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五峰

村口的树林中，透着寂静，只是树梢上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矮胖男子抬头仰望，阳光透过初生的嫩叶和枝杈照射下来，行走在其中，便能感到阵阵温暖。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矮胖男子轻叹，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看上去相当滑稽。

“是啊。”有人在他后背回答道，“整日闭关修炼，却已然忘了世间的其他美好。”

“云师弟，只有你一个人？还真的被拒绝了啊？”矮胖男子一挑眉，偏过头问道：“怎么样？”

云清玦摆首回答：“资质一般，心性不熟，易伤感易暴怒易丧志，简单来说，不可一造。”

矮胖男子噗嗤一笑：“只是个孩子罢了……该不会是因为他拒绝了你你恼羞成怒了罢？”

云清玦没有继续这个话茬：“按照计划，我给了他那个人的玉简，还有一个早上的考虑时间。”

“他如果还不来怎么办？”

“他一定回来的。”云清玦看着微风下轻轻摇摆的树枝，轻声道，“他对那个人很是尊敬，他会遵循那个人留下来的道路的。”

“那就好……毕竟，他是那个人收养的孩子啊。”

“说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但是是一个很强大的人，说不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怪物。”

“有多强？”

“光是玉简里落款的气息来看，比你我还要强上数倍。”矮胖男子翻手拿出一块长条翠玉，看上去那是从某枚玉简上拆下来的，翠玉一暴露在空气中，林间顿时充斥满了浩瀚磅礴的气息。

云清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长条翠玉上潇洒地写着三个金色文字：

“圣人 柳”

文字不断冲击着云清玦的心神，云清玦仿佛回到了久远的太古时期，圣贤端坐高台之上，向着台下的弟子传经颂文，而他便是弟子之一。

矮胖男子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是面色微变，手忙脚乱地将玉条塞回一个精致的锦布袋，那威慑人心的气势也随之一并被收入，两个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我之前已经看过这东西了，嘴上说说就好了，没必要再拿出来吓人了吧。”云清玦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矮胖男子耸了耸肩：“师父希望我们从中领悟到什么，但是我仔细体味字中奥义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跪下。”

“师父为什么不去参悟？”

“师父已经悟过了，所以他才会让我们把那个孩子带回宗门，此为因果循环之道。”

“师父打算怎么安排那个孩子？”

“像普通弟子一样，把他往山脚下一扔就好，师父还特意叮嘱不要宣扬他的身份。”矮胖男子顿了顿，“如果他是块材料，他就会凭借自己的努力登上四大峰之一，再登上通天主峰，到那时，师父会告诉他一切。”

云清玦沉默不语，呆呆地看着树上跳来跳去的飞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午了。”矮胖男子望了望天，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的位置，村子里传来了妇孺吆喝的声音，她们结伴而行，为家里的顶梁柱送去饭食，“你只给他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看来你终究还是被拒绝了。”

“不，我说过，他一定回来的。”云清玦紧盯饷田的人群，眼中露出了奇异的光芒。

矮胖男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饷田队伍之后，悄悄地跟着一个脸上有黑色胎记的少年。

少年背着一个小小包袱，乘着所有人都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径直朝村口走来。

“请云先生领我入仙门。”孤尘拜倒在地。

云清玦俯视着孤尘：“这里是你的家。”

“阿公走了，这里不再是我的家。”

“你会守护着你阿公的遗体，直至终结。”

“我已经好生安葬了阿公，我的心永远和他同在。”

“我并没有能让你阿公起死复生的法术。”

“可那也是我阿公希望我去学的。”

云清玦哈哈大笑，一抖袍袖，甩出一道清风，扶起了孤尘。

孤尘感觉自己仿若在梦境中一般，白云缭绕深处，一只灵鹤展开双翅，冉冉飞行，而他就端坐于那仙鹤之上。

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天上飞行，孤尘心底禁不住有些紧张，可渐渐地便不怕了，开始鸟瞰下方的群山，正直一年春好处，山间万木吐翠，溪流潺潺，如此美景尽收眼底。孤尘一想到若是学成仙术，以后可以随意唤来仙鹤御空飞行，便有些小激动，之前的悲伤和难过便淡了些。

孤尘意识到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自己去探索，此刻视野不再局限于那一个小小的村庄，他新奇地望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对未来不禁有些憧憬。

云雾突然多了起来，孤尘眼前一花，当清晰时，景物已经变了。

五座雄伟的高山拔地而起，上有七彩流风环绕，鸾鸟齐飞，衣袂飘飘之人一边奏起鼓瑟一边翩然起舞，山林间古色古香的庭院内，身着水火道袍的白发老者相坐对弈，不远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背剑藏囊的少男少女集于殿内，安静聆道。

山上的溪流皆汇聚至同一条大河，大河悠然流淌在山脚下，时而溅起点滴水花，河边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种满了各种奇珍异草。

这就是……仙人的居所吗……

孤尘瞪大了眼睛，内心满是震撼。

灵鹤在山脚下的一处庭院落下，庭院前的青年正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嘴里哼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调，一见灵鹤下落，心头一震，连忙起身，整理衣袍，故作一本正经。

五峰来人……青年认出了灵鹤，那是宗门内五峰之一的饲灵峰饲养出来的，只有身处五峰的内门核心弟子才有资格乘坐，核心弟子，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敢问师兄，这里可是外宗总处？”略带稚嫩的声音传来，孤尘跳下灵鹤，灵鹤拍了拍翅膀，消失在五峰之中最大的一座的方向。

孤尘和青年对视，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孤尘心想：“看来仙人并不是都宛若超脱凡尘，也有邋遢之辈……呸……臭死我了，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青年心想：“内门人大多生得俊俏，仙风道骨，即使那些长得丑些的，也会用灵丹妙药为自己脱胎换骨。这小子脸上长这么大个胎记，怎么不寻长辈给治治……不可小瞧！俗话说人有古怪的相貌必有古怪的能为，或许人家就喜欢这样……”

两人心里都在暗暗鄙夷对方，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青年人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这声师兄我可担当不起，敢问小友是……”

“我叫孤尘，是宗内一位亲戚带我入宗的。”孤尘递过去一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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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你阿公的推荐，但你毕竟还是凡人，规矩不能坏了，你需得从外宗记名弟子做起。这只仙鹤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这枚玉佩交给你遇到的第一个人，就说是亲戚带你入宗。”

“我们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就不随你同去了。会有人告诉你门内的规矩，不用惦记我，只有在你有所小成的时候，我们才会再见面。”

云清玦的声音遥遥回荡在孤尘耳畔，等到孤尘反应过来，云清玦和矮胖男子已经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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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只是刚入门的弟子，而且还是托后门进来的。

青年人心里的敬畏顿时全无，反而升起了一丝不屑，有许多内门弟子因为牵挂凡尘，都会选择把家属接到外宗，而宗门也需要大量的药童和杂役，便默许了这一做法，如此一来，也省去了去凡国挑选的功夫。

青年人接过玉佩，看了一眼，玉佩上面刻画着溪河、飞鸟和五座山峰，做工精致，确实是宗门的身份玉佩，他点了点头，将玉佩还给孤尘。

掐指算来，那疯子快要回来了吧，但如果我亲自去实施计划，疯子必定心生怀疑，便让这小子助我一臂之力，来一个引蛇出洞……青年人眼珠转悠着，打量着孤尘，心里暗自琢磨。

这位师兄的审美观有问题，专门喜欢看丑人？孤尘被他看得直发毛，不禁怀疑自己脸上的胎记是不是长成了一朵花。

“跟我来吧。”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青年人终于开口，孤尘这才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