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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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昨天走来,但不知是否能向明天走去,人一生也许就是试探着向前走,漫无目的地走着,于是,在我停歇了数年之后,艰难的旅途又可能开始了,可我究竟要去哪里呢?

在意念中,在纸张上,我走过了很多的地方,今生也许无法真的去体验,更可能那些地方是不存在的。从《没有悬念的故事》,到《重归乌托邦》,再到《真情靠拢》,我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那是一种完全逃脱现实的境界,我但愿它存在,那不是靠激情创作出的作品,而是我对现实的一种美好向往,保留住这份真情,或许能让生活充盈。

我把自己的一切又一次甩到了身后,努力使自己身心轻松地跨上新的旅途。孩子安定了,生活也过得安详了,家里恢复了正常,仿佛母亲活着时一样温馨,我把这分美好留给我的亲人们,只身出发了,毫无后顾之忧地走出了家门,那大约是在寂静的冬季的一天。

不只公共车行驶了有几天,我在充满冬rì但毫无暖意的夕阳余辉中,落脚于一片茫茫戈壁上,枯黄而稀疏的杂草,在荒凉的旧煤厂似的阔野中,我参差地迈着疲倦的脚步。在我看来,那一切是壮阔的,是无边的如大海般辽阔的新天地,尽管它可能是地球上最古老的土地,可对于我来,陌生的,就是新鲜的,就是有待于我认识的最年轻的世界。

淡淡的风沙,撩起了黑沉沉的地表上的单sè的尘埃,象一阵阵喧嚣的海浪在弄cháo,刺激着我的肌肤,撞击着我的灵魂,让我沉睡已久的jīng神抖动起来,我置身于这种巨大的包围之中,又极力想突破它的氛围,试图找到一线生机,其实,路就在脚下,那就是被压了无数次、无数代、无数年轮的车辙印,沿着它走下去,就会有生的回答。我把夕阳在脚下一寸寸地涂抹成灰黑sè,最后终于连脚也看不清了,但我仍得继续向前走,走,不仅是我的目的,是每一个求生者的本能。这时,我已想不起饥饿、想不起恐惧、想不起疲倦、想不起生死,只是靠着本能向前走着,我坚信生命是走出来的,正如我们脱离母腹那一瞬,是努力用双脚在挣扎才得以生命的,我仿佛在一个巨大怪物腹中用jīng神和力量争取着又一次出生。

星光闪烁在天际,但不为给我照路,而是在冷冷地且懒散地看着我,只有那朦胧的一弯残月在凄冷的夜空中照耀着我的去路,靠着它,我艰难地跋涉着,向着我认为是有别于星光的目的地走去,并且愈来愈近,在我终于确定它是灯光是,我开始有了应有的知觉,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冷和饿,并且疲倦的身体告诉我,我再也无法向前了,慢慢地,我接近它,看清楚了它……

那是我久已不见的缓缓闪现的微弱的灯光,在这茫茫黑夜里,它竟有着初升太阳般的魅力,它摇曳着夜空的沉沉黑幕,象一团灵魂之火,燃了生命的希望之光,又象冰冷的黑夜中挥舞的一面大旗,给人以从未有过的振奋。我的心跳在加速,我的思想在飞速地闪念,但我的步履仍然那般疲惫,甚至更加沉重了,我难以断定这灯光的燃者是凶是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我终于靠近了那座极为简陋的泥草搭建的房舍,我试探着问到:“有人吗?”里面传来一声沉重的咳嗽声算是回答,我断定这是一位老年男子的声音,并判定没有恶意,我将头伸了进去,只见昏暗的屋内笼着一堆火,在屋的拐角处蜷缩着一位肮脏的老年男子,只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借着火光,我看到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他既无恐惧,亦无敌意,更无兴奋,只是懒懒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便紧紧闭住,双手紧紧地袖着,不再搭理我。

我仍不失礼貌地问他:“请问,我可以进来吗?”他仍懒懒地嗯了一声,我便将整个身子放了进去,我又问:“店钱怎么算?”他不屑地睁开眼,眯缝着看我:“我是要饭的,不要钱。”我生平第一次和一个乞丐靠得这么近,并如此平和地交谈,在这里,绝对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尤其是在这生命的边缘,人人都在同一起平线上,人人都是生命的乞求者,我觉着,我和他毫无区别,于是,我更加靠近他,挨着他坐了下来,开始了一种我今生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彼此在火堆旁静坐了好久,凝视着缓缓闪现的火光,我的生命仿佛刚刚复苏,拿出方便面,拆开取出,掰了一半递给他,他自然地接受了,因为这不是施舍,即使是,想他也不会拒绝。我以为,我们彼此是一种平等的交换,他笼了火堆,我借了光,温暖了身体,使自己即将凝固的血液又流畅起来;而他在最饥饿的时候接受了我的食物,生命的原始yù望都得到了缓解和延续。

