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夏殇

轰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四处飞溅的水花使得刘羽难以呼吸。此时的他一手抓着身后的绳子控制着下降的速度，一手放在身前的绳子上稳住身形。由于崖壁湿滑，刘羽踩在上面的脚必须用很大的力量才不至于打滑。刘羽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慢慢的一点点往下挪，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刘羽终于下到了云雾的下方。

刘羽稳了稳身体，此时的他身体疲惫到了极点，迷迷糊糊间扭头向下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刘羽心里发毛腿肚子直打转。在水潭边往上看的时候感觉不是太强烈，但是当一个凡人身处于七八十丈高的地方朝下看的时候，那个冲击力是非常大的，尤其此时刘羽的体力不济，脚上一个不稳，便直直的朝水潭摔落而去。不待刘羽有何反应，“绷”的一声，缠在刘羽腰间的绳子救了他一命，刘羽赶忙如八爪鱼般缠住了绳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过了好一会，刘羽才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好在这次坠落不是太高，但是此时绳子已然到了尽头。刘羽抓着绳子看着脚下约莫两丈远的灌木丛和灌木丛边上的月夜花，又抬头看了看上方，不禁有些犹豫起来。眼下绳子已然不够长，要是想过去的话就只能弃绳跳过去，但是这样做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去，如此高的距离摔落下去的话，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就此放弃的话······刘羽脑中闪过奶奶那慈祥的笑脸，秀儿那期盼鼓励的眼神，还有袁罡那丑恶的嘴脸。

“不，决不放弃，富贵险中求，大不了不过一死尔！”刘羽咬着牙狠狠的对自己道。做好决定，刘羽便不再犹豫，将腰上的扣子解开绕到左手手腕上。稳了稳心神，刘羽盯着脚下的灌木丛算好了力道，脚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荡到了灌木丛的上方，单手一松，刘羽便急速下坠起来。

两丈的距离转眼便到了，刘羽伸手抓住了灌木丛，灌木从被他的大力一带，猛的向下折了下来。刘羽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在灌木丛的根基比较结实，并没有就此掉落。此时刘羽的脚下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能够落脚的地方，散乱的头发被风吹着抽的他的脸生疼，他只好双手抓住灌木丛，然后吃力的甩了甩头，接着扭头看向月夜花的位置。此刻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月夜花并不是通体紫色，而是在花瓣的根部呈粉白色，由下往上渐变成紫色。

“一瓣，两瓣，三瓣······九瓣！”刘羽轻声的数道。

“李叔叔不是说的五瓣么，怎么这个有九瓣啊，而且也不是通体紫色啊，会不会不是这朵？”刘羽想着又勉强的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地方还有类似的花开着。

“不管了，先摘了再说，”刘羽此时的体力已经不支，若是再耽搁下去难保不跌落悬崖。只见刘羽紧了紧抓住灌木丛的手，接着往月夜花的方向咬着牙慢慢的伸出一另一只手。终于，刘羽碰到了月夜花的根部，只觉得入手处一片清凉，不知是不是错觉，刘羽觉得自己身上的疲劳感都消散了不少。

“看来此花果然不凡，难道是传说中的仙草么。”刘羽在心里嘀咕道，小时候奶奶给他讲的故事里面，就有很多吃仙草死而复生的段子。

刘羽轻轻的便将月夜花连根给拔了起来，原先怕拔不动准备的几个后手全都没有用上。“哈哈，这花并不像奶奶故事里说的那些仙草那般难以得到啊，回头给奶奶留几片花瓣，说不定奶奶吃了就不需要吃药了也不一定。反正李叔叔说的只有五瓣。”刘羽想到这里咧着嘴笑了笑，接着，刘羽收回手，此时崖壁上的风很大，刘羽并没有带竹筐类的容器，而是将月夜花轻轻的含在了嘴里。又用两只手抓住了灌木丛，抬头看向离自己足有三丈高的绳子，刘羽不禁皱了皱眉头。

