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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没有料到，岩石顶端竟是平坦的，犹如天然的桌面。
由于岩石处于山坡阳面，四围又无遮挡，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整块岩石。
一株月桂树长在岩石的边缘，像一把张开的绿色小伞。
最让维拉诧异的是，岩石上聚集着一大群猫。
一眼望去，狸花猫，奶·牛猫，黑猫，白猫……
或坐或站，或趴或躺，足有八九只。
它们个个休闲自在，不是舔爪子洗脸，就是眯着眼睛打盹儿。
即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把维拉和王十五放在眼里。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这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维拉伫立在岩石边缘，完全不明白王十五的目的。
王十五找了一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仰面朝着天空，合上了眼睛。
“好舒服～”
“什么啊。”维拉皱眉，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哈哈！”
王十五笑了起来，圆滚滚的、橘白花纹的肚子，随着他的笑声一起一伏。
“晒太阳啊，好舒服～”
这么说着，巨大的猫型机器人干脆躺了下来。
肚皮朝上，伸展了四肢，像一个恣意舒展笔画的“大”字。
“我要回去了。”维拉想，自己还不如去社区图书馆。
王十五翻了个身，侧面让出一人的身位，他仍旧闭着眼睛，语气懒洋洋的。
“维拉，这是附近的野猫们公认的日光圣地。因为在高处，视野好，绝不会有人类来打扰。关键是，这个位置一整天都会有阳光。”
王十五没有听到动静，他上下甩动着尾巴。
“家父曾说过，有时候没有意义就是最大的意义。你看这些流浪猫，它们从不在乎意义。”
“流浪猫和机器人是不能等同的。我们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工作，这才是有意义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过家父制造我，并不是为了那个目的。”
这话引起了维拉的好奇，她启动了联网查询功能。
很快，关于国产C01-077款猫型机器人的资料，就呈现在她脑中。
全国范围内，C01-077仅生产了一个批次，数量极少，属于陪伴型机器人。
设计这批机器人的工程师叫做王德一，三十九年前，患胃癌去世。
“十五，令尊是王德一工程师吗？”
“是的。我是家父制造的第一台猫型机器人，那时候，家父已是癌症晚期。”
王十五背对着维拉。
说话间，月桂树的一片叶子，正好落在大猫的头上，覆盖住了两耳间那团滑稽的锅盖花纹。
维拉一脸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事。
她光着脚踩在坚硬的岩石上，阳光将脚下的温度，调整到最舒适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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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造皮肤像人类那样，对温度和湿度有着特定范围的偏好。
她轻轻挪动细长的双腿，走到那只大猫旁，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不得不说，真的很舒服。
尤其是旁边的猫型机器人，宛如一个超大号的毛绒玩偶。
她转过头，面向大猫背部的心形花纹。
“十五不是说，自己是程序员吗？据我所知，陪伴型机器人并不要求具有这项技能。”
“那是家父教我的，编程是我和父亲的游戏。”
王十五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家父的妻子过世后，一直是独自生活。他没有儿女，养了一只猫。不过，那只猫后来也老死了。我是家父照着爱猫的模样，制造出来的。”
“中秋节晚上，家父启动了我。我睁开眼睛，看见了父亲的面孔和窗外的圆盘。”
“十五的月亮，真的很美啊。节日后的第六十九天，父亲去世了。我陪伴着父亲，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王十五翻了个身，琥珀色的眼睛与维拉对视。
“……你在哭吗，十五？”
维拉微微直起上身，伸出手，抚摸上猫型机器人的眼睛。
她感到手指尖的人造皮肤，碰触到湿·漉漉的液体。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
因为机器人不懂得悲伤，更不会哭泣。
“我只是在模彷人类。如果是人类，这个时候大概会哭泣吧……”王十五眼神发直。
他将猫掌放在维拉的头顶，像要安慰机器人小姐似的，轻轻摸了摸她黑色的头发。
“父亲给我安装了人造泪腺。他说，一切始于模彷，人类的婴儿也是通过模彷父母而成长。不断模彷着模彷着，肉体渐渐就有了灵魂。”
模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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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感受到头顶那块柔·软的肉垫。
她眨了眨眼，她的眼睛是干涩的。
她转而看向天空，蓝天下，飘着两朵白云。
南方的微风，吹着两朵云，慢悠悠地向前游着，像是海湾里两只结伴而行的小白船。
她合上眼睛，重新躺下。
感受风吹在脸上的温柔，阳光照在身上的热度，侧耳倾听公园内雀鸟的鸣叫，和树叶沙沙的响声。
间或有两三猫叫。
机器人小姐摊开四肢，惬意地呼吸着草香味的空气。
“十五，我们是在模彷人类，还是在模彷猫咪？”
她没有听到猫型机器人的回答。
钻进耳朵的，是呼噜呼噜的，类似白噪音的伴奏。
也许，这就是人类需要休息日的原因。
维拉舒服地蜷缩起身子，进入了睡眠模式。
……
那只老猫不见了。
连续好几天，维拉都没有在绿植区找到三花猫。
不仅如此，连王十五似乎也不见了。
“它一定是老死了。猫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死亡，在那之前，它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另一个维拉站在两个花盘叶间，冷冷说道。
花盆里的水洼干涸了，只剩下残片般的枯叶。
维拉看着自己臆想的分身。
她讨厌另一个维拉，她总是在胡说八道。
“你怎么能那样断定呢？机器人不懂得死亡，我们的电子脑中没有这个概念。不要说得好像你懂得那是什么一样。”
维拉将另一个自己甩在身后。
……
机器人小姐等在TS部门的红色大门前。
M社的不同部门间，保持着严密的隔绝，维拉没有进入TS部门的密码。
她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那里。
“你知道，为什么公司的安保等级这么高么？”
另一个维拉的声音，不依不挠地在身后响起。
维拉的眼中，划过不耐烦的神色。
她迟早会解决掉这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