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季喝了一口酒,缓解内心震动,干脆点明说道:“容抚使的意思是说刺杀郕王的人来自南镇抚司?”
容墨点点头赞道:“不愧是做过千户的人!”
朱季:“......”
朱季面色尴尬,搞不清楚这是赞美还是嘲讽。“大人,说笑了。卑职......”一时竟无法说下去。
容墨摇头解释道:“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不禁为你感到可惜。”
朱季隐约察觉到容墨的意思,抬手示意:“请大人明示。”
“锦衣卫原本的名声并没有外界传的如此不堪,皆是因为小人当道,中饱私囊。想当年刘勉、徐恭在任时,无一不是做事谨饬小心,风评俱佳。”
朱季心潮澎湃,感慨不已。确实如此,自己选择锦衣卫又何尝不是想一展满腔抱负。可是如今的锦衣卫,一旦露面,百姓战战兢兢,皆不敢多语。
“大人说得句句在理。”
“如今皇上亲征未归,郕王暂代朝政,锦衣卫当中居然疑似暗藏刺客,本官不禁为锦衣卫的处境堪忧。”
朱季沉重的点点头,刺杀郕王未果,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果刺客意图再对郕王不利。那危及的不仅是朝堂,更是锦衣卫内部监管不力之罪,到时南北镇抚司也就没有机会争权夺利,而被一旁早已虎视眈眈的东厂借机发难,趁机吞并锦衣卫的权力。
“我已经对你说清楚这利害关系,实话告诉你,南镇抚司内部早已阴暗弥漫,只有朱兄弟你,是我可以拉拢信任的人。日后待扫除其中奸佞小人,你的前途指日可待。”
朱季低头思索,坦言道:“卑职并不是贪图权利富贵之人。”
容墨失笑:“本官自然知道你不是那庸俗之人。我这有一封信,是宫中你的一位相熟之人托我带给你的。”说完,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放在圆木桌上。
朱季道:“莫不是......”
容墨起身阻止朱季开口:“无需多言,望你看完之后烧毁,想清楚后,便来找我。”说完不等朱季回答,转身离开房间。
朱季没有立刻拆开信封,而是沉默着下楼结账。临走时,正好碰见四五个南镇抚司的同僚勾肩搭背的往这里走来,朱季转头不看,相看两生厌,倒不如无视。
却被那群人瞧见,大声调侃道:“嗬,这不是我们的前任千户朱大人,怎么今日得空到这小酒楼里喝酒来了。莫不是心中愤懑,借酒消愁来了,哈哈哈...”
朱季接过店小二找的碎银,提步往外走,却被几人有意无意的拦下道路,嗤笑道:“大人怎的理也不理,好歹我们也是同僚,如此做法有失风度。”
朱季冷着脸色,出声似剑刃般凌厉:“让开。”
几人似乎被朱季浑身散发的冷意喝退,讪讪让路。朱季耳力颇好,离开时,还能听到几个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呸,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我们的头,耍他的官架子。”
“别放在心上,听说卢大人早就看不惯他这个人,有机会寻个由头便要把他降为小旗,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威风的起来。”
“哈哈哈,如此甚好。走走,我们喝酒去,喝他个不醉不归。”嗓门嘈杂,完全不顾虑周围人的指点。
朱季紧握拳头,牙关绷的硬邦邦,大步走近自己的马,一个潇洒至极的动作翻身上马,“驾......”朝自己府邸走去。
书房,烛光闪烁,朱季独自靠在桌前擦拭着自己的绣春刀,刀柄已经握的光滑圆润,来回擦拭良久,他终于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小心展开仔细翻看。
里面并没有什么话,而是一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朱季将信纸抓的皱起,嘴角微扬。这是当朝兵部尚书于谦12岁所作,脍炙人口,也是他最为喜爱的一首诗。
半夜,朱季暗中潜入容府,进入唯一还亮着烛光的房间,容墨早已在书房等着。
晨曦初现,临走时,朱季迟疑的回头问道:“大人,卑职有一事想问,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容墨嘴角一僵,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她叫林伽若,是我...的人。”特地重点在某个字停顿。
朱季:“......”闻言离开时脚步踉跄一下,面色尴尬的走了。
容墨静静回想着宫里的那个女人,冷哼一声,醋意尽显。
“哈嚏、哈嚏......”正在厨房偷吃的林伽若不禁感到一阵冷风从后背袭来。怎么回事,有人在背后念叨自己吗?
三日后,于吟清晨坐着一辆红顶青缨穗珠马车离开于府,前往京城郊外慈怀寺为亡母祈福。慈怀寺路途遥远,于吟落轿到达寺庙时,正值中午,烈日当空,酷热难耐。于吟看了眼仆人面色涨红,气喘吁吁的状态,转头吩咐丫鬟淡淡笑道:“青儿,距离母亲的法会还有一段时辰,我先去禅房休息,让他们都下去吧。”
青儿以为这么长的路让自家小姐累着了,连忙搀扶着于吟进了寺庙最好的一间禅房,伺候她躺下道:“小姐,今儿这天气不好,我去吩咐下人熬碗绿豆解暑甜汤给小姐解解渴。”
于吟疲惫的点点头,斜斜慵懒的倚在锦缎靠垫上,右手撑着额头半眯着眼,模模糊糊的应了青儿一声。蝉声重叠,暑气逼人,于吟睡了一会便不得不清醒过来。
“青儿...青儿...”于吟见无人应答,想是还没回来,便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着。
她四周瞧了瞧,这间禅房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好,窗外正对着远处一池莲花,正是花开的最娇艳的时季,清香扑鼻,使人闻之内心通畅。
于吟眉目舒展,嘴角微扬,之所以选在慈怀寺办法会,是因为母亲生前最喜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今日为了应景,也特地挑选了一套素色襦裙,周身通袖以青色刺绣缝制,淡雅清丽又不失庄重。
于吟穿过廊檐,走到远处那池莲花,热风被池水的清凉中和扑面袭来,四周寂静无人,于吟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感受这难得的景致。
“咔嚓...”于吟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
于吟回头,睁大眼睛看清来人,刚要张口,被一掌敲在脖颈,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