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苦难

“您要收我为弟子！？”孤尘喜出望外，心脏狂跳，他随着以前的老伯下山的时候，偷读过不少印有江湖故事的小册，里面侠客仗剑天涯的生活让他无比神往。可如今，竟有仙人要收自己为弟子，那可是比侠剑客的层次更高一筹的存在，自己若是能跟着仙人学到真能耐……

“然也。”白衣老者抚摸着胡须，笑道。

孤尘差点脱口答应，但他冷静了一下，眼珠转了一转，压着内心的渴望，摇了摇头，道：“恕晚辈不能从命。”

别看孤尘见的世面不多，可他却是一个有不少鬼点子的人，脑海里大胆的想法从不缺席。

“哦？为什么？”白衣老者也有点意外，仙家之门，讲究有缘者踏之，现在如此机缘摆在孤尘面前，对方竟然拒绝。

“因为我觉得前辈……可能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孤尘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么……那你认为，谁能称得上厉害。”白衣老者一挑眉，问道。

孤尘朝着青衣老者的方向拜了拜：“我认为，这位前辈比较厉害。这位前辈坐在上座，身份肯定不低。”

“哈哈哈……”白衣老者仰面大笑，“你这小辈，倒是机灵。的确，与我比起来，师兄确实有得到之处。”

青衣老者也露出了笑容：“你是说，你想要拜我为师？”

“前辈所说不假。”

“可是，我师弟欣赏你，可我未必欣赏你，你拿什么拜我为师？”

孤尘面色一僵，挠了挠头，干笑道：“收养我的那哥老伯可厉害了，拳打南山虎，脚踢北海龙，听说他还参加过什么永春台。他老人家临终前，想让我找个好归宿，叮嘱我如果拜师必须拜和他一样厉害的那种，我总不能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吧。”

“永春台？”青衣老者心里微微一惊，但面色却丝毫未变，问道。

“是……是啊……”孤尘支支吾吾，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是真是假，只是依稀记得，老伯和自己谈起过这个，当初自己一脸不信，现在为了拜入仙门，只好瞎吹牛。

青衣老者眼神不可察觉地闪动了一下，也站起身：“也罢，看在你这么真挚的份上，我便收你为记名弟子，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仍需从药童做起，若是一年之内你未能寻得仙缘，记名弟子资格取消，你便一辈子当个药童或是自己离山吧。”

成了！

孤尘大喜：“徒儿拜见师父！”

……

殿堂外，青年男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猛拍孤尘……现在应该叫孤尘了，他拍着孤尘的肩膀，啪啪的响声几乎震耳欲聋。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两下子，居然能拜了青竹师伯为师，以后咱们就是师兄弟了！我叫叶浩，你就叫我叶师兄就好了。”

孤尘被拍得龇牙咧嘴，抱着胳膊连连闪避：“明明是我拜师，为什么看样子你比我还要高兴？”

“因为你一但成了外门弟子，每个月便可在宗门领取一块灵石，只消九个月，我的鸡钱便有着落了。”叶浩继续大笑。

孤尘有些无语：“你就不怕我没能寻得那个什么劳什子仙缘，当不成外门弟子么。”

叶浩止住了笑声，看着孤尘：“你当真对修炼之事一无所知？”

孤尘摇了摇头。

叶浩解释道：“修炼一途，讲究天赋的。昨日你吃下的仙鸡仙果，普通凡人只要闻上一闻就会腹内ying满、食欲全无、昏昏欲睡，而你竟能吃下一整只灵鸡，体质定然有奇特之处，所以我师父才会升起将你收纳入门的心思。所以你只要按照青竹师伯给你的那本法门认真修炼，定然能有所成。”

我这么厉害？

孤尘瞪了瞪眼，仔细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凡，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孤尘刚想再询问一些宗门里的其他事情，却听背后有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叶师兄，这位师弟看起来很是面生啊，我记得宗派里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丑鬼吧？是新来的？不介绍介绍？”

