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坍塌的寺庙

为了躲避敌人设在峭壁上的防御工事，达到出其不意的战斗效果，我们放弃了直线进攻，转而绕道迂回，从山脊顶部到达了峭壁的上方。然而意外发现的寺庙却让我毛骨悚然。

这是一个废弃的关帝庙，且不说修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意义，单是右侧配殿的发现就让人觉得恐惧。在我用枪杆拨开层层的蛛网进入到发出惊叫的配殿后，我立刻被地面上凌乱的尸骨吓得冷汗直冒。

“方正，你来看。”说话的是汪海，他显然也被这番景象惊得不轻。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脚一步步挪到汪海身边，但是眼前出现的物体让我再一次愣在原地。原来在我目光扫过的地方有一片沾有满天星花瓣的桌面，桌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灰尘之中赫然留着六个隽秀的字“万源堂楠桥会”！

我知道字是屈美阳留下的，因为地面新鲜的女人脚印和她用作记号的花瓣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但是让我相信这就是万源堂楠桥分会却难以接受。

“这地方是哥老会设在楠桥的秘密分会？”汪海抱着和我一样的疑惑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转而把目光放到一具具尸骨之上。经过仔细寻找，我们在三间殿里一共发现了八具骨骸。这些破碎骨骸的死状无一例外异常惨烈，显然是在死后受到了极大的凌辱，被一刀刀砍碎分尸。然而是何仇何怨使得对方将他们杀死后还要分尸呢？正在我疑惑的同时，突然从漏光的房顶掉下了一块琉璃瓦。瓦片击到地面瞬间变得粉碎，一块碎片正好击到本就腐朽的桌子腿，刹那间联动反应发生了。桌子塌了，倾斜的桌面上摆着的石制香炉砸了下来，将夯实的土质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地面的震动又牵连到正殿，持着青龙偃月刀的泥塑周仓像倒向了关老爷，并把关公的塑像拦腰砸成两半；巨大的关公像仿佛是一把大锤，它的轰然倒下无疑相当于地震。“轰隆”尘土飞扬，庙宇的房顶开始倾斜。当汪海将我像拎兔子一样摔到了殿外的天井时，三间殿已然全部塌陷，然而待到尘土稍微消散，眼睛可以睁开时，我却发现汪海已经消失在废墟中。

“汪海、汪海！”我大声呼喊，然而却没人回答。正在我疯狂的将一块块碎砖烂瓦搬开时，一双手重重地搭在我的肩头。

“方正，你干什么呢？”

猛回头，迎接我的正是汪海标志性的笑容。

“吓死我啦，我还以为你埋到里头了呢。”

汪海收起了笑容然后故作严肃的说：“先别说这些，搞出的动静可不小，估计敌人很快会来，大家还是先隐蔽起来。”

待马科长清点人数后，我们作出了新的作战部署：既然动静已经搞出来了，那就干脆把寺庙当成第一个战场。他先是派出一人联络胖虎，然后把剩下的二十九人分成了三只队伍，以口袋包围圈的方式隐藏到寺庙周围的树林中。

部署完毕，时间刚好到中午12点。我和汪海两人躲在一棵高大松树茂密的树荫中，距离地面至少有四米。虽然松针扎得我皮肤生疼，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经历我人生第一次激烈的战斗，渴望和害怕同时围绕着我，让我不敢大口呼吸。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1点正。此刻正午的阳光很毒，我被太阳照到的皮肤像是被火烤一样难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从发尖向下滴落。然而周围依然一片寂静，完全看不出有人前来。我小声问汪海：“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你说对方还会来吗？”

“嘘！耐心点。再等等。”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我看对方不会来了吧，或许刚才的动静他们根本就没有发觉。”

汪海被我催促得不耐烦，他随手摘下一颗松塔并将它准确的扔到藏在草丛中的马科长身边。

经过他俩的手语交流，马科长下令，所有人依次向胖虎方向撤退。

当我们和胖虎在峭壁豁口处安全会师后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他娘的，白白准备了半天，一个送死的都没看见。”

“对呀，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汪海和胖虎的谈话让我陷入了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对方放弃了侦查？难道是对方发觉了我们设下的埋伏？还是根本就觉得没有侦查的需要？由于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峭壁工事的右后方，距离约在五百米，所以根本看不到对方做出的反应。

“娘的，现在怎么办？打还是不打？”胖虎急得在原地打转。

汪海白了他一眼：“你稍安勿躁，听长官安排就是了。”

我看了看胖虎又看了看马科长，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左右为难让我比胖虎的状态还要着急。马科长看出了我的窘劲，由他做出了最终部署：“打，不能再拖了，从我们上午出发到现在大半天，士兵们已经开始泄劲。打仗靠的就是一股士气，要是这股士气流失那必定会失败。”

“好！他娘的，就等你这句话。”胖虎停下了不停转圈的脚步，像一个领到糖果的小孩，满脸的横肉笑得堆起了褶子：“弟兄们集合集合了，要出去宰人了！”