我又拿出了矿泉水请他喝,他从背后取出一只粗瓷碗,很脏,示意我分给他,这倒正合了我的意思,当所谓的理xìng一经恢复,人们脑海里的那些等级之别便立刻蹦了出来,吃饱喝足的我,又开始认为自己是干净的,而眼前这个老乞丐是极其肮脏的,我也确实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呛鼻的酸腐味道,使我又不自觉地慢慢挪到了另一个角落,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不是我这堆火,你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我不想做任何解释,因为他的的确是事实,我不想否认我和他的区别,可区别究竟在哪里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不是行乞者,当我吃饱喝足后,我只是个“讨火者”,想到这里,我在城市里几十年塑就的观念又回到了骨子里,况且他还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我们应该扯平了,于是原本属于同一种生存的个体,又被原则xìng地区分开来,尽管没有敌意,但无法再融合,它被一堆温暖的火隔开了,各自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全然忘记了都生存在同一个地球上,这真让人难以再思考下去,只有各做各的梦。

夜里,我被一阵较大的动静吵醒,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个年轻的乞丐进了屋,他们在我的包里翻着,随便地拿出方便面啃着,并用怀有敌意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自觉地用乞求地目光看着老乞丐,他仍眯缝着眼,不以为然地看着我:“他们只是饿了,不会吃了你的。”我用怀疑地目光继续向他求救,他恶狠狠地对那两个年轻乞丐道:“别撒野,他是我的朋友!”那两个年轻人便突然改变了态度,对我陪着笑脸:“老哥,别见怪,我们是野人,不懂礼数,饿坏了。”。

我立刻轻松下来,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们:“渴了吧?干噎可不行。”他们各自从乞讨的口袋里取出个和老乞丐相仿的粗瓷碗,将水倒出,饿狼似地喝着,把空的矿泉水瓶子交给老乞丐:“又多了一毛。”这使我想起了在家时处理废品的情形,我对他们的做法很赞同,取出自己用完的空瓶子递给他们:“这儿还有一个!”老乞丐没有接,看看我:“你留着,路上接水用,这儿不比城里。”我被他的法折服了,我是个四处流浪的人,对这种建议是不会拒绝的,况且他确实是为我着想。

我被一阵冷风吹的打了个冷战,我起身要出去撒尿,老乞丐命令两个年轻人:“上火把,陪他去!”我:“不用。”那两个笑了:“你怕我们,还是怕狼?你有的,我们也有,我们连自己的都懒得看,尿完就装进去,这百十里不会有女人的,要有,我们会叉着腿等她看的。”完,两人哈哈大笑着抽了一根木棒,涂上什么东西,在火堆上引着,为我在门口带路,我勉强跟着他们出去了,外面刺骨的冷风不禁使我连打了几个冷战,我在他们的监视下便完,突然看见远处有几对绿莹莹的寒光闪烁着,我断定那一定是饿狼,这才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话,神情紧张地回到了屋里。

这一回,我不得不和他们三人挤在一起,忐忑不安地半睡着等待天明,我迷迷糊糊的,但身上一阵奇痒,使我无法入睡,我终于忍不住抓挠起来,我很为自己的行为羞怯,但偷眼看看他们,那两个年轻乞丐也同样身上挠着,其中一个从腰间把手伸进两腿中拼命的挠,我感到脸红,他发现我看他,不以为然地:“虱子咬花子的球,常事!”我把头扭到一边,他仍肆无忌惮地着:“可惜咱白长个这么大的家具,没人用!”我忍不住了:“真粗野,无聊透!”老乞丐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再胡,我把你那东西连根揪掉!”年轻人仍不住嘴:“那我不成了骡子了?”几个人都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竟忘了痒痒。

在两个年轻乞丐极为粗俗的玩笑声中,终于迎来戈壁上的第一轮晨rì,我迫不及待地要和他们分手,把最后的四包方便面分成了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他们毫无感激之意,老乞丐对我:“文化人,顺着路走十多里,有个镇子,你有钱一定能活,我们得朝你来的地方走,野地里只有要饭的能帮你。”这话我信,和他们告别,我便背着太阳,继续向西走去。

我迈着艰难的步履,向老乞丐指给我的方向走,我喘着粗气,嘴里的哈气象一缕冉冉蒸腾的轻雾,不时地帖服在我的镜片上,使我暂时看不清路,就那么几秒,我觉得自己象被世界隔离了,当我再次看清时,我会不断觉得自己在自然面前的渺,渐渐地,我把自己融入到脚下的沙尘中,随着它们一起向前走,我在浓烈的晨辉中被化做了乌有,的不如一粒沙子,我得借助风的力量,借助扬起的沙尘的力量才能使自己前行。

