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风鸣

蛇妖男不知修炼的是何种秘法，能像入魔一般，让自己的身体发生非人的改变，但是又不是堕向混沌，浊气缠身，变成魔物。

他的身体发生改变之后，便有了与寻常练气士或者武者截然不同的能力。练气士利用元气在体内流动，引起周围天地元气的共鸣，产生种种神异，武者则是利用元气的流动最大限度的强化身体，使得力量、速度、耐力，乃至再生的能力到达凡人所说的神魔一般的境地，甚至有些练气士和武者能让天地元气缠绕在身上，形成岩石护甲，金精手臂之类的效果。但是没有一种术法或者武学能让人变为另外一种生物。

蛇妖男就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样子，甚至他的头发都变成了一条条的毒蛇，各自独立，毫不关联。他在改变外形的时候，也有了蛇的能力，毒液就是其中之一。

蛇妖男跟高大青年对峙的时候，他的根根蛇发时时刻刻都在向空气中喷吐着无色无味的细小毒沫，这些毒沫随着空气的流动，几乎布满了整片树林，只要再过个半柱香时间，整个树林里的所有生命，包括草木，都会枯萎，就连神仙来了都没办法挽救。

可惜对面那个高大青年完全没有给他机会，这人看上去嘻嘻哈哈，穿着和行为又粗鄙不堪，但却是个心细如发的家伙，直觉也非常惊人，把蛇妖男克制的死死的。

蛇妖男和小老头瞳孔缩小如同针尖，那高大青年操控着气流，把布满了这一片树林中的细小毒沫聚拢，不叫一丝一毫外泄，对气流的操控已经妙到毫巅，简直比武道大宗师操控自己的肌肉骨骼经络还要高明千倍万倍。

而他控制的范围最起码也是毒沫笼罩的这一片树林，在如此之大的范围内引动天地元气共鸣，而共鸣的精度简直到了芥子级别，共鸣的数量以千亿来计，难道这个年轻人是哪个宗门的大高手，修炼到了返老还童的神仙境界？

起码就他们所知，以操控气流为特长的抚云流中，都没有这样的高手，他简直不是运用秘法操控气流，而是直接成为了天地元气的统帅，形成了气流的天气元气就是他的属下，只要他一个命令，天地元气就自动自发地行动起来。

小老头惊疑不定，举动间有了退缩之意，而蛇妖男的怒火则越来越盛，他展现了从不敢在人前展现的真面目，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压制，抛开那人会不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不谈，光他的自尊心就受不了了。

老子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连个喝彩都没有？我不要面子的啊？

蛇妖男高昂的身子再次伏地，左右扭动身躯，似慢实快地冲出，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腥风阵阵。

高大青年右手一抖，黑色的毒球直飞蛇妖男的面孔，蛇妖男再次诡异地摆动身体，毒球擦着脸颊落地，只听“嗤”的一声，地面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小孔，毒球把土壤腐蚀，不知道钻到多深的地底去了。

紧接着“轰”的一声，蛇妖男张开的手掌与高大青年的拳头接触，青年的拳头势大力沉，打得蛇妖的上半身高高扬起，细微的嗤嗤声不绝于耳，蛇妖男上半身残存的衣物被无数细小的气流切割，变成了丝丝缕缕的，在两人周围旋转不休，但是蛇妖男身上不知何时长出了苍白中带着蓝色斑块的鳞片，那些湍急的气流刮在上面，发出了轻微的金铁摩擦之声。

蛇妖男张开大嘴，一口黑气对着高大青年脸上喷去，就算在旋转的强风之中，这股黑气仍是聚而不散，如同一条黑色的瀑布。

高大青年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然后一口气吹出，那道黑气就停留在两人中间，滴溜溜旋转，瞬间又变成了一个黑色球体。

蛇妖男大怒，张开大嘴，发出了“呱”的一声怪叫，那团黑气猛地收缩，凝聚，从气态变成了小小一团黑水，这团黑水显得十分沉重，穿过气流，直接往高大青年脸上落下。

高大青年的身体忽然变得飘渺不定，黑水落下之时，他已经在数丈之外，只听又是“嗤”的一声，地上再次出现一个黝黑的小洞。

高大青年撇撇嘴，这个山头不能要了，可能未来几十年都养不活树。

他眼睛左右一扫，正看到小草儿扒着一棵松树，探出半边脸看得正起劲，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就在此时，那个小老头儿出现在他背后，匕首银光闪闪，直刺他的后背，小草儿吓得大叫：“小心！”