叶浩回过头去，看清了来人。说话的是一个面带刀疤的少年，身着一身蓝色道袍，眼中嘴角，无不透露着戏谑之意。

叶浩一皱眉，面带不悦之色，目光闪烁寒意的同时，心底也开始暗暗措词。

一旁孤尘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在意识到刀疤少年说的是自己后，眼眉竖了三竖。他曾随老伯下过不少次山，也上过很多次集市，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同龄的孩子对着自己的巨大黑色胎记指指点点、以及大人们看着他时怪异的眼光。但每当孤尘受到嘲笑之时，老伯便会将腰间的宝剑微微拔出一寸，散出冰冷的寒光，映照在那些嘲笑他的人的脸上，那些人就会被吓的移开目光，快速远离。直到后来，老伯渐渐老了，渐渐地开始卧床不起，孤尘便再也没下过山，再也没去过集市，只是每天劈柴、烧水、摘菜、做饭、睡觉，过着平淡的生活。

现在老伯死了。

突然有点想念老伯了。

“嘿！说你呢，丑鬼，发什么愣！”一声断喝打断了孤尘的思绪，刀疤少年还在喋喋不休，和同伴一起指指点点，“你们看，这丑鬼被我吓愣了。”

叶浩看不下去了，对着刀疤少年沉声道：“刘石头，我记得你是镇灵峰的吧？你们镇灵峰弟子，来我炼灵峰做甚？”话虽不多，字里行间，却带着驱逐之意。

刘石头似早有准备，腰板一挺，大声回答道：“叶师兄，我们是代表镇灵一脉新晋弟子，来拜望炼灵老祖的，顺便按照宗门规矩，讨要修炼所需的丹药和灵草。”

要丹药也这么嚣张？叶浩一时无语。五峰道场中，镇灵峰和炼灵峰一直有些不和，每次按门规相互拜访时，峰中长辈都会叮嘱一些“不能怂”“不要丢了我峰的脸”之类的话。可是……恩，看来这刘石头是对叮嘱产生了什么误解。主峰定下的道场规矩从来不敢有人违背也不假，镇灵炼灵不合，但毕竟属于一脉，只要拜访时客气一点，规定里修炼上的资源该赠予的还是赠予。但是，这一届镇灵峰有刘石头这样搞事的人物存在，炼灵峰怎会忍气吞声？作为负责人，叶浩已经暗下决心让这一批送往镇灵的丹药灵草掺些假了。

“你这人，自己被人毁了容，也好意思说别人？”竟是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孤尘开口说话了。

刘石头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孤尘一无修为，二从服装打扮来看无显赫家世，只是一个撞了大运的丑小子，一个“能够为我峰扬威”的棋子罢了，没想到，这小小的卒子竟然敢开口反驳已入仙门的自己。

“嘿！说你呢，丑鬼！发什么愣！莫非你耳背不成！”孤尘以牙还牙，将刘石头嘲讽他的话语加倍奉还。

“你……你可知我是谁？”刘石头当时怒上顶梁门，他脸上这道疤痕，是他幼年时和一只野狼搏斗留下的，正因如此，原本身份低微的他才会被下山云游的镇灵峰长老收入五峰道场之中。

“你就不是刘石头么？你自己耳背，还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耳背？”孤尘目露鄙夷之色。

“丑贼狂妄！”刘石头大怒，运动起丹田内灵力，抬手就是一把飞剑，直奔孤尘的面门，“我可是仙人！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仙凡之隔！”

唰！飞剑速度极快，刺向孤尘的右眼，居然是想直接瞎了孤尘一只眼睛。

飞剑未到，却带起阵阵阴风，刺激地孤尘眼睛一涩，点滴眼泪充满眼眶。

“够了！”叶浩面色一变，他没想到这刘石头会如此狠毒，右手微微一抬，一道劲风打出，击中飞剑，另其攻势一缓，“嘡啷”一声，落在距孤尘脚尖五指的地面上。

孤尘被吓的浑身冒冷汗，但为了面子，表面上还是得故作镇定。

“区区凝气三层，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叶浩冷喝。

刘石头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但年轻人争强好胜，况且他还受了叮嘱，不能伤了镇灵峰的锐气，只得硬着头皮，向叶浩作揖：“叶师兄明鉴，是那丑贼太过狂妄，师弟这才做出这等蠢事。”