虽然我觉得马科长的决定过于草率，但是论实地作战，他无疑是我们这帮人当中最有发言权的。现在处于骑虎难下的情形，进攻，又怕已经暴露，敌人做出了防御准备；后退，无疑是打草惊蛇，敌人肯定会在我们离开后迅速转移；现在只能寄希望马科长的战斗经验了。

我们排成品字形前进，走在最前面是由马科长带领的20位中统精英队员组成的尖刀队，他们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汤姆逊冲锋枪陪手枪；胖虎也带着25名士兵组成一队，位于尖刀队的右后方，靠近峭壁的一侧，以远程步枪和轻机枪对整个阵型起到火力掩护的作用；我和汪海带剩下的人位于左后方，属于快速支援和灵活突进的短枪队。

当我们的队伍路过寺庙废墟的时候，离对方峭壁工事只剩下最后200米，马科长做出停止前进的手势。

“长官，怎么停下了，还他娘的打不打？”胖虎不解的问。

马科长没有理他，只是让靠近峭壁的一队快速向树林里回避。当品字形三只队伍合在一起后，他示意让我和汪海两人再去探一探已经坍塌的寺庙。

从峭壁的岩石层往下越过山坡再穿过一片竹林，我和汪海两人便来到了寺庙废墟的近前。我们依旧回到了寺庙院墙后的大松树上，这次我俩爬上了10米高的树顶，居高临下向废墟张望。只见强烈的阳光洒在废墟破碎的琉璃瓦上，反射着诡异的光束。之所以觉得诡异，是因为这些琉璃泛着的光呈现出一片像血一般的红色。怎么回事？刚才怎么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我在心里默默盘算。难道在我们走后又出现了什么变故？我拿出望远镜调高倍数仔细观察，琉璃上居然有血迹！不仅如此，我还在废墟的乱石堆里看见了一双没穿鞋的光脚。

“发现什么了？”汪海问。

我没搭话，将望远镜递给了他。

“奇怪了，这是谁干的？”汪海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我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寺庙的下方。那是一条用青石铺成的小径，由于常年没人走过，已经长满了杂草，不过在靠近寺庙院墙的一段，有清晰的被人踩过的印记。我努力把目光集中在那片区域里搜索，突然看见一些看似熟悉的标记！

“快把望远镜给我。”

在望远镜的帮助下，我终于看清了标记---满天星花瓣！再顺着花瓣向院墙靠近敌方峭壁的一侧望去，有个人影正在向我招手，而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屈美阳！

我努力控制着击鼓一般乱蹦的心脏，快速从树上下到地面：“美阳，是你吗？”

“嘘！”屈美阳向我做出静音的手势，并向我走来。

山林的微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襟，在我眼里宛如仙子一般，当我幻想着她会迎面扑到我肩头的时候，在我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董少爷，你们终于来了。”说话的是屈长鸣，他毫不知趣地挡在我和美阳的中间，“不知道怕什么，我都替你们收拾干净了。”

“呵！长鸣兄，端阳小姐，又见面了！”汪海从树下跳下正好与屈长鸣脸对脸。

“杨警长，你怎么也成了缩头乌龟？”

汪海露着微笑说：“我哪像你这般自由，你可以暗地下手，我可是打的阵地战。怎么样，你把对方派来的人都收拾啦？”

“废话，不然我们能在这里说话吗？”

“你们别掐了，董少爷，你跟我来。”

我默默地跟在屈美阳身后，越过寺庙还算完整的院墙来到正殿的废墟旁。刚才那双在望远镜镜片里出现的光脚已经在我的近前。我疑惑的看着她，“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是留下了字吗？这里就是曾经的万源堂楠桥分会，没想到被你给拆了。”

我撅了撅嘴，笑着望着她。

“好吧，我也不逗你了。其实昨晚我们来过这里，这都是师叔林猛在五年前干的，没想到这么狠，把整个分会的人都杀了。”

我想起了在寺庙里见过的骨骸，果然是哥老会内斗的结果。

屈美阳继续说道：“我们没有进去工厂，他们的防备太严密，峭壁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里的情况长鸣哥还是知道一些，因为他的第一个师傅就是楠桥会的

当家。”

“别提了，两个师傅都死了。”屈长鸣的表情虽然痛苦但是眼神坚毅，他指着废墟说：“我是个孤儿，被义父屈老堂主收做义子，这里的当家邱和尚就是我的第一个师傅，我在这渡过了十年。”

“邱和尚？”我想起了死去的赖皮邱卜老爹。

“对！他是赖皮邱的兄长，他们亲哥俩都是义父的磕头把兄弟。估计在义父死后，林猛为了坐稳万源堂堂主的位置，所以下的手。不说这些了，刚才寺庙塌陷的时候我们就在附近。听到响动，把我也吓了一跳，我说你小子探路就探路，干嘛把庙给拆了，害得美阳替你担心，让我守在路口把上来打探的几个喽啰都给宰了。”

“你是说对方其实是派了哨兵的？”

“当然，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又不是聋子。他们派了两拨，估计一会儿还会派人上来。”

“既然如此，那就是说我们并没有暴露了？”

“快点进攻吧，让我见识见识你们中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