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冰冰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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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从降世那日起,便受到冷家大爷冷雷的喜爱,恩宠无限。冷雷身为庶长子,地位很是尴尬,好在正室一房凋落,他这个长子与嫡子无异,但终归不是正统,所以他的前半生一直在争权夺势、修炼道法、巩固地位中度过,从未有闲情将目光投注在儿孙身上。

冷雷不曾想,在自己年近一百八十岁时,竟然还会有孩子。经过半生的努力,如今他在冷家可以说是仅仅屈居一人之下,地位相当稳固,而且修为在整个婆洛城都不算低的,正是人生得意之时,这个孩子的到来更像是为了给他庆贺一般,时机再适宜不过。

所以,哪怕孩子的生母低贱,心思不纯,冷雷仍旧执意地将她的名字记在了嫡支上,因为他自己就深受嫡庶之伤,所以绝不允许爱女也经历那些伤痛,并下令不准任何人非议一句,更不准提那个生下他爱女就死了的民间贱、妇。

在冷雷有心的庇护宠爱之下,六岁之前的冷冰冰活得很是任性骄奢,张扬跋扈。虽然父亲不是嫡子,但却是整个冷家的长子,也是大家默认的下一任家主,她身为冷雷最疼爱的幺女,谁敢不来巴结奉承她?她也非常享受受人追捧服侍的优越感。

可是这种生活却在她六岁时终结了。

“瞧瞧新出生的小姐那眉眼轮廓,长大后指不定是位绝美的仙子呢。”

“说的是啊,这些年我也是头一遭见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娃娃呢,可比当年大房在外的那个好看得太多了。”

“呸,不过是个贱坯子而已,仗着有几分姿色竟敢对咱们指手画脚去服侍她,心比天高,还妄想借着肚子来攀龙附凤,那就是个乌鸦命,好在老天有眼,让她折寿殒命了。倒是不曾想,大老爷对那个小杂种倒是真心疼爱呢,把她抱回来不说,还当成了正经的嫡小姐来娇养着,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嘘——你不要命啦,大老爷都严令禁止,不得讨论当年那件事了,你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还敢叫她小杂种!这让人听见了可不得了哟。”

“啧,瞧老姐姐你紧张的样子,我就算现在放声大喊‘小杂种’几百遍也没人能听到,放心吧,大家都去看三房嫡长女去了,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嫡孙,身份地位高贵着呢,指不定将来还有大出息。也就咱俩命苦,被安排给了小杂种做苦力,要不是留着大老爷的一半血脉,照理来说,平日里见到了她还得给我们下跪,贱民而已。你看看,这个时辰周围除了我们哪还有……小杂——小,小姐!”

正忘我地调侃不休的仆妇扬手转头扫视四周时,便见到她们口中的“小杂种”正笑眯眯地站在台前俯视着她,不由大骇,浑身如筛子般不住地打着摆。

冷冰冰原本好奇三房新生的妹妹长什么样,竟让父亲如此在意,令府中气氛变得如此紧张异常。本打算去凑凑热闹,没想到,竟让她听到了这种秘密,这种她恨不得从未发生过的该死的秘密!

俯视着地上面白如纸,正瑟瑟发抖的两个仆妇,冷冰冰稚嫩的脸孔上有什么一闪而过,突然大笑着离开。

随后的日子里,冷冰冰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异样,更没让人察觉到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仍像往常那般,恣意任性。只是,那两个婆子不知从何时起便再未出现在人前,甚至她们的家人也接二连三的“因病”去世,冷冰冰借着一次落水,趁机以看护不利为由,对院中的丫鬟仆妇进行了大换血。

直到确认了天赋极低的冷泺泫被冷家彻底遗弃之后,冷冰冰这才真正地放了心。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统的嫡小姐,是冷家身份最尊贵的下任家主的爱女,她开始收敛心性,勤学苦练,将原先那些五颜六色的鲜亮衣服全部扔掉,自此只穿蓝衣,那是最能代表水行之术的颜色。好在她的天资不错,又有冷大爷的强力支援,大房好的资源也是她的,短短两年,进步飞快。

得到了父亲和爷爷的赞赏,冷冰冰非常兴奋,于是带着众多追随她的小辈们去向冷泺泫这个“嫡女”示威。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笑容可爱甜美的小女娃,就像看到了仙人座前的小仙童,漂亮绝美,清纯如仙,仿若不小心下到这凡世来历劫一般,早晚还有飞升回仙的那一天,令人高不可攀,不敢亵渎不敬。再想想自己的出身,以及这两年来自己心中的痛苦和煎熬,冷冰冰便控制不住地想要狠狠地羞辱她,撕掉她那张淳善甜美的笑脸。

身边那些讨好她的人见此,根本就不用冷冰冰吩咐,便你一言我一语,用他们能想到的所有的恶毒语言奚落眼前这个小娃娃。

看着冷泺泫由初见他们时的高兴,渐渐变得脸色煞白,露出似懵懂又似痛苦的表情来,冷冰冰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感。本就该如此,自己才是真正拥有高贵血脉、天赋异秉的贵女,其他人都不配,尤其是冷泺泫。

自那以后,她便时常暗示旁人去羞辱冷泺泫,肉、体的折磨又算得了什么,若想摧毁一个人,只有从心理从精神上彻底地打压住,那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她要让冷泺泫从小就记住自己是个卑贱废物的事实,记住被所有人厌弃鄙夷欺辱的感受,永远活在痛苦自卑的阴影中,一辈子都无法从煎熬中解脱,她要让冷泺泫加倍地品尝着自己这些年的痛苦,将这些折磨深深地烙刻在她的灵魂上,生生世世都无法逃离。