“罢了……”叶浩长叹一声，按照青竹师伯的意思，孤尘现在还只是一介药童，所以他并不能以门内的规矩为难刘石头什么，“你先回去吧，这一季的灵丹灵药我会在一周之内派人送去。”

“是，师兄。”刘石头如获大释，应答一声，就要带着一众镇灵弟子踏上归途。

“等一下！”刘石头刚想转身，却是一声冷喝打断了他，是孤尘发出的声音。

刘石头微微一哆嗦，但一看是孤尘叫他，心里又放松了许多。

“咋地？”

“镇灵峰刘石头是吧……”孤尘弯下腰，捡起那把飞剑，强忍着上面的余波刺痛，用它指着刘石头，“你记住了。今日你赐我这一剑，三月之内，如数奉还！”

刘石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连叶浩也是有些诧异，很难想象一个刚入仙门，对修真一途一窍不通的小子，会说出如此的话语。

可孤尘就是这样的性格，在嘲笑他的人被老伯吓跑后，他总会对着那些人的背影呸上几口。再者孤尘刚才清楚地听到刘石头是凝气三层的修为，而叶师兄说自己体质有过人之处，想来那劳什子三层对自己来说还是能轻松达到的。

“哈哈哈……”刘石头回头对那些镇灵峰弟子大声说道，“听到没，这小子可厉害了，要教训我呢。”

一众镇灵峰弟子也齐声轰然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三个月时间，只够孤尘堪堪完成淬体，更不用说达到凝气三层，修习引力术，御剑伤敌。

但他们突然笑不出来了，在孤尘和叶浩的背后，青衫的老者缓步走出，如同下凡的天神，磅礴的威压充斥在天地间，使人不禁心生敬畏。

“师父。”

“师伯。”

孤尘和叶浩回过头，看清了来者，连忙恭敬地下拜。这青衫老者，正是刚收孤尘为记名弟子的青竹！

“拜见青竹师伯！”刘石头一众也跪拜，同时心中狂震：这个丑鬼孤尘竟喊青竹叫师父！青竹居然收徒了！

青竹是炼灵峰的峰主凌渊的异姓兄长，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喜好青竹，自称青竹道人。

传言这青竹道人，已然是元婴之境，实力可与五峰山主峰通天峰的峰主所媲美，隐居于炼灵峰内，却又不和门人弟子有所往来，如今自己惹上的麻烦，竟是青竹之徒，刘石头吃惊的同时心生忌惮。

青竹背着双手看了看刘石头，又打量了几下孤尘。

孤尘跪趴在地上，低着头，心中七上八下，宛如装了一只小兔子：虽说这件事上自己在理，可事后的挑衅着实是在故意惹事生非，有蓄意报复的心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触犯宗门某条门规，万一因此被逐出仙门，那才叫亏大了。

青竹微微点了点头，右手轻轻一挥，一股无形之风将孤尘和叶浩轻轻托起，然后他转眼看向刘石头。

“刘石头。”

“弟子在。”刘石头心中暗自叫苦，看这样子今天自己是讨不了好了。

“刚才我徒儿向你发出的挑战你可听清？”

刘石头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弟子听清了。”

“三月之后，你与孤尘在通天峰下万枫庭切磋一场，败者将失去今年去洗炼池锻体的机会，而胜者则会额外获得一次，你可有异议？”

刘石头的第一个反应是荒唐，他幼年与野狼搏斗，被镇灵峰长老看中带入宗门，距如今已有将近十年之久，苦修十载，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就算孤尘资质再好，也不至于三个月内跨越淬体境界，直接凝气三层。

但他仍然保持了警惕：这丑小子毕竟是青竹公开在外的第一个徒弟，定然有自己想不到的杀招。刘石头暗自琢磨着，嘴上答应道：“弟子遵命。”