我的思想在这里被彻底地风化了,又得到了重新的整合,我的血快要凝固了,它们的流速已不听从我的心脏安排,而是滞留在某一处,等待着新的启动。此刻,我需要震撼,我需要重新起博,我的脉络需要有一种新的导向,关于生命的起源已经和我毫无关系,我也从不想追溯它的源泉,在大自然面前,我变得如此苍白无力,至于谁是乞丐的思考也变得不重要,我的yù望是不断地跋涉,而跋涉的目的又是为了寻找停歇的归宿。

我听风声、雨声、雷声,而它们却听不到我的任何声息,我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远处传来沉闷的丁冬丁冬声响,我猜想那一定是驼铃声,在这戈壁和沙漠接壤的无名地,只有驼铃声才有这样的穿透力,于是,我便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投奔过去。

终于,我在西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地看到了一座古城,那大约是汉代的建筑,它在不时扬起的沙尘里逐渐显露出真实面目,它那被时代的风沙剥落的整体,依然展现着他的朗朗健骨,虽然棱角被磨去,但往昔的轮廓仍清晰可见。一队骆驼摇曳着,晃动着,插入那渐渐显现的城门洞里,人流象窜动的蚂蚁,在骆驼的腹下交错着出入,我想我不久也会象蚂蚁一样被远处的人观望,这使我又一次感到了人生命的渺和脆弱。

我随着人流进入了这座古老的城池,人们只是对我的服饰的不同投以异样的目光,很快地便又将木讷的眼神挪走,继续他们的事情。我仿佛走入了一个与时代完全脱节的传奇的世界,象西部电影中的生活场景,人们沿用着较为原始和古老的方式进行着交易,也许这座城池不止一次地被搬上银屏,其中的场面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被摄入,只需要加几个演绎者,但丝毫没有侠客出现的可能,这里平静、安详、怡然、与世无争,人们无须用太多的智慧来经营生计,只需要诚信便能走遍整个世界,但这只局限于他们这个远离嘈杂都市的特殊的地域。

我带的钱也许够他们生活数年,更有甚者会够那几个乞丐生活一辈子,可一辈子究竟是多久呢?我想起了中学时代早折的好友只活了短短的十六年,另一个朋友的孩子则活了不到两岁,而我的母亲也仅仅只活了六十多个chūn秋……再想想我自己,我无法知晓自己的生命时限,哈姆雷特思考过:从未有人从那未知的死亡世界转回头。

于是,我们活着的人,永远无法预知自己的限数,好好地活着吧,享受每一天阳光,这是我们活着的人所应持有的态度。人若在烦恼的死海里挣扎,便永远也快乐不起来,可快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上帝让我们赎罪,因为我们一出世就带着罪孽,我们要用一生来忏悔,因此,快乐是不属于我们这些罪人的,他只是从我们思想中划过的瞬间的安慰,由此看来他便显得那么珍贵,我想我这一刻便得到了这一瞬间的安慰,让我把视线投伸到这个特殊的世界中去寻求真谛吧。

这里的人们木讷、敦厚、真诚,间或地还有些粗野,与其是粗野,不如是原始,他们和所谓的文明似乎是间隔开的,如果抛开他们的一些行为只单单看他们的笑容,你会有看到初chūn正午河边新柳吐絮的兴奋或夏rì清晨草丛随风摇曳的清爽,他们不会有秋天那么深邃的埋伏,也不会有冬天那么沉静的思索,他们很真实;冬rì的寒气*迫他们不得不将*的身躯包裹起来,而他们单纯的思想却无时无刻不裸露在阳光下,包含在他们的笑容里。我看到的几乎是千篇一律的笑容,同样的口音,相似的装束,甚至连长相都难以分辨,这不能不让我想到远古的氏族社会,越想越离奇。

也许我的神情太显疲惫,于是便产生了许多的幻觉,而面对着实人实地出现幻觉这在我还是头一回。一位衣着较为干净、神态显麻利的中年妇女叫住我,并很自然地被招呼进了她的旅店,这是一座古老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的“客栈”,我一迈进这里,便更加恍惚了,自己竟有一种游侠附体的飘忽感,又仿佛走进了哪部电影的拍摄现场。二楼是住宿,一楼是餐馆,也许是饿了,我被那些扑入鼻中饭菜味儿吸引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家旅店,现在回味起来,那真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粗茶淡饭,但人饿到了一定程度,只要有油盐味儿就会暂时充当美味佳肴。