后来,当知道冷泺泫也开始修炼时,冷冰冰难忍心中的焦急忧虑,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得到爷爷的宠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修为能力,万一……显然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观察几次之后,她发现,冷泺泫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丝毫进展都没有,冷冰冰不由长舒一口气。

那日自己刚能驭水时,便忍不住在冷泺泫面前炫耀,看着她羡慕又自卑的神情,冷冰冰心里涌出满满的快意,看到了吗,高高在上者只能是她冷冰冰一人!所以下定决心,日后要更加努力地修炼,好将她狠狠地踩在脚底,让她彻底地挣扎在痛苦的折磨中,永远只能仰视着自己。

接下来的几年大家都忙着修炼,尤其是冷泺泫,一直禁闭在霖铃院中勤修苦炼,让众人连羞辱她的机会都变得很少。但冷冰冰并不急,因为比起旁人的言语羞辱,苦练多年却收效甚微的打击才是对冷泺泫最大的伤害。为此自己还特意给她提供了方便,让众人别再去打扰她,好让她能专心修炼呢。

须知,冷泺泫越是刻苦努力,抱的期望越大,当最后一事无成时,受到的打击就会越大,而自己也便越开心,这种乐趣又怎可消减?

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冷泺泫的修炼成果再差都没有想过放弃,反而也要去参加门派的甄选,还真是不自量力。不过没关系,自己会一直在她身边看着,慢慢地欣赏她的窘况,品味她的绝望。为此,哪怕原本应该很早地便穿过暝林山,到达终点,但冷冰冰仍然选择与大家一起慢慢走。

只是,事情似乎不知何时超出了她的掌控,让冷冰冰心中的不安日渐强盛。

一路上看着冷泺泫淡然自若的言行,不见丝毫的自卑怯懦,甚至还进退有度,帮众人度过难关,半点废物的影子都没有,更看不出她自小受家族排挤长大的扭曲自卑和阴暗的性格,自己曾经设想过的一样都没在她身上实现。

冷冰冰不想承认这便是天生的气度风华,是与生俱来的大家风范,若真如此的话,那自己这些年来收敛心性,步步设局又算什么?

冷冰冰看着进入迷迭林的冷泺泫,忍不住握紧双手,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了。

原本想着如猫逗老鼠那般,让出身比她高贵的人一辈子在她脚下奴颜婢膝地求生存,苟延残喘地活着,如此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可是,冷泺泫竟然对十几年如一日的奚落嘲讽无动于衷,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凄惨落魄,反而一直活得很充实自在。还有赵家那个区区庶八子,竟然敢无视她的存在?这一切都是因为冷泺泫,而且她总觉得会有什么更不好的事在前面等着自己。

直到看见冷泺泫生水凝匕,独自斩杀了斑点豹,冷冰冰才知道那种预感是什么。

那日听见斑点豹的长啸声,冷冰冰一时好奇,便循声而去。毕竟这一路上都有人护着,没遇到什么危险,更别说碰见什么等级高点儿的野兽了,所以自己也很想去体验体验,哪怕是观赏一会儿呢。谁知当众人赶到时,她正好看见冷泺泫飞身而起,凝聚生水,化成一柄淡蓝色的匕首,直刺斑点豹。

冷冰冰呆立在原地,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只是一个动作,她却觉得这个动作不停地在自己眼前重演回放,一遍又一遍,无限循环着,似巨大的耳光不断地扇在她脸上。

怎么会?!怎么可以?!

整个冷家无人能做到的生水之术,冷泺泫竟然做到了,而且还是代表着水行至尊的蓝光!只是因她如今的修为尚浅,所以颜色较淡,但自己绝不会看错。何况冷泺泫才过不十六岁,怕是在整个凌水门中都很难找出第二人来,最关键的,她从未受过任何正统的教育,这是无师自通?!

为什么这代表着无上荣耀的第一人不是自己?!为什么竟然会是这个废物?!看着身上一成不变的蓝衣,冷冰冰觉得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若是让世人知道了,不,哪怕只是让爷爷知道,恐怕自己今后就永永远远地被冷泺泫狠狠压制在脚底下,再无法如从前那般高高在上地蔑视她了。

出身已经让自己永远低了冷泺泫一筹,这些年来她拼命修炼,只穿蓝衣,在其他家族子弟面前表现自己,甚至让人在民间传颂她的高贵和出尘,四处散布她是天赋异秉的仁善嫡女,就是为了让自己足够完美,好弥补出身的缺陷,忽略身体里那一半低贱的血脉。可惜,每每见到冷泺泫时,都似在提醒着自己的名不正言不顺,日后无论有多么锦绣辉煌,她都将无法跨过这个心结。

如今,难道还要让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修为也被冷泺泫压制吗?

不,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原本她就厌倦了猫逗老鼠的游戏,如今正好,逗腻了老鼠,也该将它杀了。对冷泺泫而言,能死在甄选历练中也算得上一种荣耀。

夜色深沉,冷冰冰却一夜未睡,脑中转了好几个策略,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她不会再允许世上有冷泺泫的存在!天刚亮,她便迫不及待地催促众人起身出发。

虽然没料到冷泺泫一个晚上的时间会跑出这么远来,害得那个善于追踪的武修者吃了不少苦头,还差点将她跟丢。不过没关系,无论怎么样,冷泺泫都不会再见到午时的太阳了。

只是,冷泺泫的实力似乎远比自己先前认为的更强,而且她不知何时竟然偷偷练了武修,真是丢尽了冷家的颜面,如此,想必就算事后让爷爷知道自己对冷泺泫下手了,他也会对自己为冷家除去毒瘤的行为而赞赏不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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