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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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百年纠葛“初蓉知道？”少陵把手中的信笺握成一团，忽然之间手中火焰涨起，将信纸化为飞灰。

“嗯。”初蓉低着头闷声回答，再不多说，眼中一片迷蒙。

少陵本以为这位公主终于得到一个炫耀的机会，一定洋洋自得，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初蓉背着手扬起头得意的说：“怎样？是否很钦佩本公主渊博的才学？”

可是她的样子却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挣扎着不能脱身。

“初蓉？”

“是千陌。”初蓉闭着眼睛，如同呻吟一样说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停歇的说下去，仿佛如果不这样就再也鼓不起勇气：“那天我在你脑海里，碰到了那一股邪气，和千陌从前的法术十分类似，只是更多了一些阴暗。我曾经操控他的身体，对他的气息非常熟悉，绝不会认错。”

她一口气说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还以为我当初彻底了结了他呢，想不到今日他又回来……哼，看起来本公主这百年之后的苏醒，竟是为他而来了！”

少陵轻声的劝解：“初蓉万毋这样想。仇恨既然已经放下，就不要重拾。”他想了片刻又问：“既然初蓉心中早就有此猜测，怎么不早说？”

初蓉惭愧的看看少陵，嗫嚅着说道：“我那时并不知道你是天炎的储君，和千陌渊源甚深。他很厉害，我自己都有些怕，就没有敢告诉你。又想着千陌此来除了因为这把剑，恐怕更多的是要夺回他错失的王位。现在天炎的国王居然从青羽抓奴隶，也非善类，让千陌折腾折腾他也不错。”

少陵终于没有忍住，低低的叹口气：“初蓉啊初蓉，你真是……这样的大事也不跟我说？”

初蓉偷偷看了一样少陵的脸色，又夹着尾巴低下头：“我现在不是说了嘛……”

少陵想起来那天她也被吓得不轻，心绪繁乱实属正常；而之后在镇上又发生种种，初蓉似乎玩得挺高兴，正经事她想得起来才奇怪。这样一分析也怪不了她什么。

虽然李初蓉耽误了大事，少陵倒不显得特别介怀，他还颇有闲情逸致的说：“那么我来给初蓉补一补课吧。在天炎当国君没那么容易的。历代储君都要经过很艰难的试练，被大家承认之后，才有资格真正的成为天炎的王。在此之前，所谓储君都不过是一个有待审核随时可以被替换的人。

“这些年来，我一直知道天炎的军队在从青羽抓人做苦力，但我无力改变，因为朝中大事是由老师和几位长老权衡，我还没有资格。”

“所以？”

“所以天炎此刻的王位是空着的，你想的那个让千陌和国君自相残杀的计划……不是很可行。”

初蓉撇撇嘴，奇道：“那，小陵，你要怎样才能登上王位，真正的统治国家呢？”

少陵对她扬了扬手中长剑：“毁去青羽剑即可。”

“啊？”

少陵慢慢的往前走着：“初蓉别那么惊讶。当日阴云压成，不知来由，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几乎如在末日。我若能设法化解，自然显得很了不起。当时不知道那片邪异的乌云背后有这样大的来头，只觉得毁去青羽剑，阴云自然化解。”

“所以，如果没有我出现，你基本上是，把这剑送至地府的业火之中，就可以回国称王了？”初蓉很不安，仿佛自己拖了他的后腿。

少陵微微摇头：“其实本来事情也不容易做到。同公主有没有出现关系不大。”

初蓉脸色依旧很复杂：想当初青羽剑虽则精致华美，却实打实是把大凶之剑，除了在审美和杀人两方面有价值之外，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百年过去，自己铸成的这把剑居然到了可以左右一国国君前途的地步……仿佛是升值了呀！

可是又想到小陵是要毁掉这把剑才能登基为王，这又令她心中小小的不痛快。

她想着反正都已经批准小陵去毁剑了，再想这些个有的没的也没意思，于是复又问道：“那么千陌呢？他当年可是几乎为王了。他通过的考验是什么？”

“他不一样。当时并没有谁给他考验。他天生就被悉心栽培，对于法术和武艺都有过人的天资。我想大概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的能力。”

