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遇到季禾子和文奕苑,已经是考核结束几天之后的事情,这十几天的时间里,谨子被一个人找了出来。
毕竟谨子挺有名的,因为是清神谷的人。
那是一个背着一把大刀的人,对自己有着明显的杀意,只不过最后却还是散去,那一次见面,谨子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沈鳞。”这就是那一次他留给谨子的话。
所以那时,谨子明白过来了。
“谨子师兄,对离门适应得如何?”季禾子的问候很真诚,也只有这样,他才配拥有那种阳光般的气息。
“还不错吧,只不过师兄师姐们似乎很忙,都不怎么热闹。”
“这是自然的事情,在离门,这个时间点,大家基本都没有时间空逛,只有在外面为了学分和点数努力的时候,彼此之间才有交流的时间。”
“离门这么不在意社交?”
“不是不在意,而是这段时间,学业太过繁重,尤其是选定方向之后,讲师们的课程都是排满的,只会讲一次,不得不忙,就算让别人录像,也很难和亲身感受讲师的教导媲美,除非是专攻一类的课程,不过这种选择,有些浪费离门提供的大好环境呢。”
“不是每个人都是学霸,该取舍的时候还是得选择的。”谨子笑了笑,虽然没师兄师姐热热闹闹地交谈,但是三三两两边走边小声,甚至是传声讨论的景象还是很常见的,再者,所见师兄师姐也不全部都很忙。
这大概便是离门的氛围吧,就像学院考试时间段。
谨子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认为,只有这样,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自己才能安心下来,不至于日日思虑过度,像当年在清神谷那样。
这种可以幻想为自由的感觉,谨子其实挺着迷,因为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放得开了,实在是太久了。从战场回来开始,就一直被控制着,就像牵线娃娃一样,只能被指着去做什么,而永远也无法,甚至是不敢去主动做些什么。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自己能摆脱一直禁锢着自己的东西了,而且,自己也有足够的力量去生存下去。
自由了。
“谨子师兄,我和文师姐还得去了解一些事情,就先走了。”
“嗯,慢走。”
“嗯。”
寒暄结束,而且也理应结束,季禾子是替长老做事的人,而且以他的性格,大概对自己这样用尽心机去做事的人,是有些抵触的吧。
当然,具体如何,谨子也不敢定论。
一个人四处游荡,在未正式分配班级之前,这样的时间是常态。
无意中,谨子见到了瑾岁,和季禾子那种年轻却天资卓越的人不同,瑾岁大概是和自己一个阶层的人,只不过运气比自己要好。
看着对自己挥手的瑾岁,谨子走过去,和他闲谈起来。
“瑾岁师兄难道不久前才从幻境里出来?”
瑾岁点头,“基础弱,在里面多锻炼锻炼也是好事。”
“这样呀,那么瑾岁师兄还没有到管理员那里领取住宿房间号吧?”
“确实,我还在为这事头疼呢,加上又迷路了,师兄知道到哪里去才能办理手续吗?”
“这边。”谨子指了指,而后干脆直接带他前去,一些友谊是日常的点点积累才有的,谨子也明白这些。
替瑾岁办好事之后,谨子回到自己的单人房间中。
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世界,身处于阴影中的谨子,心中不免多出了很多暖意,只要多走走,多去见见,能改变过来吧,将自己心中的那些阴暗,磨平一些。
只不过,自己需要实力,无论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想去见的东西,都需要。
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她身着艳红礼服的靓丽,谨子抿嘴苦笑。
一个没什么力量的人,一开始就被漩涡卷上太高的阶层,见识太多,甚至有了想要的人事物之后,最终掉落回来,试问在下层向往着上层的那个人,心中还能平静下来吗?
