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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者陶醉在轻松恬静的音乐之海中。
有几个名字，先后出现在脑海里：雅尼、班得瑞、卡农、久石让、神秘园……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那都是耳畔的音乐的名字或作者。
随后，沉浸者想把音乐和作者一对应起来。
遗憾的是，最后有一大部分音乐，没有和作者对上号。
他非常肯定，自己不是专业的音乐工作者，而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轻音乐爱好者罢了。
但是他也非常高兴。
因为记忆恢复的速度，超过了身体复原的速度，只是他现在还无法告诉小E。
……
在沉浸者的计数中，那是在第九次被唤醒，他突然睁开了双眼。
果然，自己是被浸泡在某种液体里。
这种液体，对眼球没有任何刺激，但是眼睑可以感觉到，它不是普通的水，因为似乎有一定的粘稠度。
沉浸者可以轻松地透过波光粼粼的液面，看到一片晶莹闪烁的光芒，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像笼罩在一片红光里。
小E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那也是他所期盼的。
“尊敬的先生，欢迎醒来，您已经恢复了视觉能力，人工羊水将调整比重，您的身体会有一部分露出水面，请不必惊慌。”
“噢，原来这是人工羊水。”
沉浸者正思询着，就感觉自己真的慢慢浮了起来。
脸的一部分，露出了水面。
一阵轻柔的微风吹来，皮肤因为液体的蒸发，感受到了一阵惬意的凉爽。
沉浸者眼前的光芒，在慢慢减弱，他看到了闪烁着白光的天花板。
尽管脖子还无法动弹，视力范围受到了局限，但是他已经知道，身处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
屋顶是拱形的，只能看到一部分的墙壁，也有着弧度曲线。
墙壁表面和天花板，一样透着微弱的白光。
“您的本次苏醒时间，调整为一个半小时，以后每次苏醒，都将延长十分钟，请享受这一过程。”
小E说完这句话后，再次隐退。
像是为了排遣沉浸者的无聊，天花板先变成全黑色，然后慢慢显示出深蓝色的星空画面，音乐也随之变成了空灵深邃的曲子。
这让沉浸者想起了小时候，在天文馆里看过的球幕电影。
他马上欣喜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回忆起幼时的经历了。
星空缓慢地旋转着，过了些时候，先是音乐有了变化，接着，星空画面变成了海洋。
波涛汹涌的海浪，拍击着沙滩；海豚和鲸鱼高高地跃出海面，惊飞成群的海鸥。
五颜六色的鱼群，穿梭过更加绚烂多彩的珊瑚礁；海龟和水母在海藻丛林里嬉戏。
这次苏醒，天花板上展示着各种自然界里的雄美画面。
沉浸者是在热带丛林的画面中沉沉睡去的，耳畔还伴随着犀鸟和猿猴的鸣叫。
在下一次苏醒中，沉浸者有了新的发现。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花板上已经开始播放，上次没有结束的热带丛林的纪录片。
看着看着，他突然在画面的边缘，发现了一排半透明的图标。
当他盯住一个图标，琢磨它的含意的时候，那个图标立刻发生了变化，变成不透明的实体图标。
沉浸者马上明白，这是一系列由童孔焦点控制的虚拟按钮。
这项技术，很早以前就已经民用化了，最初是被用于几种胶片单反照相机里。
他想起来自己就收藏了那样一台，是父亲留给他的——
于是他想起了父亲，然后又想起了母亲。
当然了，现在这些受他目光控制的按钮，一定采用了更高级和更精确的目光捕捉技术，但是也的确不足为奇。
沉浸者一个接一个地实验那些视觉按钮，有控制音量的、有控制室内照明亮度的、有调换节目内容的……简单直接、容易掌握。
有几个按钮处于不可选择状态，比如室温调节和湿度调节，想必是为了他的康复，那些功能被系统强制接管了。
最后的那个视觉按钮，比别的都大一圈，是一个火柴人的简笔画。
他有点奇怪，盯住了它。
天花板上的画面突然切换了，于是，沉浸者看到了自己。
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当然是高清晰显示设备。
但现在却像变成了一面镜子。
那当然也是通过隐藏的摄像设备拍摄后才显示出来的，因为显示比例被放大了，只显示出了一个人的上半身。
……
那是一个有着典型中国男性特征的中年人。
浓眉，眼睛不是很大，却炯炯有神，留着整齐的短发，和一副短短的连鬓胡须。