笑话，如果不接受，就代表“有异议”，恐怕当场就会有一个冒犯长辈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且刘石头比孤尘大不了多少，也是不到双十年华，血气方刚的一个小伙子，自然不可能当着诸多镇灵峰师弟的面认怂。

一年一度的锻体机会啊，刘石头眼珠叽里咕噜乱转，自己今年若是能多获得一次……

“行了，你们快滚吧。”简单粗暴的几个字打断了刘石头的胡思乱想。

“啊……”刘石头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门内的长老们都是仙风道骨，谈吐优雅，而眼下的青竹似乎是暴露了本性，驱逐自己的语气就好比是茶馆里的小流氓收保护费。

“你们莫非真聋不成？我让你们快滚！”青竹道人一声长啸，同时动用了体内半成的修为，虽然只有半成的修为，也震得刘石头众人神色大变，眼前一黑，出现了短暂的眩晕，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即便是身旁不是主要目标的孤尘和叶浩，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恐怖的气息。

“滚之前先记住，我徒弟就算再丑，那也是我的弟子，不是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可以评头论足的。”青竹冷哼一声，他不愿与这些小辈过多计较，只是严厉地警告一番，便收了灵压。

刘石头突然心生悔意：早知青竹如此偏袒这个丑鬼，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完成师门“不要丢了我峰的脸”之类的叮嘱。

“是……是！弟子告退……”刘石头神色变化之间，连连后退几步，怨毒地看了孤尘一眼，这才向青竹道人略微施礼，悻悻离去。

“师父……”孤尘瞪着眼睛目睹了一切，心脏情不自禁地跳动。帅啊，自己若是能和师父一样强大，还有谁敢嘲笑自己？

青竹却连看都不看孤尘一眼，他转过身去，淡淡地问道：“三个月内，能否凝气？”

“能……吧？”孤尘挠了挠头，模模糊糊地回答，其实他并不知道凝气到底是个什么层次。

“恩。”

“我最讨厌下雨了。”男子轻声说道，他眼中的极光一闪，身上的淡蓝色光晕开始逐渐向四周扩散，直至天涯海角，霎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大雨开始向天空倒卷，紧接着乌云散去，太阳重新朝着大地洒出温暖的光芒，更加妙极的是几道色彩斑斓的彩虹也挂在了空中。

“神……神仙！”高瘦少年颤声道，其他少年也被吸引了过来，目睹了这一神迹，他们纷纷拜倒，口称仙师。

可唯有两个人没有这么做，一个是刘二蛋，因为他已经失血过多，完全昏迷了过去，另一个自然就是孤尘了。

孤尘没有晕过去，但他也累得脱了力，再加上他也被尖刀划中了不少下，此刻那股悲愤的劲正在飞快散去，他猛然倒在了刘二蛋的旁边，喘着粗气。

男子没有理会跪拜的少年们，反倒是向前缓缓迈了几步，静静地观察地上的孤尘。

仙术？仙人？刘二蛋的哥哥？一瞬间孤城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心中不由得一紧。莫不成，是刘二蛋的哥哥来帮着对付自己了？但孤尘的脸色丝毫不变，平静地和男子对视，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恢复体力，一边偷偷摸向一旁刘二蛋扔下的尖刀。

“孤尘？”就这样僵持了约有十个呼吸，男子忽然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他上前轻轻地扶起孤尘，同时一道翠绿的光芒从他手中闪过，孤尘身上所有的创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愈合，就连一旁的刘二蛋也是当场止住了血。

孤尘一愣，从小到大，第一次有陌生人向自己露出这么亲切的笑容，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轻轻点了点头，以表肯定。

“我姓云，你可以叫我云叔叔。”男子轻轻拍了拍孤尘的肩头，自报家姓。

孤尘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眼前的友善男子并不是刘二蛋的哥哥，他不禁纳闷，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云姓男子，可对方却一口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仿佛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一般。

