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庐山真面

第八十一章庐山真面

板砖停在了张行的身前一米左右，然后就这么停在空中，显得非常的怪异。

沧溟子一边搀扶着张行下车，一边冷眼扫视，心中的怒火如烈火般燃烧。张行轻声道：“别理他！”然后扫了一眼刚刚赶到的刘备。刘备躬身一礼，摆了个手势，也不言语，率先而行。沧溟子和张行目无旁视地信步跟上。

一群自视甚高的天子骄子久等张行不到，本就是心中烦躁。见两人完全不理睬自己，就这么昂然而行，顿时感觉受了极大的侮辱。热血的年轻人本就是无所畏惧的。至于那块依然停在空中的板砖，完全被他们当做魔术一般无视了。

几个人立刻挡在张行的面前，鄙夷地高叫道：“停下，太学不欢迎你这样的人！”

张行此时不适合做复杂的思考，至于激烈的辩论，就更不用提了。转头向沧溟子求助，却见沧溟子眼中冷芒如电，已经BI近了忍耐的极限。

“唉！”张行心中一声叹息，心意就开始往眼前的世界转移。

就在此时，那车夫高声解释道：“你们误会了。张真人上午刚刚救了一百多人，治好了他们多年难愈的绝症。现在身体虚弱，实在是难以行动，这才要踩着我的背下车的。不是张真人要摆架子啊！”

学子们气势一挫，连忙观察张行的神sè。他爷爷的，神采奕奕的，哪有一丝虚弱的迹象啊！心中的鄙夷更深了，一个个此起彼落地骂了起来。

“去NMD，想骗老子，你以为老子没有长眼睛吗？”

“他虚弱？我RI，他比老子jīng神多了。”

……，……，……

刘备和公孙瓒连忙喊道：“车夫兄弟没有骗你们，这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问啊！”

一个学生讥讽道：“你们和卢植是一伙的，都把什么狗屁神仙当宝一样，滚！太学不欢迎你们！”

沧溟子再也忍受不了啦，右脚猛地一跺地面。“咔”的一声，地面猛地张开了一道裂缝。那个讥讽的学生首当其冲，一双脚已经落入了裂缝之中。

那学生脾气心中慌乱，气势却反倒更强了，怒吼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子不怕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沧溟子怒目圆睁，浑身金光闪耀，大吼道：“那你就去死吧！”话间，双手一张，两条金sè的鞭影跳跃而出，在那学生的身上绕了几圈。

“住手！不要杀他！”张行惊恐地大叫一声，境界完全破碎了。

在jīng灵美女的目送下，众神悄然离去。层层叠叠的奇妙空间，各种各sè的奇妙景象，超立体和超科技的视觉享受也消失了，天地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jīng灵美女将如意珠抓在手中，遗憾地道：“死张行，为什么不多支撑一会儿呢？就差那么一了啊！”罢，jīng灵美女钻入珠子中，又躲进偏殿之中去了。

沧溟子是真正的修道者。杀人之事，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只因为清净太久，猛然受了这人间烦恼的刺激，一下子失控了而已。听了张行的呼叫，立刻冷静了许多。余怒未息之下，又是给那子一教训，金鞭一甩，将那学生远远地甩了出去。

“嗷！”惊呼声中，那学生飞到了太学外围一间大殿的屋之上。

“滚！”沧溟子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啰嗦，神通一展，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面前的几个学生远远地推了出去。同时施展他心通的神通，在几个学生的心中yīn沉沉地道：“再给老子啰嗦，老子就封了你们的神识，让你们再看不到这个花花世界了。”

几个学生耳朵听不到半的声音，却感到脑袋里面有人在话，又不是什么受过科学熏陶的人，没有那么强的唯物主义信仰，顿时就懵了。张行和沧溟子走过他们面前时，一个个心惊胆战地让在一旁，哪还敢再半句。

他心通，只有彻底悟道时，或者是前生带来的，才能无师自通，其他情况下，都是需要专门的修炼的。张行尽管还没有掌握这门技能，尽管还听不到那些学生的心声，可是，无论是观察其心地的sè彩变化，还是观看他们的脸sè，都可以猜到沧溟子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将他们吓着了。