下来容易上去难，先不论这绳子离自己有三丈多高，最大的问题就是绳子被风给吹的左右摇摆，飘摇不定。不过此时不知是月夜花的作用，还是求生的欲望本能，刘羽此刻只觉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双臂一发力，一个引体向爬上了灌木丛，背靠着崖壁站在了灌木丛上。看着依然还在头顶两丈开外的绳子，刘羽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只见他贴着崖壁转过了身，往下深深的蹲了下去，将身下的灌木丛压弯了腰，等着风稍微小一点的时候，他往下狠狠一蹬，纵身向远处的绳子一跃而去。脚下的灌木丛本就摇摇欲坠，被他这大力一蹬，再也支持不住，连根而起向下摔落而去。

再看刘羽，眨眼间他离绳子已经不到一丈距离了，趁着惯性，刘羽向着绳子伸出了手，眼看就要够到绳子了，刘羽的眼睛里露出了欣喜的光芒。可就在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

刘羽瞳孔急剧放大，瞪着眼看着被风吹远的绳子，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抓了几下，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抓到。刘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无法呼吸。“奶奶，对不起，羽儿不孝，不能陪您终老了。秀儿······对不起。”此时急速掉落的他余光扫到了天上的月亮：“今晚的阳月似乎特别的红呢。”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很快他就超过了之前掉落的灌木丛，狠狠的砸向了水潭。

“轰”的一声，刘羽摔倒了水潭里，溅起的水花足有五六丈之高，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刘羽击晕了过去。水潭里巨大的压力将刘羽嘴里的月夜花连同大量的水直接冲进了刘羽的喉咙里。在月夜花入喉的一霎，刘羽胸前的龙形坠子忽然自行从刘羽的衣服里漂浮起来，并且了亮起了强烈的绿色光芒，带着刘羽慢慢的往水潭边上靠去。

清晨的山林里微风徐徐，吹着山林哗哗的响着，也吹着水潭里的水一波一波的向四周荡着，轻轻的拍打着躺在岸边的刘羽。

“我，我居然没死？”刘羽睁开了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两手撑地勉强的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不会是做梦吧？“刘羽抬起有些酸痛的双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咝！”刘羽倒吸了一口气，痛，说明这不是做梦。

“我居然真的还活着！哈哈哈······”刘羽不禁畅快的大声的笑了起来，现在的他只感觉浑身有些酸痛罢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刘羽抬头看了看昨晚自己掉落的地方，只见那里还散落着残留的一些灌木丛的根茎。习惯上的往边上一看，刘羽脸色大变。

“糟了，月夜花呢？”刘羽只记得自己将月夜花含在了嘴里，却并不知道自己在阴差阳错之下已经将这花给吃了下去，当下站起身来在四周急急忙忙的找了一圈，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完了完了，如果这花丢了，我昨晚一切不是白费么。”刘羽懊恼的抓着自己那如枯草一般的头发蹲到了水潭边上，“而且，此花已经被我摘下，不会再有了，这可怎么办？”刘羽脑子快速的转着，也没有丝毫的头绪。看着水潭出口的方向，刘羽准备沿着水边找找看，反正水潭出口形成的小河也是通往村里的，虽然有点绕。如果能找到月夜花的话最好，若是找不到了，回去和李叔叔一说，看他会点法术的样子说不定能有办法。打定主意，刘羽便不再停留，刘羽便沿着小河仔细的搜寻起来。

可是直到太阳西沉，他已经来到了河流的下游，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村子了，却也没有发现月夜花的任何踪迹。此时的刘羽坐在河岸边喘着粗气，这一夜一天他滴米未进，这会儿确实累的够呛，肚子止不住的咕咕乱叫。刘羽强撑起身体趴到岸边“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水。”哈！“刘羽舒服的呼了口气。抬起头用手胡乱抹了抹嘴，正要起身，眼睛却被前方不远处水草里的一抹淡红色给吸引住了。

