脉中其实可算第一，但因此山地处偏远，人迹罕现，所以在名气上，反而远不如东海另两座名山岛屿──“蓬莱仙山”与“阎罗之岛”。

不过此刻的流波山，却正是自古以来最热闹的时候，连着数日，魔道人物在这山间似乎搜索着什么。虽然山势广大，但修道之人御剑来去，速度何等之快，常常便发生不期而遇的状况。双方“苦大仇深”，往往一见面看清了便运起法宝砸了过去，一来二往，声响震天，同袍道友又纷纷赶来相助，遂成“群殴”架势，无数灿烂夺目或阴险狠毒的法宝，在流波山上空飞来飞去。

一连数日，两派中各是伤亡了十数人，而流波山上的小山头小山丘什么的，也无辜被削平轰碎了无数。

原来这一次魔教崛起，势头极猛，非但一些藏匿多年的老魔头重新出山，更有无数新生面孔冒了出来，而且道行竟大都不低，可见这些年来魔教韬光养晦，实是处心积虑、谋定方动。

敌势颇大，正道中人也不敢怠慢。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在与天音寺、焚香谷商议之后，派出了门下七脉中的龙首峰、朝阳峰、大竹峰、小竹峰四脉精英弟子，以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居首以及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辅以数位长老，带着近百名青云弟子，加上天音寺与焚香谷，以及其他少数正道散仙，一起来到了流波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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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梦尘到达这里已经有五天了。

且说那日他和陆雪琪天刚破晓之时终于与正道中人汇合，得知爱徒平爱无事，水月大师欢喜至极，圆圈一红，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流下泪来，看得田不易暗叫邪门，这老妖婆子居然也有流露真情的时候。

不过他也是十分欢喜，水梦尘在他大竹峰呆了这么多年，他私下里早就把他当成本脉弟子，虽然把持得住，但一脸欣慰任谁都看得出的。

青云门这次年轻一代弟子来的倒是很全，像是齐昊、宋大仁、文敏、林惊羽这些新星都到齐了，唯独不见曾。水梦尘没看到那猥琐的笑脸，确实十分遗憾。余下几人几乎都是他好友，个个前来嘘寒问暖，搞得他犹如重伤病患者一般，虽然有些夸张，但他心下也是十分感动。

又过了两日，张小凡终于稀里糊涂的找了过来，这小子先被水梦尘一纸留书给抛弃了，想和石头结伴而行，后者却因为师父召唤，也离他而去，结果一个人摸索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看着他一脸幽怨如弃妇一般的表情，水梦尘一阵无语，只得拉出田灵儿当做挡箭牌，才免去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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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正魔两派又起纷争。

两方势力今日倒是打得斯文的很，以一敌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多打得酣畅时，三五人一起上场群殴，但也没有太大的战斗爆发，如此一来，两边却没有多少人伤亡。

就如今日，张小凡一下场就遇到了死灵渊下和几人“苦大仇深”的野狗道人，几棍子拍上去就把他打得狼狈逃窜，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个不住，最后倒是年老大帮他解围，魔教众人看上去远没有正道中人团结，见炼血堂一帮败溃，就一哄而散了。

水梦尘看得直打瞌睡，总算等到众人打完收工，却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天音寺的法相。对方也看到了他，眼里惊喜闪过，冲着他微微点头。

这数日来他每日与这些正道中人接触，多有看见天音寺诸位大师的。也发现虽然法相年纪轻轻，但在这次来流波山的“法”字辈天音寺众僧人里，法相的气度卓然出众，隐隐有为首之风。出面接待讲话的，大都是他，而旁边一些年纪大的和尚，反而没有什么声音。看来，法相乃是天音寺着力栽培的一个出色人物了。

水梦尘本想过去找他好好聊聊，但却被青云门诸人叫住，直接拉了回去。

就这样，一天过去，正道中人倒是无甚收获。到了晚上天上却是下起了大雨，好在这流坡山上大大小小洞穴颇多，且天气炎热，雨虽然大，却没什么寒意。

小竹峰除水梦尘外都是女子，所居的洞穴正比较偏僻安静，而他和陆雪琪所在的洞窟，离众人更是远上了许多。

大雨下了许久，忽听“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响，这雨势不见小，反而更显滂沱，水梦尘默默伫立在洞口，手里捏着一杆刚刚劈碾好的石箫，就在这幕天席地的雨声中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箫声平淡，无悲无喜，听来天然自在，一旁的陆雪琪刚刚将篝火堆好，坐到他旁边，将头倚在他肩膀上，静静地听着师弟默默地独奏。这简陋的山洞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温馨的小窝。

忽然，水梦尘箫声戛然而止，陆雪琪微微诧异，抬起头来，却见水梦尘看向左侧，便随着他眼光望去。

风雨之中，一抹碧绿身影，不知何时撑着一把画着桃花的油纸伞伫立雨中。

她静静地转过身来，冲着水梦尘嫣然一笑，那笑分明是有些不甘和凄然。

陆雪琪神色复杂的凝视着那少女，三人久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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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这片山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大雨一直到清晨在停下，初升朝阳那绚丽的光芒和回荡在空气中带着夏天新鲜气味的潮湿空气，让人嗅来精神一振。

