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牛嚼牡丹

这个少年慢吞吞的走到药园的旁边，手上的活一件一件的完成，虽然不曾有错，速度却着实够慢。

做完一切之后，他转身看着那颗人参果树，歪着头盯着树上随风而动的人参果，呆呆的笑了笑，宛如孩童。

药园边上有从山上流下聚集而成的一汪灵泉，这灵泉中尚有几位鲜艳的鱼儿甩着尾巴游来游去，看这灵动程度，怕是再过几年便要诞生了灵智。这泉水色泽如碧，纯粹无比，夜间还散发着一点淡淡的荧光，稍微走近点，可闻见一股说不出来是百花香还是什么香的味道，尝一口，更是五脏六腑舒坦到了极致，仿佛被全身毛孔都打开了一般。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灵泉蕴含着大量的天地元气，喝一口，已经不下于一般的丹药，当真是珍贵无比。也就是在这万寿山五官庄中，要还在其他什么门派，还指不定被人怎么小心翼翼的保护使用呢。

这木讷的少年却直接的蹲在泉水边，拿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葫芦瓢，一瓢一瓢的盛水清洗身上沾着的尘土。

他洗的很慢，却很认真，直到把身上洗的干干净净之后，这才停了下来。他虽是痴傻，却也知道等待泉水中尘土沉淀到水底，这才用葫芦瓢舀了半葫芦水，咕隆咕隆的喝进肚子里。

看他筋骨神态，显然还只是个未曾修炼的凡人，哪里会运用法力吸收水中天地元气？这要是有外人看见，又得顿足骂他暴殄天物了！

当然，这木讷少年对此一切都不清楚，他喝完泉水之后，摸摸肚子，将目光先是转向人参果树，满脸馋色。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缩缩脑袋，又将目光转向药园子里。

他这贪婪的好似饿鬼投胎的眼神一转，药园子那些有了灵性的芝马和人参精全部都身体一哆嗦，然后一股脑的钻进土地里。

木讷少年嘿嘿的笑了笑，几步上前，像是拔萝卜似的一抓。说来也怪，那原本已经施展天赋的土行神通遁地的人参和芝马，全都发出一声怪叫从土地里被一点一滴的拔了出来。

木讷少年挑了几个大的，然后欢喜的跑到泉边洗干净，抱着就啃起来。

人参，百年不过巴掌大小，可他手中的这一只，起码有他手臂粗细，已经不知道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了。

木讷少年却不管那么多，他隐约记得，这个东西虽然味道没有小人马好吃，不过每次吃下肚，自己都会感觉暖呼呼的，能抵好几天饿。

“呆子！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吼咆哮惊得药园子里花花草草乱颤，这木讷少年更是神色一惊，瞳孔睁得的老大，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木然的看着手中剩余的人参芝马，急忙三两口吞进肚子里。他这也不咀嚼直接吞掉，噎的他差点差点断了气。

他使劲拍拍自己的胸口，刚拍了两下，就感觉身后一阵风起，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狠狠的达到三米外，跌的眼冒金星。

木讷少年也不说话，快速的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闭上眼睛。

他记得，只要自己吃这些东西被人发现就会被人狠狠的打一顿，可他实在是饿，所以他宁可挨打，也不要挨饿。

两个身穿奴役服的少年站在他们面前，左边一个浑身颤抖面色通红，脸上青筋直冒，看他刚刚收回来的手，显然刚刚那狠狠一下就是他的杰作。站在他旁边的，神态比他稍微缓和一点，在气愤之余，望着木讷少年的眼神中还闪过一丝妒忌。

是的，是妒忌。

万寿山五观庄镇元子大仙门下，有大小七十二散仙。这些散仙大多各自修行领悟大道，自然不会做些清扫的杂事。

从而，每位散仙门下，会配有一两个仆役。虽说是仆役，可在这五观庄中所干的活，无非也就是扫扫地擦擦桌椅铜器等等，轻松的很。

而且，五观庄的仆役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知道多少神仙妖怪打破脑袋想要进入五观庄中当仆役，原因无他，一是五观庄中浓郁的灵气和灵宝，二是希望有机会得到七十二散仙甚至镇元子的指点。

事实上，这五观庄中的仆役，已经有数千年未曾换过。这里面最为最低的一人，也已经达到渡劫下阶，随便放在洪荒大地上，都是一代高手。

可是这些人依然恭恭敬敬的留在五观庄中伺候和修炼，别的不说，单说在五观庄中修炼一天抵得上一般洞天福地的一个月，这就是天大的好处。

更不要说，偶然有机会可得灵丹草药了。

这些仆役们，都知道机会难得，所以个中辛苦，不提也可以明白。单说他们为了进入五观庄，就已经吃了天大的苦头。

所以，当他们发现，有一个普通的凡人竟然是被镇元子老爷亲手救回来的，心中就滋生了不平等的感觉。

他们对新近的道童固然妒忌，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家资质好福缘好，能被镇元子老爷收为门下道童，单说在辈分上，就高于他们这些仆役。

可凭什么那个痴傻的少年，同样为仆役，他不仅是镇元子老爷亲自带回来，还一来就可以进入后山药园做事？

后山药园啊！一想到这里，所有的仆役，哪怕那位已经是仙人上阶的仆役，也心热不已，嫉妒不已。

后山药园皆是宝，那月光灵泉水，喝一口，抵得上他们七天打坐苦修。那药园子里随便一味灵药，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激动不已。