看了看远处屋上神sè张皇、手足无措的那位学生，张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他爷爷的，坏了人家的修行，这是莫大的罪过。让你受罪，对你也是有好处的。若是现在不让你受苦，轮回之时清功过，还不知会如何处罚你呢？

刘备和公孙瓒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神仙出马，真是解气啊！哪像卢先生，白白讲了那么多天，一用都没有。

太学很大，出乎意料的大。

一眼望去，全都是整齐而庄严的房屋，根本看不到边际。学子们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个落后而贫穷的时代里，居然会有一所如此规模的大学，实在是超出了张行的想象。可见我们中华民族对于教育的重视，是古已有之的。

张行惊讶地问道：“刘备，这里有多少学生，多少教舍啊？”

刘备羡慕地道：“老师过，这里有三万多学生，两百四十间教室，和一千八百五十间学生宿舍。唉，若不是沾了老师的光，刘备又怎能进入这天下才俊云集之地啊！”

公孙瓒抱拳道：“张师兄，老师在圣贤堂等着，咱们过去吧！”

张行欣然道：“好！”

沧溟子听得“师兄”二字，瞟了公孙瓒一眼。见张行并无不快，也就算了。

闲话少，圣贤堂中，张行扫了一眼那一张张整齐排列的矮几，和一个个正襟危坐的莘莘学子，还有那些静立于堂外的学子们。首先给摆在讲台后面的孔子和孟子的雕像恭敬地行了一礼，又给端坐于讲台左边的卢植单独行了一礼，再给坐在讲台左右的其他师长一起行了一礼，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行给所有听讲的学子也行了一礼。

这就不合儒家的礼仪了。

在一片sāo动声中，张行问了第一个问题：“各位学友，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比如卢植先生，与我、刘备和公孙瓒同行。按照孔子的教导，卢先生，我们这三个学生，于您而言，可有值得学习之处呢？”罢，张行笑盈盈地看向卢植。

卢植一抱拳，爽朗地道：“居正不必客气！你们三人皆是人中俊杰，老夫从你们那儿，可是受益良多呢。”

“先生客气了！”张行还了一礼，对学子们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如是而已。吾张行所师者，道也。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只讲真理，不讲身份！这句话完全颠覆了师道尊严的儒家礼仪。

学子们立刻噤若寒蝉，鸦雀无声，而坐在讲台两边的先生们则是心中恼怒，恨不得立马翻脸。韩愈概叹道：“师道之不传也久矣！”得难听，其实这与师长们的利益有关。礼仪，不过是脸面而已。

有些道理，到即止就可以了，过犹不及。张行并不想与这些KAO教书赢利的人当场翻脸，接着道：“张行初临人间，对于这世间之事，所知有限。虽然站在了讲台之上，却是以学子的身份，向各位求教来的，这就是我向你们行礼的原因。”

真是吓死我了！他爷爷的，这道理谁不懂啊？老子才不敢跟老师们翻脸呢，学子们浑身一松，对于张行的谦卑，好感却是更深了。

张行微微一笑，道：“关于礼仪的作用，以及礼仪的弊端，卢先生这几天已经与你们争论得够多了。我只想请你们思考一个问题，父子之间的亲情，与君臣之间的尊卑，这两者真的能够合为一体吗？”

有学生举起手来，想要发言。张行制止了他，道：“请先听听我的分析，父亲疼爱孩子，孩子自然会孝敬父母，又何须画蛇添足地强调尊卑？若孩子不懂得孝敬父母，是否就一定是孩子的错呢？就算是孩子的错，我们也应该讲道理，让他明白错在哪里。只有这样，他今后的孝顺才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屈服于尊卑的压力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你们，是不是这个道理？”

争吵开始了。自文明的初期开始，中国人就将家庭的亲情给制度化和尊卑化了。在孔子编订了《礼记》之后，就完全准备好了与皇权结合的理论基础。老子指责孔子，真是一针见血，骂道了子上。