我很快被安排到二楼的一个双人间住下,我问老板娘:“你这儿没有单人间?”她笑着答到:“有是有,可有,也不豁亮,这儿舒服!”她脸上充满自信和友善,我却有些怀疑:“那我这儿还住着什么人?”她仍笑着:“就你一个,我们这儿平时就很少有外地人来,这季节就更没有了,房子空着呢!”她顺手拿起我房间里的暖水瓶,又补了一句:“放心,你就是一人住四人间,也只收一个床位,房不合适随时调,只要空着,哪间都行。”。

我放下行李,整理好后,把相机等贵重物品随身带上,沿着通门走出到悬浮在半空的走廊上,一边俯视着脚下的街景,一边不时回头观察楼上还住了些什么人,一直向东走,四五间都是空的,到头了,但没想到能拐向北,走廊又延伸过去,刚拐过去,从第一间里传来也中年男子的声音:“城里人!刚到?”门畅开着,只见一个衣着和这里人稍有区别的中年男子坐在屋里的床上,翘着二郎腿,自在地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冲他微微头:“你好!”他很自然地起身邀请我进去:“进来坐?”。

我便只身走进去,在他的床对面坐了下来,此人看上去很jīng明,眼神里透着见多识广的神情,我掏出烟递给他,他没有拒绝,他顺手在我座旁的桌上拿起一盒已经打开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尝尝,这儿的土产”,烟盒上印了一排骆驼在沙漠中迎着夕阳行进,烟名是“大漠”,我被这名字深深吸引住了,略显兴奋地接过烟:“好,尝尝!”他显然很欣赏我的直率:“看得出,你是个爽快人。”我头,着烟,品着,长嘘了一口,喷吐着烟圈,我问他:“从哪来?”他仿佛知道我想问些什么,问一答十地道来:“我是L市的,来这儿办货,原来在化工公司跑采购,前年买断了,自己筹钱办了个皮货店,生意一般,但比在单位上班强,自在,不用看人脸sè。”。

他完,用疑问的目光看看我,我勉强地笑着:“我和你差不多,但不会做生意。”他摇摇头:“你怎么能和我一样呢?看得出你是有文化的人。”我笑得更勉强了:“你光看我戴着眼镜就断定我有文化?”他很认真地看着我:“不,我去的地方多了,见的人也多,从谈吐上我一眼就能看出,如果我没错的话,你是个办事很认真、责任心很强、很dú lì的人。”。

我几乎快要被他挖空了,便强辩着:“认真是针对服务于许多人,责任心也需要许多人的认可,而dú lì却与前两者相背,那我不是很矛盾吗?”他笑了:“我没错吧?!你的,我差不多听不懂,只有文化人才这么话。”他起身邀请我:“走,锁好门,下去吃饭。”我便拐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老板娘站在我的房门前,善意地生气道:“还是城里人呢,也不锁门,东西丢了咋办?”我歉意地赔礼到:“对不起,不过,贵重的我都随身带着呢。”。

她不同意我的法:“再不值钱,丢了也不好,出门带的没有用不上的。”我很赞同她的法:“大姐的对,很有哲理。”她终于笑了:“你才多大,叫我大姐?”我诡秘地笑了:“比你不了多少,也许和你同岁。”她憨厚地撇着嘴:“骗人,三十都把你大了!”我问她:“楼下算帐的女娃是你的?”她头到:“是,”我又问:“今年多大?”她笑着到:“都二十好几了,早该嫁人了!”我:“和我孩子差不多,我也是个女儿,大学早毕业了。”我边边往楼下走,她更加不相信地跟在我后头:“啊-我更不信了!”。

着,二人已下了楼,她女儿在服务台前问她妈:“妈,你不信什么?”老板娘:“这个叔叔他和我差不多大,你是不是骗人?!”她女儿很认真地告诉母亲:“看上去一不象,可确实没骗人,叔叔比你三岁,登记住宿时身份证上写得清清楚楚。”老板娘惊讶地看着我:“天哪,我咋看咋不象!”饭菜端上来了,每人一份,那位L市的商人下来的比我早,他坐在我对面,边吃边对我头,我也着头。饭很快吃完了。

老板娘的女儿过来倒了杯水:“叔叔,喝水。”我笑着接过水:“你咋不上学呢?”她脸红了:“我笨,上不了,连高中都没考上。”姑娘虽然衣着较土,但身姿娇好,面容艳丽,她健康、开朗,毫无藻饰,武侠中的大漠美女大致如此吧。

