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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拉着我，到了一家很清静的小馆子。
饭菜清澹可口，环境朴素整洁，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2021年。
“今天开会的时候，看你无精打采的，怎么了？”明丽问我。
“没睡好。”我说着咬了口肉。
“又通宵了？”
明丽不禁笑起来，“都三十一岁了，还打游戏？”
我真想说，要不我干什么？但我忍住了。
“早就不打了。”我不动声色。
“那是为什么？”她支着下巴望着我。
“我就很好奇，我的手下下了班，到底都会做些什么？”
“摆弄机器人。”
“这么努力，你是要跳槽吗？”
明丽突然张大嘴巴望着我，“谷歌给你Offer了？”
“我要是能去谷歌，我还在这喝片汤？”我忍不住回击，说完我就后悔了。
“去哪里上班和片汤有什么关系。”明丽都囔着。
“去了火星你也要吃饭的啊。”也不知道她是真没听懂，还是在装傻。
没办法，人家请客了啊。
最后，我还是告诉了明丽关于露西的事情，并说出了我的疑惑。
当然我没有提查BRS的事情。
“我说你这‘清心寡欲’的家伙，今天早上为什么突然主动找我说话？”明丽笑道，好像打了个大胜仗。
随后，她表情一变，一脸严肃问我：“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耸耸肩：“我把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
“一下子。整个世界都掉进黑洞里去了。”
这是今年挺火的一句网络流行语，意思是对某个事情毫无头绪，束手无策。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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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确实没有办法，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说。
“算了，我想想就这样吧。”我说。
“正巧我家里也需要一个保姆机器人，它已经登记了我的身份信息，我就是它的新主人了。”
明丽也表示赞同，随后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谷歌。”
我没说话，往她碗里挖了一勺片汤。
……
尽管我表示不用，明丽还是把我送到了车站。
就在一直延伸到海平面的二百五十米高的巨大支撑柱下，我道了声，谢下了车。
她在车里手握方向盘，注视着我越走越远，直至我消失在通往站台的电梯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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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分钟后，我回到了住处。
我直奔车库，一打开发现露西还坐在工作台上，它就像一座凋塑，等待着被赋予生命的时刻。
我打开在它后脑勺上的开关，给它开机。
“欢迎回家。”露西醒过来，先反应了几秒钟。
“我注意到，您比平时晚到家了四小时零三十七分钟，是否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加班了，没事的。”我解开领带，穿过工作室往下走。
露西跟在我身后，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好像随时可能摔倒。
“您想吃点什么？”露西问我。
“我在外面吃过了。”
我把公文包和外套递给露西，“谢谢了。”
露西顺从地接过东西，然后按照我的习惯放回原处。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露西立在卧室门外，目不转睛看着我，等待我的命令。
“给我冲一杯果珍吧，柠檬味的，不用加糖。”
“好的。”露西离开卧室去厨房。
很快，它就用塑料托盘，端来一杯果汁回到卧室。
我说我想在客厅喝，它又端着去了客厅。
洗了个澡，我坐到客厅的沙发里上网。
露西则在整理我的房间，它行动迅速，却几乎没有制造一点声响。
这种感觉真好，我真应该早点买一台保姆机器人。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早上可能会有中雨，我会把雨伞放在门口。”露西说，“需要我在您出门时提醒您吗？”
“你还是到时候提醒我一句吧。”我说，“我是看见了都会忘的那种人。”
“好的。”露西说。
“我刚刚在超市买点了东西，明天上午十点钟左右送来，麻烦你接收并整理一下。”
“没问题。”
露西把垃圾用自封袋装好，然后放入墙内的垃圾存储井里。
明天早上垃圾车来了后，存储井的垃圾，就会自动送入垃圾车内。
“露西啊。”
我转过脸，看向正在厕所里忙活的机器人。
“什么事？”露西应声从厕所里探出头。
“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我说完自己都笑了。