这种争吵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只有从事实上砸碎源自于氏族和部落时期的血缘家族观念，才能建立起真正的现代政治国家。即使到了二十世纪末，中国人依然没有做到这一，张行自然是不敢奢望在自己手上实现的。

张行是播种者！他希望，终有一天，他播下的种子能够生根发芽。他想在历史上留下一文字，给后来的革命者，提供一粒思想的火种。

最后，张行道：“各位先生，各位学友，道理固然是越辩越明，却也不能指望，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就将如此重大的问题，弄个清楚明白。请大家静一静，我给你们念一首天界的诗，好吗？”

在众人的好奇与期待中，张行念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据庐山原名匡山，避赵匡胤的讳，才改名为庐山。本人无法确定，故依然用庐山为名。）

诗自然是绝妙的好诗！对于汉朝的人来，其文字之美，尤其令人神往和艳羡。要知道，自文字产生之后，作为文化传承的主要载体，作为最重要的交流工具之一，如何将文字雕琢得更加优美动人，几乎成了历代文人的首要使命。那些书法家、诗人和词人之所以能够得到那么高的赞誉，原因在此。将宋朝的名篇拿到汉朝来，其震撼人心的美丽，是我们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张行重视的自然不是其文字，而是其哲理。在一片惊叹声中，张行道：“刚刚读到这首诗时，在下与各位一样，也完全折服于其文字之美，与哲理之深了。可是，仔细一想，却是产生了一疑惑。觉得这首诗，似乎写错了。”

他爷爷的，在座的都已经成了这首诗的忠实粉丝了，张行如此言语，实在是找抽啊！一位铁杆的钢丝愤怒地道：“哪里错了？你不出个道道来，我跟你没完！”

张行笑道：“比如我到了庐山，从山脚一直爬到山，将庐山全都看遍了。请问，我是不是在庐山之中？我看到的庐山，难道是假的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们，这首诗的后面两句是不是错了？”

众人一想，确实不对啊！你庐山多雾？他爷爷的，它总有没雾的时候吧。再者，你在山中看到的都是假的，那怎么才能看到真的呢？旁观者清？别逗了，这个成语是对人而言的，指的是人会受主观情绪的影响。观赏风景，如摄像机一样，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

众人都是遗憾不已。如此绝妙的好诗，怎么会有这样的缺陷呢？

张行道：“大家不要遗憾。这首诗没有任何问题，是我的理解有问题。”

众人都是喜不自胜。如此好诗，实在是无法割舍啊！

张行道：“这首诗告诉我们，同样一座庐山，可以横着看，也可以侧着看，还可以远近高低地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真实的庐山。若是我们站在庐山之中，就以为只有这个庐山是真的，而其它的，横侧远近高低的六个庐山都是假的，那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有的人已经茅塞顿开，有的人却是依然困惑。

张行道：“同一座山，从不同的角度看，就会有不同的风景。同一个人，从不同的观念看，就会有不同的评价。同一件事，从不同的立场看，就会有不同的抉择。各位先生，各位学友，每种风景都是真的，每种评价都有原因，每种抉择都有道理。如果我们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对的，而所有的不同观念都是错的，那么，最为错误的，正是我们自己！”

指桑骂槐，不过如此！这句话已经是**裸地攻击独尊儒术了。

有些老先生正要拍案而起。张行冷眼一扫，如同寒风透体，让他们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惊胆战之下，顿时忘记了言语。

张行扫视全场，寒声道：“我们的民族如同一座大山，儒家、墨家、兵家、道家、法家、yīn阳家、纵横家，诸子百家，就是从不同的角度看这座大山的产物。各家学，都有其独特的道理，都反映了这座大山的真实。为什么？你们要将所有的学全部灭杀呢？老子曰：‘自伐者无功’，你们如此妄自尊大，自吹自擂，你们的功业在哪里？千秋之后，青史之上，又该如何评价你们呢？”

满场默然！

在这沉默中，张行心伤若死，愤然而去！

（祝大家新年快乐！我明天回老家过年，初四才回家。应酬很多，咱们初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