我尝试着品了一口水,非常以外:“这水质这么好!是本地的吗?”姑娘答到:“叔叔真行!这是城西玉泉池的水,古代皇上都喝过,还提了字呢。”我一口饮完杯中的水,起身yù往:“那地方怎么去?远不远?”她笑了:“叔叔你还是个急xìng子,让王叔叔带你去?”我诧异了:“谁是王叔叔?”她笑的更厉害了:“你们不是认识了吗?这楼上就住了你们俩,还有谁?!”我立刻明白了,只见兰州商人已走到我面前:“免费导游,要不要?”三人都会意地笑了,我和商人搭伴走出了“客栈”,往那个一定有着许多神奇传的玉泉池走去。

这是一座正方形的城池,与其是城,不如是一座镇,虽是四壁固封,城门齐全,但它确实很,听商人,站在城墙上可以俯瞰到全貌。大约走了有二十分钟,我们来到了城西的玉泉池,这里聚集了较多人,围着玉泉池,几乎挂满了茶幌,四方吊角,深红底杏黄字儿,如果不是字体有别,差不多千篇一律;所谓玉泉池也就十几平方的一个正方形水池,被齐腰高的石墙围着,两级石台阶拥着,迈上去,有不少人爬在石墙上对着脚下的泉水指指,我和商人在水池旁看了一会儿,只见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被池zhōng yāng一股向上涌的细流弄冲一圈圈均匀的涟漪,水里倒映着四周的人形,缓缓地打着折儿向四角漫去,而四周的石壁正中下方都有一个拳头大的圆洞。

商人告诉我:“水是流向街后的,水道就在脚底下,茶坊们都在那里取水,正北这股水直接通到酒厂,那酒不错,但产量极有限。”我猜到:“酒的名字大概是玉泉之类吧?”他略带佩服的表情回答:“正是玉泉二字,你不愧是文人!”我又问:“旅店的姑娘有皇上的御笔,在哪儿?”他领我来到池的东面,果然,池外壁正中提有斗大两个字“玉泉”,但没有落款,隶书写得苍劲有力、风骨昂然,大有《石门颂》的韵味,我将这两个无从考证的题字拍了下来,商人看着我笑了:“你是文人你还谦虚,谁会对它感兴趣?”我:“这大概是真的古迹,字体与《石门颂》特别像。”。

商人含混地答到:“噢。那它为什么要提到东面呢?”我推测着:“这也许更能证明它是两汉时期的,东面不正是长安吗?”商人用极其佩服的目光看着我:“你懂的可真多!还我给你导游呢,反过来了。”我连忙摆摆手:“我也是瞎猜,没有什么根据。”他不以为然:“不不,你猜的有道理,还是有学问!”我们找了一家茶坊坐下,要了一套本地的三炮台,品了约莫有一个多时,然后由商人建议上城墙,我欣然答应,因为这正中我的意思,二人起身,由他抢着付了茶钱,我们便向唯一可以登城墙的城南走去。

没想到,这里上城墙是免费的,但这也不奇怪,在这荒凉的沙漠之都,旅游只是一种拟想,谁会到这无名之地来呢?除了这座古城以外,它几乎没有任何特sè,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旅途中转站,挑剔的人在这里也许连饭也吃不进去,唯能接受的或许只有这里的水,可谁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品茶呢?我和商人登上城楼,极目远眺,围绕古城的茫茫戈壁上,时起时落的风沙如四面楚歌般蔚为大观,让人不禁遥想到千年以前金戈铁马的沙场,那血流如注的惨烈场景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到底会是什么样。

北望,是戈壁与浩瀚沙漠接壤的苍凉而壮阔之景,给人的感觉是,黑sè是绝地,而那苍茫的沙海仿佛是希望,也许它醒目的黄sè太容易给人造成错觉了,我平和地看着它无尽延伸的身躯,无法和生命禁地联系起来,我更无法读出它所藏的杀机,可理智提示我:它的浩大足以吞噬任何生命;西南望去,是连绵不绝的黑戈壁,如同凝结的死海般让人望而生畏;向东俯瞰,简直找不到我来时的路,真不敢回想我是怎么穿过这条黑sè的死亡通道来到这里的。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西面死沉沉的黑戈壁自问:还继续向那儿走吗?

我才刚刚迈开这里的第一步,退缩与否都无关紧要,没有人会注意我的存在,我更无须向任何事物表白我的旅途动机,因为我是漫无目的的行走,为了我不息的生命的无名yù望,我可以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而我总是不断地选择继续向前走,这不表明我的什么勇往直前心态,人都从本质上讲都是却懦的,却偏偏要硬撑着做什么强者,在真正的大自然面前,谁都是失败者,至少每个人都无时无刻不紧缩着自己那脆弱的生命,不得不在保全它的前提下去做什么所谓的勇者,我当然不是勇者,可我也不是完全的却懦者,我有选择的时候,走,就是我的选择……