高大青年身形闪动，躲过了匕首，忽然侧面风声响起，原来蛇妖男粗如水缸的蛇身贴地横扫而来，如果被他扫到，就算不死只怕也会被顺势缠住，大蛇缠身之后，就是猎物丧命之时。

高大青年右手在扫过来的蛇身上轻轻一撑，间不容发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却听得“啪”的一声，他背后的衣衫破碎，碎布片如同爆炸一般扬起，一线细细的黑色影子一闪而逝。

小老头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右手的鞭子缩回，缠绕在手腕上。他的鞭子上布满细小尖刺，尖刺上也涂满了好友蛇妖男那里得来的毒液。

高大青年一声不吭，纵身疾退，一转眼到了十丈之外，正站到小草儿面前，距离她不过三尺，小草儿看到他背后出现了一条一尺长短的血痕，黑色如墨汁一般的腥臭血液在血痕中流出，之后被灼热的气流蒸腾而起，变成灰色的雾气消散在空中，这青年居然逆转了血流的流向，把毒素从伤口排出。

高大青年双眼中碧色的光芒亮起，似乎动了真怒，他双手掌心相对，大量气流带着尖锐的啸声投入掌心之间，形成一个旋转的气团，随着气团不断压缩，气团变得明亮起来，丝丝电光在摩擦中产生，站在青年身后的小草儿甚至感到一阵窒息，原来气团在极短时间内几乎抽取了周围一大半的空气。

看着原来越亮，震动越来越剧烈的气团，老头儿和蛇妖男心生恐惧，对视一眼之后，老头儿身躯忽然“溶化”，消失在地面上，蛇妖男则尾巴猛烈弹动，向着侧面飞速游走。

高大青年忽然咧嘴狞笑，手掌前伸，一道黑漆漆夹杂着道道电光的风柱向前喷薄而出，“轰隆隆”的巨响持续了数十息时间，才在树林中消散。

尘埃落定之后，灰头土脸的老头儿重新出现在高大青年之前站立的地方，他蓬头垢面，衣服被撕扯成了一条条的，走路也一瘸一拐，那根皮鞭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青年早就不知去向，连带着身后的小草儿也一起消失了。他之前面对的方向，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坑洞，向前延伸了三十多丈，坑洞范围内的土地全都翻了起来，碗口组的松树全都被连根拔起，吹到了四五十丈外，土层下方的山石都被刮了一层下来，变成一片粉尘，在上百丈远的空中飘荡。

老头儿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默然无声。

蛇妖男恢复了人形，与老头儿相顾无言，他全身撕裂了无数小口子，鲜血淋漓的很是吓人，有些地方甚至变成了焦黑色，皮肤一块块剥落下来。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蛇妖男之前的嚣张气息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惊疑不定。

练气士和武者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比强大，但像这个青年这般强大的也绝对不多，对于这个野猪一般闯入家中的恶客，除了愤怒和恐惧之外，更多居然还是懵逼，两人闯荡江湖也有多年，控风之术如此高明的人物却是从没有听说过，尤其是这人看上去十分年轻。

“走吧。”蛇妖男说道，“这种人要跑，我们是抓不住他的。现在要做的是告知主人，这里的秘密应该保不住了。”说话间，他的身上的皮肤渐渐变得苍白坚硬，随着说话，他脸颊上硬化的皮肤发出簌簌声，变成片片碎屑落下，露出里面新生的皮肤。

山庄之内，中年道人大步向前，直奔山庄主楼，周围建筑的阴影中人影晃动，不时传来闷哼和惨呼，他带来的十多个仆人已经与山庄守卫交手。

山庄主楼是一座白墙黑瓦的两层楼房，任凭外面已经打的昏天黑地，却还是静悄悄黑沉沉没有一点动静传出，仿佛一头沉默地蹲在黑暗中的猛兽。

中年道人心生疑虑，但是白玉小碗中，一点柳叶状的银光始终闪烁，于是他脚步不停，一直前行到楼前。

主楼的大堂门扉洞开，借着微弱的星月之光，中年道人看到，大堂正中有一方案几，案几上摆放着一朵黑沉沉的莲花，黑莲花大如海碗，在本该生长着莲蓬的地方，却是一颗蓝光氤氲的珠子。

中年道人的眼瞳猛然缩小，“蜃珠！”

蜃珠据说是海中奇物蜃凝结的精华，是施展幻术的最佳材料，在幻术高手的手中，甚至能蒙蔽天机。

中年道人通过白玉碗窥视到的银色柳叶，纯粹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