男子看出了孤尘的疑惑，也有些诧异：“看来圣人并没有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过你。”

“仙师！”

“仙师！”

远处的山头上，突然传来了几声焦急的呼喊，那是村里的大人们，为首的，正是老村长。

年迈的村长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仿佛下一秒就会滑倒在石头旮旯里，身后一大帮壮汉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老村长一步一步往前挪。

男子微微一笑，一抬手，又是一道翠光掠过，轻轻地托住了老村长，将其平稳地带到了男子的面前。

“老人家有何指教？”男子温文尔雅，仿佛全身都在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面对这些凡夫俗子，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鄙夷的表情，好像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是私塾里的一个教书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仙师面前，小老儿怎敢倚老卖老！”老村长受宠若惊，“只是不知仙师屈尊大驾，降临此地，是有什么事情要小老儿为仙师做的么。”

“倒是不用麻烦老人家了。”男子沉吟片刻，一指孤尘，“我来这，只是为了带走这个孩子。”

孤尘心跳猛地慢了半拍！

“哗——！”

后赶来的人群里也炸开了锅，壮汉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什么？仙师要带走柳老爷家的那小子？”

“什么带走！明明就是看上了孤尘的资质，要收孤尘入门修仙去嘞！”

“怎么可能！？三年前不是有个张仙师来过一次，那时全村的孩子都在场，那张仙师挑来挑去都没有一个中意的，最后还是刘大富把祖传的一件珍宝塞给人家，人家才勉强答应收他儿子刘二蛋做记名弟子。”

“张仙师算什么？一来我们村就趾高气昂，一副谁都瞧不上眼的样子。依我看，这位仙师才叫仙风道骨，而且你没注意刚才那道蓝光么，竟然能改变天时，明显比那张仙师更高一筹。”

“嘘！你瞎说什么呢，仙人的事情，怎么是我们这种地里刨食的粗人能讨论的。”

“是啊是啊……”

“……”

“我不服！”就在人们表示惊奇、怀疑、感叹的时候，地上传来了反对的声音，声音略带稚嫩，明显是少年所发出的。

人们顺着声音观瞧，刘二蛋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意识，迷迷糊糊间听到孤尘竟然要被收入仙门，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涨红了脸，大声道：“当初收我哥哥的那个张仙师说的明白，凡人想入仙门要么送宝，要么有关系，这丑鬼两样都没有，仙师凭什么收他？”

“啪！啪！”

刘二蛋话音还未落，就感觉脸上重重地挨了两巴掌，他刚想发怒，一看打他的人，顿时蔫了。

“爹……”刘二蛋被打蒙了，他捂着脸，委屈的坐在地上，打他的，正是他爹，刘富贵。

“你这孩子，都是你娘把你宠坏了，仙人的决定，也是你可以反驳的？还不给我滚回家去！”刘富贵气得咬咬切齿，但他转头看向男子时，又变成了一副笑脸，“仙师，我家孩子不懂事，顶撞了仙师，还请仙师多加担待。”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搭话，只是一翻手，拿出一枚精致的玉简，玉简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人们不由得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周围一片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男子伸出食指，轻轻的在玉简上一弹，玉简凭空飞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色彩，而后忽的展开，细微的金色文字在上面流淌。

一时间，所有凝视玉简的人，都感觉脑袋一胀，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们心底响起。

旋云城，禁地，城主府内府。

和其他城的城主府不一样，这里冷冷清清，没有任何的守卫，没有巡逻的士兵，这里只有一个紧闭的洞府和一个修为高深的城主，旋云城的所有兵力全都被用来守卫旋云城的交易区和试炼区了——作为旋云城修为最高之人，城主不需要旁人来为自己护法，毕竟敢于上门向他寻仇的人，大多有着翻手之间就能覆灭旋云军的能力。

“灵界之星……”城主盘膝坐于洞府内的一个蒲团之上，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个白玉盒子，喃喃自语道。