从古城墙上下来,商人去办货了,我又在这座城里四处转了转,喝了一杯酸酸的马nǎi,也许是能增加热量吧,虽然味道不太能接受,可过了一会儿,我觉得jīng神很好,而且不怎么冷了,又买了一块酱马肉边走边撕着吃,味道很特别,我细细地品着。等我回到客栈,已是夕阳西下了,天更加冷了,到了吃晚饭时,又和商人在“饭厅”会面了,他告诉我明天他就要回去了,邀我晚上到他那儿坐坐,我答应了,吃完饭一同来到他的房间,只见屋里堆满了皮货,他要求我给他留和地址rì后好联系,我猜多一半是让我把洗好的照片寄给他,这也正是我的想法,他把我写好的地址认真地叠好,装进皮包里,给了我一张名片,他非常认真地从皮货堆里翻出一件羊皮背心递给我:“留个纪念,也许这辈子也见不上了。”。

我不知是该拒绝还是接受,推辞着:“这挺贵的,我怎么好接受?”他笑到:“什么能有一见如故的友谊值钱?”听到这儿,我无法再拒绝:“你这是礼重义更重。”我立刻将皮背心穿上,到:“正合身!”他很得意:“当然,我卖了这么多年,一看你的身材就知道该哪件,天冷,实用。”他对我的行为很赞赏,我的毫无做作之举让他感到很满足:“别看你是个文化人,却挺实在,不象有些人,装腔作势,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我知道,朋友这两个字是有很重的内涵的,不是轻易可以脱口的,这也许是我做人较为成功的一吧,同时也证明了商人有着和我极为相似的人品,人不一定要干相同的事情,只要做事的行为方法以及做人的出发有共同的切入就很难得,和商人的一面之交算是暂时告以段落,接下来的路,我得细细的思忖,人生的路很艰难,不思考便会走偏,尤其是在这茫茫戈壁上,不会象在城市的大马路上那么容易,我又开始回味老乞丐的话:“…野地里只有要饭的能帮你。”我不断地品味着其中潜在的含义。

告别了这座古老的城,我又迈开了向西的艰难的步伐。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想独自向西行,一个人怀揣着孤独和特制的寂寞,在大西北茫茫的戈壁上跋涉着,心里空空的,却又满满的,矛盾时常充斥着我的心灵,我无法回答自己,更无法告知别人也不想告诉任何人,我是那样的“独断专行”,可那又仅仅限于我自己的言行。

其实,当我独自行走时已不存在什么言行,尤其是言语,我总是在心里和自己交谈,从未有过的惬意,我在绝无人迹的世界里可以随意地唱、随意地、随意地做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风沙不会干预我,高悬的冬rì不会指责我,没有什么事物会来理会我,我可以放纵到极限,我把我所恨过的所有人踩在脚下,大声地咒骂他们,并把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决定从此再也不提起他们,当我再度回头望去时,我已经埋葬了所有的人生之不快,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充实。

深夜里,我在半堵残墙下露宿,望着天上的星斗,啃食着干粮,忘却了一切的所谓尊严和羞辱,我已和天地合而为一了;白天,我学会了向路人讨水喝,起初我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可我渐渐地发现赔笑更能得到,钱这种被称作万能的东西终于在这里向生活妥协投降了。

几百里路走下来,我又多了一种生存的能力,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从而也真正体会到了老乞丐那种对待生活的特殊态度,在拥挤的大都市里,我的这种体会也许是一种令人耻笑的极为颓废的垃圾,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它却是一种jīng神的法宝,只要你肯舍下所谓的尊严和自以为是的文明,你就能生存下去,并且会活的很自在,但快乐谈不上。

我时常着星斗在寒风中起程,迈着疲惫的脚步迎着夕阳往我认为可以住宿的地方奔走,总有一种希望在心里。我学会了怎样躲避沙尘暴,怎样应付狼群,在几次强行的控制下,我的偏头痛彻底被清除,多年来养成的酗酒的习惯也被清理出去,我可以连续数周忍着不抽烟最后几乎能戒掉,再难以下咽的粗粮我都能吃的很有滋味,我的抵抗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我的承受能力超出了我一生的极限,我可以漠视当面咒骂我的人,并笑对他们,以至于气得他们垂打自己的胸脯,我简直是脱凡了,我已不再是那个脆弱的连一刺激都承受不了的都市人,也不是沙漠里的野人,我是天地重新煅冶出的一种生命,象风般随意,象沙般普通,象埃尘般无踪。

我被上帝带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里,因为,在这万里无人的茫茫戈壁上,我竟远远地看见了十字架,我向着那并不肃穆庄严的目标奔去,它只是一座沙土堆积的房屋,但我断定那是教堂,是我在都市里没有勇气步入的神圣的教堂,它的其貌不扬丝毫也削弱不了我心中的向往,是上帝在召唤,他在这里将我重新塑造,让我真正认识了自己和别人所拥有的生命,夕阳下,它的破落倒显出几分神秘,我不自觉地向他走去,因为,那里有光亮。