初蓉有点不平：“所以他就破格免试登基？”说起来小陵也不差呀，绝对也足够免去什么考验之类的吧？

少陵目色之中有些悲戚：“初蓉，他……打通了横贯两国的通路，而且，还击败了你的国家。”

“……”初蓉模糊的身躯微微一震，不能置信的看着少陵。

瞬息之间，踏平一个屹立百年不倒的大国，掠夺尽一切财富……这，自然是，足够强大。

初蓉冷冷的质问少陵：“难道，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无故的向青羽举起刀兵？就是为了一个证明，那么多弱小，的人就要被杀？我爹娘就要死去？国家就要倾覆？这场战争真的是好有意义！”说道最后，初蓉无力的笑出来，但是眼神却那样凄厉少陵悲哀的看着她，如同对初蓉的悲伤感同身受。

当他感到青羽剑固有的幽怨气息似乎被激发起来时，心中大惊，忍不住上前一步，牢牢的盯着初蓉说道：“那是不可能的！千陌他明明那么喜欢……青羽。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会为这种理由毁灭初蓉的国家。”

初蓉颤动着身体后退一步。刚才少陵靠过来的时候，她几乎以为少陵下一刻就会抬起手来，轻轻的触碰自己脸颊，如同轻轻拂去哀愁的尘土。她呆呆的看了一会，躲到了一边，问少陵说：“那他究竟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

“哈哈，你也不知……”初蓉笑得苦涩，烟雾般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山风吹散。

少陵默默的在她身后，看她肩头深深的欺负几次，大概是在平复心境。果然不多时，她便转过身来，脸上有干涩的笑意：“我才不对小陵生气呢！坏事又不是你做的。你是好人，怎么可能理解千陌的想法？”

“……”

少陵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惟有默然相陪。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抚平那百年的创口？初蓉自己都故意视而不见的伤口？

惟有，默然相陪。

淡淡的山风吹过，带着透骨的凉意。

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初蓉的碎发和衣摆却在这微风下毫无晃动，一如她沉重的心事。

少陵回首淡漠的扫一眼幽深的树林，手指动了动青羽剑，看看心神恍惚的初蓉，终究没有离开一步。

时间毫无声息的流逝，让人不知经历的是刹那还是永恒。

当树影都移了方位，衣襟都沾染上潮气，先说话的是一向沉默的少陵。

“初蓉，”

“什么？”

“你别记着他。”

“你说千陌吗？”

“是。”

初蓉看看少陵，声音有些沙哑：“如有可能，我当然想不认得他，甚至不想知他的存在。但他一手造就今日种种，我若轻易放下，如何对得起我父母之邦？”

少陵无声的绕到初蓉面前，带着溶金色的眼眸垂下望着初蓉虚幻的脸：“初蓉，你不是愿意将青羽转送给我？那不妨把仇怨也转交给我，痛苦也转交给我。我觉得初蓉还是比较适合……”

他想了一会，也没有什么好词好句，只好引用初蓉自己的话：“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生活。……少些恶作剧就好。”

初蓉闻言，抬眼看着少陵认真的脸，忽然戒备的后退，指着少陵气鼓鼓的说：“小陵，你不怀好意！”

少陵呆望她片刻，礼貌的后退了两步。他心中有点急，说话也没有平时从容：“我……怎么可能对公主不怀好意？方才说话若是唐突，初蓉万万不要见怪……”

他还在苦苦解释，初蓉恍若不闻，继续气呼呼的说：“你惹我哭！”

少陵愕然，又辩白道：“我没有！我怎么会想惹你哭？我……”

幽暗的密林之内，黑袍勾勒出妖娆的线条，凤仙花染就的指甲轻轻刮过身旁的草叶，娇红与嫩绿的对比，格外刺眼。

“哼，也不过是些孩子罢了，天真。”

黑色的身影缓缓在林间隐去，一丝寒意悄然消散。

少陵无言的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枝叶掩映之后，那一抹寒意已然褪去。他不自觉的皱眉沉思。

“小陵你怎么不说话了？”

少陵摇摇头，脸上在片刻之前出现的惊慌转为常见的凝重：“初蓉心情好些了吗？若是好了，我们就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