握紧双拳,谨子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离城,城市中心,中年男子不急不忙地从一名男人手中接过一枚储物吊饰,那名男人对中年男子似有恐意,若是谨子在这,必然能认出,这就是那个商人,他说道,“先生,对于您的要求,我实在做不到,只能是尽量帮您弄到您需要的东西,以我这个副会长的身份,即便是很特殊的东西,也是有一定权力帮您弄到手。”
中年男子看了看四周隐约间紧盯过来的视线,微微一笑,“这样就足够了,代价我会支付的,只不过,保密工作,你得真的做到最好。”
“这是必然的,我和那名妖都已经将很多记忆清除得一干二净,甚至连一些重要事件都忘记。”
“很好,叫他谨慎一些,我需要他监视绯风城高层的动向,收集相应信息,可不想他暴露。”
“明白,还有您需要的关于离门的信息,实在很抱歉,以我的手段,无法获取。”
“行了。”中年男子说完,直接离开。
高高的大厦之上,中年男子遥看远处的离门,那淡淡地薄雾,和各种奇异的灵气,都在宣示着离门的危险。
“新弟子入门还不会立即就严苛对待,再过一段时间,以谨子那小子的实力,大概过得会很呛,不过也在估算范围内,还不能给他太多的帮助,不然会被发觉的,这颗棋子,即便没法让我们能挑动离门,也必须得将离门的态度摸索清楚,在圣上死后的大琴,离门的态度甚至比清神谷还重要,得让谨子迈入优秀弟子的门槛才行。”
讽……
一团火焰闪现,呈现出一个人的相貌。
“你确定能帮哀家把那一大堆东西弄到手?”
“到现在还不相信吗?”中年男子扔出那一枚储物吊饰。
“这是一部分,要更多,你得先帮我在离门布好局。”
“离门呢,在里面我也做不了太大的事情,毕竟离门的规矩就在那。”
“我也只是需要你尽可能帮我为一个人铺好道路而已。”
“那小子,有那个能耐吗?”
听着火焰鄙视般语调的质疑,中年男子一笑,“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已经迈过我很多的考核了。”
“成,哀家会尽可能让他进入一位长老的视线内,但是他没那个本事,可怪不得人家。”
“尽可能?”中年男子嗤笑,“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收的,好好布局吧,根据谨子那小子的具体状况,给我布好最好的局。”
沉默片刻,那团火带着储物吊饰消失而去。
夜,恢复安静。
其实谨子已经很不想对外面的事情动太多的脑,只不过很多事情,由不得他。
对于几个月之后的离门盛事,即便和谨子不再有太大关系,谨子也还是得从中看出一些动向。
比方说以前见过的那个拿着拂尘的帅哥美男子,和鲛人搭上线的他,除了他本身具备的名气和实力之外,倒真没什么值得谨子再去关注,只不过鲛人这个字眼的价值,其实很大。
这意味着这场大事,鲛人会参与,如此一来,是不是可以推导,蛮族也会掺和进来?毕竟为了应对人类和羽人的压力,海上鲛人和南方大陆上的蛮族已经结成坚固的防线,那些浑身肌肉的焦黄色高大壮汉,一身锻身得来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只不过,离门里面有蛮族渴望的东西吗?应该有,离门理应也有锻身的火法,无缺的火法,必然针对全部。
那么羽族呢?大妖林的势力已经不可能再分心,除了火鸦族,而羽族……难道不想借着这次大量招收优秀弟子的机会,让更多天资卓越的羽人来学学火法?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平常任何外来势力为了离门优秀弟子的学习资料,想要争取一个优秀弟子名额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是有价无市,现在可不同。
机会,离门在大琴将动乱的时候,给了他们机会。
为了什么?离门仅仅只是为了彰显其威势?
不对,对于本就已经名声在外的离门,这点证明已经没太大意义,那么为什么招生?
记名弟子的学习其实也不差,只是想要达到优秀弟子的层次,难度很大,所以要入门的外来势力,为了培养优秀下一代,必然会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但是值得。
这种便宜外人的事情,离门有可能做吗?
这次优秀弟子考核,甚至演武,数量有些多。
所以,为什么将世界的注意力集中到这样的程度?