土屋越来越近,我的脚步突然变得轻快了,没有门,只见一个人黑糊糊地背对着我跪在屋内,一盏微弱的油灯闪烁着晃动的光芒,他背灯光笼罩着,头上是一幅很旧的耶稣挂像,灯光恰恰照出神像的光环,那分庄严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屋里的人并未起身,而是用右手一指,示意我坐到旁边,我顺从了,我坐在他的右侧,借着灯光,我观察着他的举动,只见他手捧一本发黄的《圣经》,大约是翻到了新约,他并未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便随即来到他身旁,照样跪下,他没有丝毫的介意,我低头和他同看一本《圣经》,是新约的“雅各书”,两人沉默着看完,几乎同时在胸前划着十字,并同时着“阿门”,他这才扭头看看我:“你也信教?”我觉得脸上发烧:“不不,我还不够资格。”。

他转过脸来:“只要肯认罪,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嘲讽,这更使我对他肃然起敬。我掏出用矿泉水瓶在戈壁的老井里灌的水递给他,他接过水,边喝边对问我:“你是不是觉得那老井里的水很不干净?其实不然,它可比你们城里的水干净多了,看着有混浊却能淘净沙尘,喝着有发涩却能救人命。”我觉得他的谈吐有些象哲人,可他的装束简直就是前面我见过的老乞丐,我上下打量着他,他似乎看出我的意思,微微地笑着对我:“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要饭的,野地里只有要饭的能帮你。”。

他和老乞丐的话同出一辙,可我怎么也不能拿他和普通的乞丐相提并论,我:“就算是要饭的,你也不是一般的乞丐,你是拿着《圣经》的乞丐。”他笑了:“你错了,拿着《圣经》还能算乞丐吗?。”他着便把那本发黄的《圣经》放到了油灯旁。我担心地问:“你不怕谁把书偷走?”他又笑了:“拿《圣经》是不算偷的,这 是本好书,拿去了会帮助他的。”我仍担心到:“那别人来了看什么?”他仍笑着:“这里的教会再放一本的。”我疑惑地着头。

我把吃的分给了他一些,他没有客气,我建议二人出去抽支烟,他同意了:“我有近两个月没冒了,怪憋的慌。”二人靠在教堂的土墙上,仰望着满天的星斗,惬意的抽着烟,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夜里,二人靠在神像的左右睡下,这一夜,我未曾做梦,一觉醒来,已是旭rì东生,二人稍做充饥,我约他同行,他还是持着昨晚的微笑:“我们同行不同路,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去处,谢谢你的关照!”完,便朝着我来时的方向走去,我看着他消失在使人眼晕的晨辉中,然后转过身坚定地朝着西方走,继续向未知的目的地走去。

我在冬rì刺目的阳光下行走了半rì,到了正午,又渴又饿,饿是不怕的,因为我带着足够的食物,但渴是很难料定的,虽然我在心理上早已做了准备,可毕竟实际和心理是不同的概念,残酷也不会因为我的“预谋”而有所改变,我改变自己也许只需要几分钟的行为,可自然的改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百万年磨一粒沙子都是有可能的,可在这茫茫戈壁上,我又怎能和一粒沙子相提并论呢?

它们在百万年甚至亿万年前也许是一块巨石,尽管它们的体积缩了无数倍,可它们的生命仍在,并且仍和当年一样与风暴顽强地抗争着,经得起风吹、rì晒、雨淋,而人比起它们的意志、寿命、忍耐、寂寞又有多少可以褒贬的?正如我此刻仅仅为了一口水而去和生命联系在一起,人是多么的脆弱呵!夸赞的行为总是从人的口中而出,而真正得到炫耀和肯定的总是沉默的自然;一个人的生命只能代表他自己的一生,可自然当中的任何一个微的事物总浓缩着整个自然。人们砍树造棺木,埋葬的却是自己,人们一代代地砍着、埋着,而树木却一代代地生长着;这里砍尽了,那里又重生了,但人是不能重生的。

于是便有了自然的规则掌控着人类:有树的地方便有水,有水的地方便有生命,有树有水的地方便富足丰沛。这有树有水的地方,终于在我不醒人事之后出现了,我记不得是渴昏了还是饿昏了,但等我醒来时,我便置身于一片茂密的丛林中,我的身体被仰放在一架驴车上,驴车是在靠东的坡地上,我扭头向坡下望去,出现的简直就是奇迹,脚下是路也是河,是路,因为它上面确实还行走着几辆和我躺的一样的驴车;是河,在那路上是刚刚能没过脚面的清澈无比的潺潺流水,水面上漂着些或黄或红的树叶随流水缓缓而去,静静的,悠然自得地展示洁净而绰约的风姿。