最重要的是，后山药园有那颗人参果树~！

人参果树，是先天灵根，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生的，当真是一件异宝。整个洪荒，从三十三天外到九幽地府，只有万寿山才拥有。这灵根依附着大地胎膜而生，整个五观庄也是为了它才建立的。这人参果，又名草还丹、万寿草还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五观庄每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这些仆役们知道，别说自己了，就算是那七十二位散仙，也未必有福缘可以吃一颗人参果。这些果子，都是为天上那些圣人等大人物准备的。

当然，十年前突然破关而出的那位小老爷除外，据说镇元子老爷为了他，亲自取了四颗人参果。

不提这些，后山药园一直是所有仆役们梦寐以求之地，为的就是有机会闻一闻那人参果。这果子，闻一下就可活上个三百六十岁。

他们这些仆役，求的，不就是个长生不老吗？

只可惜，后山药园向来是禁地，以前有被禁足的清风明月两位小老爷看守，自己等只有奉命采药之时，才能进去偷偷吸两口人参果气。这番机遇，一千年也未必有一次。

谁知道，这痴傻仆役一来，竟然就直接呆在后山药园，这怎能不让其他仆役妒忌呢？

也亏得是万寿山，要换作是其他门派，这木讷少年也不知道被人分了多少回尸了。

那个施法狠狠打了一下木讷少年的仆役伸出右手指着莫道难，他神情气愤好似被奸污了一般，身体不住的颤抖：“你竟然，你竟然……”

天啊，这混蛋，这傻子，竟然吃掉一颗两万年以上的紫须龙王参，还有不知道多少芝马黄精！

天啊，这该杀的混蛋！

这简直就是牛嚼牡丹，浪费、造孽啊！

这仆役手不停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气愤，他眼中泪花闪烁，然后右手快速的掐了个印诀，雷光闪耀。

“小虎，住手！”总算他旁边的仆役还算理智，急忙施法打算这个叫做小虎的仆役的道决：“你疯了？！敢在后山药园动手，想万劫不复吗？”

这叫做小虎的仆役又急又气，死死的盯着木讷少年，身子不住的颤抖。他忽然哭了起来，很伤心的哭着：“大石哥，这个傻子混蛋，他竟然吃了紫须龙王参……”

被称作大石的仆役叹口气，拍拍小虎，望着木讷少年的神色也是复杂的很。他早就听其他仆役说过，之前就有人到药园采药发现，这少年跟吃萝卜似的狂啃山药黄精人参芝马等天地灵才，今天亲眼所见，心中的颤抖可见一斑。

他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杀死木讷少年的冲动。可是心中的火气也实在是压不下去，大石狠狠一挥手，天空中忽然出现一根青藤，“啪啪啪”的连抽十几鞭，这才让他心情舒畅了些。

“算了小虎，我们快些采药，免得清净小老爷等久了。”大石深吸一口气说道。

那小虎狠狠的瞪了木讷少年一眼，看着他后背上透过衣裳的血渍，心中浮现一股痛快的感觉。

他纵然再嫉恨，可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木讷少年这番作为，庄里却没有任何处罚，这说明了很多问题。起码最根本的一点，自己这些人是不能动他的。

他们也只能打他一顿解气，否则怎么可能让这个傻子活到现在？

大石和小虎走进药园子里，眼前稍微有些火候得了灵性的药草都躲入土中，心头实在是纳闷，这个呆子一介凡人，是怎么抓住这些胆子小到极点的药材的呢？

那大石双手掐了个印诀，朝着药园子一点，顿时青光点点，所有躲入地中的药草都被一股力量给震了出来。

旁边的小虎掏出一个玉瓶，瓶口对准着土地，右手指向哪株草药，哪株草药就化作流光飞入玉瓶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人目光闪动，互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朝着人参果树走去。

两人呆呆的看着树山的果子，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抹知足的笑容。

“两个小子，要不是看在清净师兄的份上，你们敢在我药园出手，贫道就直接废了你们。还不快滚？！”还没等大石小虎好好体悟感受一番，耳边就传来雷鸣之吼。

两人身子一颤，急忙匍匐在地，颤声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滚吧。”

大石和小虎急忙站起来，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药园。

他们离开之后，一抹青光从药园后方精舍中射来，露出一个小童儿的身形。

他骨清神爽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戟。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环绦紧束龙头结，芒履轻缠蚕口绒。

不过这道童如皎皎明月的脸上，虽然带着三分笑容，却寒到了骨子里，带着一股阴冷之色。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木讷少年，好似在看路边的蝼蚁：“我和你说过，偷吃一颗灵药便要被打一次，你这次共吃了七颗，刚才那一顿鞭笞抵作两次，还有五次。”

也不等木讷少年说些什么，他右手轻轻一扬，袖中飞出一抹土褐色的光芒。这光芒在空中化作一根藤编，啪啪啪的对着木讷少年的后背打了五下。

木讷少年骨骼发出一阵阵怪响，他痛苦的趴在地上，这五下比起之前大石的数十鞭，疼痛十倍有余。

这道童收回法宝，不再去看木讷少年。他目光扫过人参果树，又望向不知名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

“颇关而出的师兄？我明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哼！”他身形一晃，重新画作青光飞到精舍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