为了大琴。
谨子睁开双眼,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他看着房间内的一些历史书籍,莫名的,心头一酸。
这不应该是自己的情绪,是那滴金黄血液遗留的景象中残存的感情吧,随着自己元神的变强,那些景象和情感,也快消散了。
为了这个国,有多少人奉献了一切。
可悲的是,自己现在就当着奸细,随时准备着背叛呀。
离门这次聚集全星球的焦点,为了的,大概便是向全部势力展现离门最高层的力量,包括那团火,目的,就是警告那些对大琴内斗心怀不轨的生灵。
以此推断,中年男子没有再接触自己,是已经看出这一点了吗?
谨子皱起眉头,以自己的信息收集能力,实在无法再得出更详尽的答案了。
总之,接下来好好适应离门的一切,做好准备吧。
……
失去了,便不再拥有,这是理所当然的,真正让心灵痛苦不堪,无法接受的,是失去之前的错。
甲字号眼角挂着泪痕,平静地睁开双眼,又是这样的一天,又是这样的开始,唯一在变的,只有那一成不变的梦对自己造成的痛。
看了看床边空荡荡的枕头,甲字号盘膝而坐,一双流动着美丽符文的手相叠,正放丹田。
平复心境,甲字号开始查看手机暗码信息,要锁定一个身处离门的小人物,难度十分之大,对方的具体行为信息无法达到同步。只有枯燥的大量细节信息搜索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掌握到对方的踪迹。
但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也好。
离门限制门内弟子过度争斗,但是对于在外的情况,则没有一丝规矩可言,慎重,是离门教弟子入世的最后一课,这里始终是雅琪艾拉。
所以,离门并不能保他一世,更何况记名弟子不可能永远留在离门,他终究还是要走出离门的大门。即便躲过了佑安王的威胁,他也别想安然一世。
甲字号搜索了一些信息后,打开通讯录。
“喂?一号?”
“怎么了?先生,我还在听讲呢,分评低了做什么都难。”
“我要你查的人查得怎样?”
“在跟进呢,人是找到了,信息也有一些,但都是最正常的弟子时间表,没什么特殊的消息给你,而且我和他有很多课程是不一致的。”
“那你改成一致。”甲字号的语气有些怒意地说道。
“先生,我做这行也有自己要钱的目的呀,你是不知道那贼货都选的什么课程才会这么对离门弟子说。”
甲字号沉寂一会,说道,“都些什么讲论?”
“先生,他选的都是些坑爹的水法讲论课,其他术用法、论,尤其是火法,居然都特么的一致基础认知论,这里是离门呀,是离门呀,不是鲛人那些世家,不是水冰术法的宗派,是火法呀,他,他。”
“水法么,除了这些,其他课程专注于什么?”
“艾?等等,我看看,没有呀,好吧,这节课我有备课,不听了,我回去发过去给你,顺便托人套套他的话。”
“行,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动向。”
甲字号晶片手机的声音沉默一会之后才响起,“先生,你这生意真难做,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我的能耐你见识过,但也只限于那种程度的工作,再深入就本末倒置了。”
“可以。”
收起手机,甲字号闭上眼睛,而后睁开,继续下一个线子的询问。
三天后,甲字号结束了期段性的信息大搜索,开始其他的细节谋划,要想成功,他自身得有足够的实力,目前的他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要对付一个上九等的用兵生灵,需要大量的准备和慎重,就连司长一都栽在他手上,对方具备的经验意识绝对不是他目前的力量能应付得来的。
走出阴暗的房间,甲字号看着走道外的高楼大厦,明媚的阳光和清清爽爽的空气配上城市特有的气息,让人舒心。
秋高气爽,树叶开始发黄,风景的昏黄变化让路人的步伐也因而放缓,那流逝的时间感,诉说着季节的更替。
“天气真好,这样的天气,你喜欢看着那些树叶,那些店铺,那些过往的生灵发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想些什么,感受到什么,现在知道了,有你在身边的感觉,原来一切都会如此美好。”
呢喃几句,眼角不自湿润,甲字号闭上眼,沉寂下去。
大概也就这样的时刻,甲字号才能放松下来,从刺穿心胸的恨意中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