沉吟许久后，他缓缓地拿起盒子，轻轻打开一半，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迎面而来。略微停顿之后，一道淡蓝的极光照耀了整个洞府，宛若盒子内装着的是灵界中，最为闪亮之星。

“很强的力量，相信锻造它的人，必然是灵界中的威名显赫之辈。”城主一面轻轻低喃，一面右手不停，将白玉盒子完全打开。

“吼！”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那存在于盒内之物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仿佛有一条巨龙被解开了封印一般，一声怒吼从其内散出，震人心神。

“虚幻之灵，也敢在傲某面前叫嚣？”城主冷哼一声，全身修为运转，一道白色光箭直刺盒内。

“吼……”那虚幻的吼声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愤怒与威胁，有的只是痛苦和哀求之意，伴随之，极光也有所收敛，不再刺人双目。

“宝物生灵，想不到区区梦境之界，竟能有人锻造出如此奇宝……此灵虽刚刚诞生不足百年，但假以时日，此灵必然会成长为庞然大物，而驯服此灵者必然能依仗这枚戒指叱咤风云！”

光华散去，盒中之宝显露而出，那是一枚白色的戒指，分不清是什么材质所造。指环上刻着艰涩难懂的铭文，铭文交汇之处，一颗明珠引人注目，淡蓝色的极光，就是它所发出的。

“此戒，可以指往命运，戒中之灵，也是引导命运的关键，可惜了……”城主心中暗叹一声，抬手将盒子关上，“如果这具分身能够再强一点，突破入世境九阶巅峰达到圣境，我便能有把握完全驯服此灵，看穿道路上的迷雾……可惜了……不过，我身怀傲尘族秘法，尚有七成把握获得此戒，倒也不是不可以放手一搏。”

“傲九尘……”正当城主沉吟之时，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他心底升起。

城主先是一惊，而后轻轻舒了一口气：“孤尘……你终究还是……来找我了。”

洞府内突然暗了下来，就连“灵界之星”的极光也无法对抗这种暗，化为一片虚空。

“哒、哒、哒……”强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在那虚空之中，赫然走出一个一袭黑袍的少年。少年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其身上却无时不刻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质。

魔君，孤尘！灵界传言他曾经犯下种种滔天杀孽，可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不像是个杀手，反倒像是个帝皇。孤尘安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君王持剑而立。

“我这次来找你，是对你手中的那件东西有兴趣，它召唤我而来。”孤尘开门见山，直明来意，他说话的方式，也如同君王挺剑，捍卫自己的王位。

“只是……对它感兴趣么……”在面对孤尘时，傲九尘身上完全没有半点傲意流露出来，他微微低头，看着“灵界之星”，神情有些落寞。

“我……”孤尘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

傲九尘抬头，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我和旋云之巅的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不想旋云城受到波及，所以你……还是尽快离开吧……”孤尘低声道，他的原计划是想威胁傲九尘，让其乖乖让出旋云城通往旋云之巅的密道，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傲九尘“噗呲”一声笑了：“是不想让旋云城受到波及，还是不想让我受到牵连呀……我可不相信，魔君孤尘也会有如此善心。”

孤尘微微沉默，突然向傲九尘迈出一步，暴然出手，直取面门。

傲九尘也不反抗，闭上双眼，仿若听天由命。

“嘶啦……”傲城主苍白的“面庞”竟被撕开，发出纸张碎裂一样的声音，连带那白色道冠一起飘散在长空之中，三千青丝和姣好的面庞失去了伪装，代替了傲九尘原来中年男子的形象。

好在四周无人，不然被那些游历者看见了这一场景，灵界之中必然会引起轰动。

旋云城城主傲九尘，竟然是女扮男装！

即使事先已经见过，可孤尘的呼吸还是情不自禁地变得紧促，栀子花的香气传来，那是傲九尘身上的香气，他和傲九尘已然只有一步之遥。

仿若被冰冻了千年的心开始缓缓解冻，他鼓起勇气，一把将傲九尘搂入怀中，快速说道：“离开这里吧，不要与我为敌，等我一切事了，我就去找你。我知道灵界之中最秀美的山川，我在那里盖了一间竹屋，每天清晨都能看到河流在阳光下灿烂闪烁。我们隐居起来，远离这纷争。”