“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刘羽弹地而起，兴高采烈的蹚水奔了过去。来到近前，刘羽小心翼翼的分开水草，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让他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

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月夜花，而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在这只耳朵不远处，躺着一具表情扭曲的尸体，头上脚下的趴在岸边，尸体身后的草地杂乱无比，显然是被人追杀至此。死的人刘羽认识，正是昨日测试时宣布他没有灵根的光头大汉。

刘羽连滚带爬的跑回岸边，顾不得浑身的湿漉漉的就要往来路跑，准备抄小道回村里报信。猛然间，刘羽停住了，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这里离村子不是太远，如果大汉呼救的话，大家没有理由听不见啊。想到这里，刘羽绕过大汉的尸体，朝着村子的方向快速的奔跑起来。

越靠近村子，刘羽的心越发的凉了下来，只见一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多尸体，各个表情扭曲，仿佛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这里离村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到底是谁将他们追杀至此地！此时的刘羽大脑一片空白，双腿机械的迈着朝村里的方向跑去，数不清他摔倒了多少次。“三娘，阿武叔，小阳，阿业······”一个个熟悉名字从刘羽已经嘶哑的喉咙里颤抖着蹦了出来，从小到大他也没看过这么多尸体，而且还都是或多或少有过交集的相识之人，这让刘羽心里如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一般无法呼吸。

终于，刘羽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村子里，村子里并没有像刘羽想的那样尸横遍野，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刘羽的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的放下了一点“奶奶应该没事，应该没事。“刘羽脸色煞白的喃喃道。”

但是此时的村子里空空荡荡的，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洞开着，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有的甚至桌上还摆着饭菜，显然走的时候很是匆忙，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若是全村大迁徙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匆忙，而且在村子外面死了那么多的人，到底是谁干的，我们李夏一向与人无尤，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刘羽咬着牙快速的奔跑着，他要先回家看看，看看心里最牵挂的那个老人。“奶奶，等我，羽儿回来了！”刘羽在心里呼唤着。猛然间，刘羽停住了，胸口急剧起伏着的他慢慢的转过身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泪瞬间如洪水决堤般止不住的奔流而下。

只见约莫二十丈见方的祠堂里，此刻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尸体：有的面带惊恐，仿如村外的那些尸体一般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有的满面怒容，似在临时前还在拼命挣扎着反抗；更多的，则是浓浓的绝望，化不开的绝望。但相同的是，所有的尸体都仰头看着天，仿佛那里曾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一般。

刘羽脸色煞白，扶着墙一摇三晃的走进祠堂，此刻的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般，带着哭腔在尸体间的空隙里颤颤巍巍的寻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奶奶。

“啊~！”刘羽疯了一般冲出祠堂，往家的方向快速的跑过去。”千万不要有事，不要有事！！！”突然，刘羽再一次呆住了，他看见了自己的家，曾经的石头屋，自己长大的地方，那充满了自己无数的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废墟。“砰”一声，刘羽跪到了地上，无意识的朝废墟快速的爬去，涕泪横流间，刘羽用他的双手扒拉着废墟上的石头，不一会，刘羽的一双手便血肉模糊了。但是此时的刘羽完全没有意识到疼痛，只是机械的扒拉着石头。突然，他看见了一缕白色的头发，刘羽眼睛一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嘶哑着声音开口呼唤道“奶奶，奶奶，我是羽儿，我回来了，你听见了么？奶奶，你别走，我是羽儿，我回来了！”刘羽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慢慢的将老人的身体从废墟里拉了出来。

刘羽将老人的头抱在怀里，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鼻息······

刘羽跪在地上，用手臂轻轻的抱着老人的头，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嗬嗬”声，扭头满面泪痕无助的向四周看了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奶奶，我的奶奶啊！······”哭声悲恸，响震云天，只是这哭声传不了多远，便被那海风无情的撕碎，消散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山林之内，不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