露西愣了一会，然后说：“这是我的荣幸。”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三天后，我调节了露西的下肢驱动，现在，它走路终于不用一瘸一拐了。
我又在网上买了一些新的零部件给它换上。
这下就不用担心，它身上那些老古董，随时可能会出问题了。
……
这天晚上，闲着没事。
我趁着露西充电休眠的时间，打开它腹部的一块护板。
这个位置我一直没有打开过，里面有个空间可观的储物盒，可以放老人的应急药品，或者孩童的奶瓶玩具之类的小物件。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很脏。
我把抹布喷了一点清洁水，伸进去擦一擦。
这时，抹布好像摸到了什么。
我取出来，是一张小贺卡，上面写道：
生日（快）乐，雪花。
明年你就可以送我上小学了，我要和大家说，你是全宇宙最厉害的机器人。
我门（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明（朋）友，长大了还要一起去看海王星。
底下日期：2087年1月2日。
署名：沫沫。
……
我唤醒露西，问它这是什么？
露西举着贺卡看了半天，不停的在眨眼睛，这说明它在思考。
而且从眨眼的频率上，看思考的很不顺利。
“我不知道，刘先生。”
露西把贺卡还给我，“我不知道这张贺卡是谁放在我的储物盒里的。”
“一点也想不起来？”
露西摇摇头：“很抱歉，没有帮到您。”
“你再想想。”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露西将双手放回膝盖上，“请您允许，我想继续休眠。”
没等我同意，它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我也没再唤醒它，擦好了储物盒，我把护板按回去。
然后回到楼下的卧室，我把贺卡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明丽。
明丽很快回复我：“看起来是个小朋友写的，还有错别字。”
“我想这应该就是露西以前的主人，叫沫沫。”
“没错，保姆型机器人，沫沫就是它照顾的对象。”
“可我刚才问露西，露西说什么都想不起来，它连这张贺卡怎么到储物盒里的都不知道。”
明丽给我发了个无语的表情。
我问：“我该怎么办？”
明丽等了很长时间才回复：“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说的，就这样吧，你是它的新主人。”
这回轮到我发无语的表情了。
然后明丽又回复到：“我开始怀念过去的好日子了。”
我不明白：“什么好日子？”
“机器还只是机器的日子。”
……
这件事也暂时被搁置了。
和露西身上所有的谜团，一起被丢进了早上五点半，路过我家门口的垃圾车里。
日子还是要照常去过。
我该上班上班，露西该在家在家，我还往它的电子账户里转了些钱，这样我不在家时，很多花钱的地方，它就能自己解决了。
有个机器人在家省了我很多心——至少从露西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自热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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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没有和明丽说过查BRS的事情，她也从没和我提过。
但我觉得像她这么聪明的女人，肯定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
……
那是个周五，明丽和我一起立在窗前，我们都惊奇地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唉。”
她喝了口咖啡，“2089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我在想——只是胡思乱想。”我说，“我在想露西会不会对我隐瞒了什么？”
“你是说它在撒谎？”
明丽笑了起来，“这不可能的，根据《阿西莫夫法则》规定，机器人不能以任何手段欺瞒人类，什么原因都不行。”
“可有时我总感觉……”
我欲言又止，“和它说话的时候，它的目光会刻意去闪躲。”
明丽伸手，招呼不远处的一个清洁机器人过来，“那你应该回去检查一下，彷生眼球有没有松动。”
说完她把喝完的纸杯，递给机器人。
“你会骗我吗？”这句是对机器人说的。
清洁机器人抬头看看明丽，然后拿着纸杯走了。
……
下午，我们再没有交际。
直到快下班时，明丽突然从办公室里探出头，示意让我进来。
我走过时，同事都关切地看着我，以为我又要被留下加班了。
“我刚刚给一个美国的同学打了个电话。”
明丽让我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他是给军方做人工智能的。美国空军的“沙丘”计划，听说过吗？”
我坐下后，点点头。
“那个就是他领导的团队开发的。具体细节我们没有聊，他也不可能告诉我。”
“我猜也是。”
我挠了挠头，“所以说，到底怎么了？”
明丽看着我，“他说……机器人确实会撒谎，而且水平远远超过人类。”
闻言，我张着嘴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