不过水梦尘倒是没什么好心情，昨夜碧瑶来访虽然没有惊动正道人士，但是从最后她与陆雪琪“谈判”的结果来看，事情的发展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顺利，两女虽然并非针锋相对，可看向他的眼神很是有些一山不容二虎的意味。

他缓缓的走出了洞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甜的空气，感受着身后为他整理头发的那一双小手，不禁一阵苦笑。

革命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啊。

不过还好，陆雪琪虽然冰雪聪明，但对于感情完全是一根筋，她对于水梦尘出轨之事倒是没有太多的不满，只是一时半会无法适应这个“大妇”的角色。

在给水月大师问过早安后，陆雪琪被留了下来，随时听候师尊调遣。而其他青云弟子，向着流波山深处飞行而去，一路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魔教徒众。

此刻正道各门派弟子纷纷三五成群，四处飞飙。流波山上风声呼啸，各色光芒急缓相间，闪烁而过，极是好看。

水梦尘不前不后的跟在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法宝可驱用的他虽然周身毫无光芒，但依旧是十分引人瞩目，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用法宝飞行的人物屈指可数。

飞了一小会，众人散去，分开来去搜索，水梦尘生性懒散，干脆落到地上，自己一个人往前慢慢悠悠的走去。瞧他的模样，游山玩水的架势倒是居多。

他自己游荡好一会，却走入了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里。天色不知道为何，变得阴沉起来，水梦尘不禁感慨一下，这靠近海边的气候，当真就如碧瑶丫头昨夜的脸色般，说变就变。

水梦尘百无聊赖的搜寻了半天，没有见到半个魔教妖人的影子，忽然见到前面一条小溪从眼前流过，那溪水清亮见底，他心中暗喜，便想去掬一捧清泉饮下。

耳边却听到一对青年男女声音响起，他仔细听去却是张小凡和田灵儿两人。

忽听田灵儿娇嗔道：“小凡，你发什么呆啊，快看看这石头漂不漂亮嘛…？”

水梦尘顺着声音望去，却看到张小凡一脸害羞小媳妇的模样，呆呆的瞧着那一张熟悉的、美丽的脸庞，田灵儿刚刚洗完脸，晶莹的水珠轻布在她白皙的脸上，不时看见，那水珠带着温柔，从她肌肤滑下，掠过脸畔，在她光滑柔和的唇下，却依然留恋不去，最后终于带着一丝动人的婉约，轻轻滴落。

张小凡红着脸，却没有看那石头，呆呆瞧着他的师姐道：“好看…好看。”

田灵儿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中掂量着一枚圆圆的彩色石子，将脸凑了过去，嘟嘴道：“真是个呆子。”

张小凡脸色几乎发紫了。

田灵儿也不理他，径直召出那琥珀朱令，从上面抽出一缕红丝，直接穿过那小石头，然后打了个结。

张小凡呆呆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见她忽然把那石子挂在了他的颈上，撇嘴道：“呆子，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第一样东西，你要是弄丢了，我可就一辈子不理你啦。”说完还“啾”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自己倒是羞不可抑，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开去。

张小凡样子更为狼狈，却见他一只手轻轻摸着刚才田灵儿亲过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直接向着田灵儿的方向追了上去。

水梦尘在一旁偷看半晌，不禁莞尔，却没有出来打搅，看两人身影远去，才继续向前踱去。

刚走两步，他猛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天上一道暗红血光一闪而过。

这绝非正道法宝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立时隐去身形，直接向那红光落地的方向掠去。到山阴拐角处，却见到一处极大的洞穴，刚才那红光也不过刚刚落在洞中，水梦尘仔细看去，却是那死灵渊下交过手的年老大。

他暗叫大鱼上钩，连忙找了个最适合隐匿的位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场中情况，只听头上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片刻之后，“唆唆”之声更是不绝于耳，竟是有许多人往这里飞了过来。

魔教教众，转眼间已经来了数十人，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互相似乎不甚亲密，水梦尘看得明白：魔教里派别争斗只怕也极为惨烈，不然怎会有现在的情形。

又过了半晌，似乎他们人员到齐了，只听三两个人中的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诸位，请静一静。”

顿时，魔教中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这声音的主人，有莫大的权威一般。

石壁上的火把，静静燃烧着，偶尔发出劈啪的声音。魔教中突然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站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朗声道：“尊使，此次‘鬼王宗’召集我等来到这荒僻海岛，说是有三千年方才出世一次的奇兽‘夔牛’，但如今找了这么多时日，一根牛毛没找到不说，却把正道中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引了过来，终日缠斗不休。请问现今该如何是好？”

只见那人开了头，后边便有许多人纷纷附和，其中那野狗道人道行虽不高，但性情却似乎很是火暴，所以在众人之中，声音显得最大。

“说的有理，‘鬼王’他老人家高高在上，自然不会理会这等小事，但要我们在这里平白无故受苦，却是为何，多少也要给老子一个解释吧？”

年老大在旁边听他说的无礼，眉头连皱，正想伸手拉他一下，要他安静一点。

便在这时，在众人议论纷纷、吵吵闹闹的时刻，忽地有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声调却颇冷漠，淡淡道：“你很想知道原因吗？”

水梦尘一愣，看向那声音的主人。只见在火把照耀之下，魔教众人面对着的那个方向，却是有个绿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

赫然正是碧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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