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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夜，浸着忽暗忽明的星，这些黑暗中的眼睛，自亘古便见证着人间兴衰变迁，见证着一个一个王朝从蓬勃走向灭亡，见证着一个又一个大修行者奇迹般的诞生，又黯然化为灰烬。
就像今夜大离王朝在万家灯火齐燃，千家万户其乐融融之时，北方那片阴暗的土地上却又如黑色浓雾般蠢蠢欲动。
此时在清河郡境内的这个小村庄里，虽无长安烟花盛放，鞭炮齐鸣，满城一夜通明那般热闹，凭着几个粗制滥造的炮仗，红红的福纸和满桌的鸡鸭鱼肉却也不失喜庆。
林初颜将刚出锅的饺子放在桌子上，似乎是是热腾腾的蒸汽朦胧了双眼,林初颜连忙擦去眼角的泪光。
：“娘，大好的日子，你为什么哭呢？”韩亦非懂事的问道。
林初颜摸了摸小亦非的头，强忍住哽咽作欢颜：“过年，娘高兴。”
韩不谋知道妻子的心事伸出手指指向长安，对韩亦非道：“亦非，来，对着长安的方向给你外公外婆拜个年吧，你娘想他们了。”
韩亦非顺着父亲指的方向，跪在地上，认真地磕了三下。
韩亦非从来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却是对母亲心中念念不忘的两人心有憧憬，不知他们长得如何，是和蔼还是坏脾气，会不会不喜欢我？
韩不谋轻拍林初颜安慰道：“等我办完事回来，陪你去趟长安，虽然他们对我有成见，但你终归是他们的女儿啊。”
林初颜望着丈夫的眼睛道：“当我走出林家大门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他们的女儿了，林家的一切一切和我不再有关系，可是我不后悔，我有你，有亦非。”
韩不谋将妻子轻拥入怀中，当初妻子跟他走时的义无反顾，现在想来是多么大的割舍，她舍掉了如明珠般的宠爱，舍掉了如画般的青春，只为跟自己走，而自己却。。。。。。
韩亦非双手吃力的从缸中捞起自家的呆鱼，甩了甩水，抱在了自己怀里，也不管小呆的挣扎，深情的看着金鲤惊慌失措的小眼睛：“小呆，你后悔吗？”
小呆.........小呆内心万马奔腾绝尘而去。
我塔玛后悔啊，我怎么游到你家的湖，咬了你家的钩，躺进你家鱼篓，住到你家的缸里了。
林初颜看着儿子笑出了眼泪，韩不谋第一次想 我生个孩子干什么哪？好生碍事。
林初颜捧过韩亦非手中可怜的鱼，放小呆进水里，说道：“快吃饭吧，菜和饺子都要凉了。”
一家三人，一鱼，围在桌前，边吃边聊，韩不谋眉飞色舞的聊着自己在路上的奇闻趣事，时而张开纸扇附庸风雅地轻扇。
韩亦非用筷子夹一块瘦肉丢向抬进屋里的鱼缸，小呆纵身甩尾自缸里跃起张嘴优雅地接住，然后没入水中。韩不谋笑道：“这鱼什么都吃？都快让你养成狗了。”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鱼缸炸起，水花四溅，冲向韩不谋，韩不谋一手抓住反手扔回鱼缸。
韩不谋被溅了一脸水，也不恼嘿嘿一笑：“这小呆鱼还生气了。”
韩不谋迟疑了一下恍然说道：“明日我就走了，亦非，你好好听你娘和先生的话，好好读书。”
韩亦非猛然把脸从碗中抬起来，惊愕地说道：“爹，这么快你就要走，年还没过完呀。”
林初颜幽怨的看着丈夫，眼中透着不舍。
韩不谋苦笑着解释：“今夜过了，就已经是新的一岁了，有些事情应该让它在发生之前就扼杀。”
看着妻儿的不舍，韩不谋 又安慰道：“办完事情，我就回来，给你带三香斋的桂花糕，给你娘带紫轩阁的胭脂水粉。”
林初颜凝泪说道：“你平安回来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韩不谋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夜已很深，儿子和丈夫在鞭炮声中相继睡去，林初颜静坐在香前，看檀香燃尽一株又一株，只为丈夫和儿子守岁，祈祷来年的平安。
天边泛了鱼肚白，当黎明的寂静被第一声鸡鸣划破，迎春的鞭炮声还未响起的时候，韩不谋已经收拾整齐，像一个即将远游的书生那样，整理好妻子因熬夜而凌乱的鬓发，拂过熟睡儿子的脸，挥手自兹去，离人不自知，而倚门相望者已泪流两行。
韩不谋抬起脚踏入刚蒙蒙亮的清晨，脚上不断传来踩断枯枝的噼啪声，身畔是结冰的白马湖，风吹过白马湖落在韩不谋身上，有些寒意。
他要去杀一个人，一个能改变天下局势的人，他安慰妻子的话或许只是安慰，因为他真的有可能死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就像师傅一样。韩不谋眼睛发出如鹰隼般的冷光，但他必须要去，鬼谷一脉只剩他一人，是时候由他来做个了结。
韩不谋御剑腾空而起化作流光，隐约听闻纷乱鞭炮声在耳后响起，却不知哪声是自家鞭炮声。
被鞭炮声惊醒的韩亦非，匆忙穿好衣服，踏过门前的红色，拼命跑向后山，找寻那密密林间的青色身影。
韩亦非停在白马湖畔，喘着粗气，有些嘶哑的向湖对面喊去：“爹。”
但回应他的，只有吹过枯林的寒风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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