这里冬晚秋迟,虽然很冷,但四周的树木却是微黄泛绿,我以为是到了仙境或是梦境,我是醒来了呢?还是刚刚睡着?我在驴车上长长地上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湿润、冰冷的空气,整个人仿佛超脱了,忘却了一切的饥渴和困倦,我把自己融入自然当中,以一棵树的身份进行着思考……

“救”我的是个农家打扮的中等个的伙,他从林子深处走出来,大概是去方便了。他的“叙述”令我失望:“你在戈壁上躺着,不知是死是活,正碰上我卖山货回来,就捎上了。”我问:“我死了你会怎样?活着又会怎样?”他憨厚地笑着:“死了,我帮你留个全尸,埋在林子里;活着,拉回去养好再送你出山。”我又问:“为什么要埋在林里?”他仍笑着:“总比让狼撕烂了好,再,人可是树最好的肥料。”。

他的话让我似懂非懂,我头:“哦,人也能当肥料?”他没有丝毫征求我意见的意思:“你活了,咱们该上路了,正赶上吃晚饭。”他坐到车头上,手里拿着个皮鞭,轻轻地在驴的屁股上捅了一下,嘴里喊了声:“走!”驴儿便乖乖地下了坡,蹚进水路中逆流而行,往树和水的深处走,他从怀里取出个羊皮囊递给我:“喝吧,脚下的水喝了会把你的心冻成石头块儿的!”。

我接过温温的皮囊,拔开木塞,仰脖喝了个够,生命,终于又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我不免有得意起来:“伙子,唱个你们当地的歌吧?”他大笑到:“后生唱歌是给尕妹听的,你虽长得俊,却也是个汉子,我就把这些树当女子,唱给她们听!”我十分兴奋:“这注意好!来,放开嗓子唱吧!”他便极富表演xìng地仰起头,用左手挡在左耳后,对着森林唱了起来:

一棵苗子啊长成树材

成材就把那新房子盖

一棵苗子啊牡丹花开

花开要往那园子里栽

好花莫让风吹rì头晒

我做你篱笆挡那沙暴

我做你绿草软软铺盖

……

我被歌声、景致彻底征服,我开始疑惑“歌唱家”一词的界定,同时也疑惑那些自认为过得舒适无比的“富豪”们是否真的富足?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期盼着,仿佛要投胎重生一般急切地盼望着目的地的到达,我愿这歌声不断、水路不绝,长长的过程可以把我微不足道的人生有一个质的翻新,此刻,我宁愿化做那树们的肥料,永久地在此聆听这天籁之音,看这无暇绝景。人,从来也没有征服过自然,只能融入自然。

我们一路伴随着歌声、笑声、水声,向着一个我根本无法猜测到是什么样的地方走去,渐渐地,我们的车载着我们升腾起来,我坐在车上俯瞰着层林尽染的群山,从未有过的飘逸之胸怀,我已经得意到了极,突然,驴车向后一扬,我被抛向了空中,我开始继续向上升腾,一阵刺目的阳光使我变得晕眩,我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等我再睁眼开时,发现自己仍躺在驴车上,但群山、树木、流水都荡然无存,我的身体虚弱的几乎无法动弹,赶驴车的不再是那个伙子,而是一位慈祥的老汉,他满脸皱纹,肤sè黝黑,看上去约有六十多岁,我试着问:“刚才赶车的那位伙子呢?我们不是在山里吗?”他笑到:“你见过快七十岁的伙子吗?你一直都在我的车上,大山离这儿有几百里路呢!”我感到困惑:“我分明记得有位伙子救的我,一路上还给我唱歌呢!”老汉笑着问:“唱的啥?”。

我便把歌词大意了出来,他突然收住笑容,奇怪地看着我:“你晕倒在戈壁上,是我救的你,一路上是我唱的歌,我怕你真的过去,吼了几嗓子给你叫魂,没想到你还真听见了?!”我基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请求老汉:“大叔,你能再给我叫一次魂吗?”他笑着摇摇头:“不行,快到镇上了,那两个店老板听见我的声音,会出来争生意的!”。

我:“不怕,你住一家,我住一家。”他扭过头笑着:“这办法好!”他用左手挡在左耳后,极富表演xìng地仰起头,放开嗓子唱了起来,这分明就是那个伙子的歌声的重放,我努力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望着四周茫茫戈壁在夕阳的映照下,幻想着那山、那水、那人,我的心随之升腾起来,我的脚下没了路,我的思想在这里凝固了,渐渐地被无形的力量净化着。

(盛顺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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