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年辰

雨点打在那阔大的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接着组成一团滚落到那以茅草为顶的小屋之上。这是间木质小屋，藏在第三峰的山北腰间。

此刻在这小屋的门口盘膝坐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老人身着灰色长袍，身前放着一把古琴，正闭眼抚琴，琴声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婉转悠扬，伴着那滴滴答答的雨水，仿佛能使人的心灵宁静，摒去一切杂念。

忽然老人抚琴的手顿了一顿，睁开那满是皱纹的双眼，朝虚空某处望去。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一下，接着又闭上眼睛继续抚琴。

“燕儿。”直到一曲完毕，老人才轻声开口唤了一声。

“弟子在。”老人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女子，一袭白衣，白纱遮面，此时手里正捧了一个香炉恭敬的应道。

女子正是宗伯燕，在这烟雨朦胧的日子里，一袭白衣的她显得更加清丽脱俗。

能让心高气傲的宗伯燕如此恭敬的，整个角云宗还没几个。老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老人正是宗伯燕的授业恩师，角云宗当代宗主——田武子。

“刚才你黄师叔传音给我，说是三日后便准备召开撞天钟，你去准备一下吧。”田武缓缓开口道，那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期盼。

“是，弟子定不让师傅失望。”宗伯燕躬身道，声音里有一丝坚定。

“呵呵，别让你自己失望就好，遵循本心，量力而行。”田武子慈祥的看着宗伯燕道。

“这些年来，宗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多由你手，辛苦了，此间事了，你便和你那些师叔们一起去修行吧。”田武子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宗伯燕离开。

“是，谢师傅！”宗伯燕那一直恭敬的眼眸里闪出了一丝兴奋与激动，放下手里的香炉做了个万福便迈步走入了雨里。漫天雨丝也不能打湿她那三千秀发，似乎在她身上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将那无孔不入的雨点挡在了身外。

田武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随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淅淅沥沥的雨不停的下着，只有那香炉里的白烟缓缓的飘着，倔强的穿过雨幕的阻挡与那云雾融合为一体，难分彼此······

雨中的十七峰，和其他山峰没什么不一样，笼罩在云雾之中。那陈旧的院落，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不同的是，十七峰比其他峰要少了点人气，一年前张二丫等人被打跑之后，并没有像尚炼想的那样带人回来找场子，而是似乎认了这个结果，再也没人来捣乱过。

往日院子里偶尔还会传来尚炼那粗犷的嗓音和花儿一两声寂寞难耐的吠声，可是这一年多来，十七峰似乎陷入了沉睡，没有丝毫声音传来。

此时的花儿正闭着眼睛站在刘羽的床上，这一年多来，花儿比之一年前要大了整整一圈，毛发油亮，四肢粗壮了不少。此刻正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吸收着刘羽身周的绿色丝线。

那细如蛛丝的丝线比一年前散发出来的要多得多，密密麻麻的绕着刘羽的身周飞舞着，随着刘羽缓慢的呼吸朝刘羽的口鼻间钻去。

忽然，花儿睁开了眼停止了吸收，因为它发现眼前的丝线突然不稳定了起来，花儿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趴到一边抬眼看着刘羽。

此刻的刘羽微微皱着眉头，紧紧咬着牙关，脸上原先细密的汗珠化成豆大的汗滴，噼噼啪啪的往下滴，仿佛在做着什么挣扎。

确实是在挣扎，火焰世界里，刘羽双手撑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这一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习惯了脚底传来的灼伤感，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抬不起被黏在石板上的脚，更别提去看一眼不远处的花了。

“一年了，每次入定都会来这个地方，这到底是哪里，我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这是刘羽喃喃了无数遍的问题，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再试一次，不行就出去，等师傅回来去问问看。”刘羽咬牙对自己说道。接着闭上眼睛，拇指与食指相扣，无名指弯曲，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依稀能听得出来是《生气诀》。

只见刘羽全身泛出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绿芒，闪烁间缓缓流动朝左足汇集而去。

待得全身的绿芒都汇集到了左足之后，刘羽猛的一侧身，一咬牙发出一声堪比尚炼嗓门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提被黏在石台上的左脚。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左脚还是纹丝不动。刘羽浑身颤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清秀的脸涨的通红，显得很是狰狞。

“啊！！！”刘羽不甘心的怒吼一声，左手再次掐诀，更多的绿芒朝足底汇去，可是徒劳的，他的左脚还是没有挪动分毫。渐渐得，刘羽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体内再次出现了那种空空如也的感觉。

这一年来，刘羽为了将脚板抬离石台，尝试过无数种方法，而他觉得最有效的，便是将体内的灵气灌注到脚上，加大上抬的力度。可是体内灵气一次次枯竭，还是没有半点效果。刘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拼命的想要离开这个石台，也许是为了看一眼不远处的那朵花，也许只是纯粹的不想被禁锢，从小野惯了的他也许只是为了一种能自由行走的自由，哪怕这个地方不是真实存在。

刘羽的身体颤抖如筛糠，因为脚板被固定在了石台之上，难以保持平衡，几次都险些摔倒。紧咬的牙关开始松动，脖子上的青筋也在慢慢的平复，看来这一次又要以失败告终了。

“啊！！！”刘羽再一次怒吼，将身体里的灵气全部都赶了出来，往足底灌去。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这么做了，每次这么做完的后果便是要花上十来天来慢慢的补充体内消散一空的灵气。按尚炼所说，吸收的灵气存于丹田，运行于筋脉，以口诀激发，以意念沟通，一旦体内灵气耗光，那便需要重新吸收，它并不能自行生长。

突然，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如玻璃破碎般的声音，这声音极轻，但是刘羽听到了这对他来说仿如天籁般的声音，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代表着他又晋级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自己是第几级罢了。

与此同时，十七峰的小屋中，刘羽面前的绿色丝线的数量突然暴增，如一个绿色的蚕蛹般将刘羽包裹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把懒洋洋趴着的花儿给吓了一大跳，跑得老远警惕的盯着刘羽身上多出来的那些丝线，但是最终敌不过诱惑，又屁颠屁颠的跑回了床上，陶醉的吸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