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大巧若拙

大音无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易理》

张厨的徒弟拧着鼻子站在师傅的面前，斜眼觑着王三凡，倒好像刚才施展手段的是他自己一般。www.tsxsw.com三凡见状，冲张厨一笑：“张师傅好手段，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张厨刚才一番动作倒也费了不少气力，气喘吁吁间闻言，也并不说话，只是手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家见了张厨的神乎其技，对王三凡接下来的应对更为期待。食府中人却觉得胜券的一半已经收入囊中了。

三凡面对又牵上的牛，比起张师傅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来又是一番景象――他随手掂起一把菜刀，一下戳进牛的心脏，与那只牛相比，它也没多受痛苦――顷刻毙命。王三凡的另一只手按压此处，使牛的血慢慢流出，不至于一片狼藉……

众人哗然：本来见过了张师傅的神技，想必王三凡肯定一山更比一山高。可没成想他用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招式，顿时大失所望。张厨的徒弟还高声起哄：“快早些认输吧！别丢人现眼了！”

王三凡不以为忤， 只管自己在死牛的腹部拉开一道细口，然后顺势一扯，牛的“外衣”被脱了下来，然后刀起刀落，将牛头卸下，接着顺着牛的纹理利索的切割起来，虽然达不到张头的神乎其技，却也足以称的上是游刃有余了……

感觉胜券在握的张师傅脸上本来还挂着胜利的笑容，不过只是一会儿，一丝凝重就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不大工夫，三凡周围已经堆成一堆堆的牛肉、牛骨、牛杂以及那张皮。三凡作完，就着旁边的水洗了洗手，侧头向刘兆道：“王爷，你就权当评判吧！”

刘兆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心想：结果不是大家有目共睹吗？还用评判？而张头的徒弟更是嚷嚷起来：“你怎么输不起呀！明眼人不都看出来了，你输了……”

王三凡微笑不语，只是看了看张厨。

张厨此时脸上却找不出一丝胜利的气息，甚至还有些沮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打断小伙子的话：“住嘴！这局我输了……”

众人哑然：怎么会？明明神乎其技的却说自己输了？

此时刘兆开口道：“此局确实是王三凡胜！”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双方的杰作，道：“你看张师傅的处理，他的独门杀牛方法确实可以不见血而奏全功，却也失之不见血。血水不流出当然可以使牛肉质地饱满，但却使牛肉的味道过分腥臊。并不利于掌勺师傅的烹调！”他顿了顿，对一个小厮道：“你去对面街中找一个资深的红案师傅来！”

不多时，一个厨子随小厮来到当前。刘兆对那厨子道：“你看看，这两头牛哪个处理得好？”

厨子瞄了瞄，笑道：“王爷说笑了！那个一团的虽说把骨头去了，可是他剩下的还能怎么做？――里面的血肉内脏混成一团，后边的就成了麻烦事了！分明还是半成品，并且麻烦太大！嗯……这个不错！肉的嫩老完全分开，一望分明！你瞧，这是极嫩的嫩腰。这是略老的牛腩、腰窝……并且骨头上不带一丝挂落，活做得干净利索！”

刘兆冲他点点头，接着对大家说：“大家也听到这位师傅的话了！本来在肉中有骨，就是当成支架以后好处理……这位师傅没有看到张师傅的神乎其技，所以并不为之所惑。一个红案最基本的就是要处理好食材，为掌勺师傅打好基础……张师傅，你现在还能将这头牛的各种食材料理清楚吗？”

张师傅满面羞惭，嗫嚅着：“得费些功夫，并且在处理的也不会太干净……”

刘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这局你就输了！”

王三凡在旁笑道：“其实张师傅的功力很深啊！已经深明肉中腠理关节，只要处理的步骤得当，凭张头的工夫肯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过我以为，厨道最后的目的就是菜肴的色香味，所以中间的所有手段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不管眩目还是平淡，最后都只有这么一点！我想‘庖丁解牛’最后的着点在‘解’上，却不是说的抽骨！”

张头满面通红：“受教了！”

三凡道：“那么下边就比片肉！不知这次张师傅什么意见？”

张头没想到自己本欲给王三凡来个下马威，却没想到炫目的表演反成了闹剧。做了大半辈子厨子，却忽视了这么重要的细节，心中暗恨不已，决意在刀工上找回自己的面子！

张师傅心说：“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一定要难倒他！”往四周看去，一个主意浮上心头……他笑对三凡：“我学厨练片肉时用的其实是豆腐――要将一块二指宽的豆腐条片成薄厚相同的五十片算入门！而今我的一般水平在八十片以上，最好的差点到一百，九十九片！只要你能超过此数便算你赢！”

下边一下子闹哄哄的，食府那边更是热闹！

有人问那个小伙子：“嘎子！你师傅啥时候这么厉害？我记得两天前他片出来六十八下还在我面前显摆半天呢！”

小伙子吭吭哧哧的回道：“可能师傅镇人不露相吧……”

“真人不露相?是兵不厌诈吧？”

一丝声音传进张头耳朵里，张头忙厚起脸皮装耳边风。可那变红的脸上却漏了底……

可刘兆此时却脸现古怪，忽然后边一人拍了他一下，接着刘昔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想起三凡配酒时制的小伞？不过说不准啊――豆腐可是食材中极软的，要想将不受力的豆腐片成那么薄的一百片可不容易……”

此时，三凡平淡的说了一声：“好！”吩咐一个伙计拿来豆腐和一个水盆。

“师傅，他拿水干什么？”徒弟问张头。

“那是怕片好的豆腐粘连！”

切下二指宽的豆腐，三凡一手持刀，一手捏着豆腐条伸入水中。深吸一口气，三凡的手中的刀子动了起来……啊不！确切讲是在舞蹈，随着刀子的舞动，一片片晶莹的雪片在棚中飞舞起来，随着水波荡漾着……呼吸间，二指宽的豆腐消逝了。观众们刚刚看到了三凡的大拙胜巧，此时却又看到了巧的极致……

刘兆上前，一片一片细细的挑出数着：“一……二……三……”

慢慢的旁边的观众也情不自禁的随之出声，声音也越来越大：“八十九、九十、九十一……九十八……”众人本待欢呼，忽然愣了，水盆中仅余一条豆腐片在孤零零的浮着。众人目光全聚集向三凡，三凡正要苦笑，忽然，那个嘎子惊呼一声：“一百！”

大家顺着嘎子的手指，只见那柄小刀上正贴着那个漏网之鱼，由于豆腐片薄的晶莹透明，竟没人注意到，还亏了嘎子眼尖……大家均不由自主地轻呼了一口气。

张师傅此时对三凡才真正心悦诚服：“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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