傲九尘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显然她已经被孤尘大胆的做法吓了一跳。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呢……”傲九尘轻轻挣脱了拥抱，将手中的白玉盒子重新盖好，放入孤尘手中，“你的两件事情，我全答应了，反正我现在也打不过你，就当是你凭借实力争取到了我的帮助。”

“还有一件事呢？”孤尘急促地问道，“你知道我问的是哪一件。”

“那一件啊……”傲九尘的神色不可察觉得有些黯淡，“此番事了，若是你我都安然无恙，我便……随你去看看你的竹屋。”

“孤尘……”就在孤尘正准备进一步施法窥探城主府内府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孤尘微微侧头，一个手提长枪、双目充满血丝的红衣青年正狠狠瞪视着自己。

四圣台下，红衫子微微一愣，此刻和孤尘对视的正是自己的徒儿小苏子，不知道这小子要搞什么名堂。

孤尘转过身，看了看红衣青年，然后咧嘴邪魅一笑：“你身上有……我熟悉又讨厌的味道……”

“是么……”红衣青年微微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道古怪的符文又渐渐浮现了出来，“你可曾记得，你在北圣宫的所作所为，你对悼亡族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罪行？哈哈哈哈哈……我不记得我有什么罪行，我只记得悼亡族的罪行。”孤尘仰天大笑，“你们悼亡族在南放逐之地的所作所为，清晰地刻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就因为那些！？就因为有人让那个老不死的为他的失误付出了一点代价，你就要屠戮那个人全族？”红衣青年突然暴怒。

“那不是老不死的，那是我的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危难在即，是师父救了我，是师父给我了全新的生命。若是有人敢对我师父有一丝不利，不管对错是非，我都会让他加倍奉还。”孤尘眼中寒芒四射，厉声道：“当日我修为尚浅，使用秘术屠族时难免有些疏漏，看来你就是我多年寻找的苏家余孽了……”

“余孽？”红衣青年的双目突然留下泪来，他看着孤尘，轻声道，“如此嗜杀的恶人，屠灭一族的恶人，竟然数年也没有人替天行道，将其除掉。什么四圣宗？什么旋云宗？狗屁的正宗大派！”

“吾乃悼亡族苏家最后一位族人，当日孤魔屠我全族老少十万人，吾修为尚浅，只得暂时逃脱。从那时起，改名苏灭尘，并拜在赤焰山红衫子门下，苦心修行，如今学有所成……”红衣青年手中枪一指孤尘，“势必灭尘！”

“不好！”四圣台下红衫子突然面色大变，“小苏子一直说他有一个大仇人，没想到这个大仇人竟是孤尘。可孤尘的实力比他高的不是一点半点，现在与其争锋相对，并不是明智之选，小苏子怎会犯下这一大错！”

“灭尘？好一个灭尘！”四圣台上，孤尘哈哈大笑，一挥手，一股九阶修士的威压席卷长空，“你可知入今的我已是什么境界？你这小小的七阶修士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再看苏灭尘，并不回话，只是冷冷地看了孤尘一眼，然后猛然倒转枪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眉心，如此做法，吓得围观的众人都是猛地一闭眼，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苏灭尘拔出枪尖之时，眉心并没有任何鲜血留下，而是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旋涡，缓缓转动。

“碎我族印，崩灭宿敌。”苏灭尘轻声道，“这是我在突破七阶之时领悟的族技。每个傲尘族人在突破七阶之时都会在自家长辈的帮助下领悟族技，而到我这里之时，却是我族十万亡灵为我领悟此技，以全族之力，助我灭尘。”

七阶中级、七阶高级、七阶巅峰……

八阶初级、八阶中级、八阶高级、八阶巅峰……

九阶……初级！

苏灭尘身上的气势疯涨，一时间，竟然与孤尘的威压形成不分上下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