口鼻部分有点看不清楚，画面随着沉浸者的凝视而放大。
他这才发现，在鼻子和嘴部位置，覆盖着一具小巧玲珑的呼吸设备。
那装置是半透明的，一定是用特别柔软的材料、比如硅胶制作而成，所以他才能完全没有察觉。
想想有点滑稽，如果没有呼吸设备，他怎么可能在人工羊水里生存？
毕竟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胎儿。
沉浸者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凭直觉知道，那是自己。
虽然相貌只能说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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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自己的脸棱角分明，足够英俊。
他的面部、肩膀和胸·脯都露出水面，随着水流一起一浮，肌肉饱满健壮。
沉浸者移开视线，画面也随之自动拉远。
他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白色容器里，有两个浴缸大。
而人工羊水是一种桔红色的液体，这解释了他在水下朝外看去，为什么一切都泛着红光。
像他感觉到的一样，人工羊水果然还显出一种粘稠的质感。
尽管水下有着杂乱的水流，但其表面仍然泛着一层荧光。
……
再以后的十几次苏醒，就平澹无奇了。
沉浸者每次只观察自己一小会儿，他更喜欢利用天花板上的显示设备观看节目。
遗憾的是，可供选择的，只有大自然的纪录片，和经典老电影。
而且电影里以卡通片居多。
有几次苏醒，他发现人工羊水被换成了其他液体，有时是透明的，有时是纯黑色的，颜色越深粘稠度越高。
不用说，那些液体都对他的身体有着不同的治疗作用。
当浸泡液体呈现透明状态时，他觉得自己像是果冻里的一枚桔子瓣。
而当浸泡液体呈现纯黑色时，他又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黑芝麻湖表面的一枚汤圆。
他觉得这种离不开食物的联想非常幼稚可笑，却又不无来由。
因为他一直没有进食，虽然胃里并没有饥饿的感觉。
小E告诉他，内脏功能的恢复比肌肉和骨骼更加复杂，所以他还不能通过自然的方式，进食和饮水。
在这一阶段，沉浸者在身体恢复方面最大的进展是：在能够自主呼吸后，呼吸设备从他的口鼻处自动脱落了。
他的记忆也恢复不太顺利，能想起来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零星片段。
比如，他回忆起，自己是在一座中等城市里长大，那座城市依山傍海、人杰地灵。
……
终于到了这一天，沉浸者迎来了在人工羊水里的最后一次苏醒。
还没有睁眼，他就感觉到了水里有“东西”。
他立刻控制天花板，显示出自己的实时画面。
发现，在人工羊水里，漂浮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球状物体。
那些球有的随波逐流，被水流冲得四处翻滚，不时擦过他的身体。
而几个大球明显是自带动力的，因为它们能够不受水流影响，快速旋转着，准确无误地击中沉浸者身上的各个部位。
沉浸者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好玩，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他被那些球打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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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已经恢复到能做出表情，但是还不能说话。
在被接连击中几次以后，沉浸者本能地晃动起身子，力图躲开那些攻击他的微型“鱼雷”。
“鱼雷”这个词，是从他的记忆深处突然冒出来的，但是他此时无暇细想。
突然，完全是下意识的，他抬起手臂，挡开了一个正冲向他面部的大球。
那个球在击中他的肘部后，高高弹起，被“驱逐”出了“大浴缸”。
沉浸者愣住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肢体已经会动了。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欢呼，可惜那是小E，而不是自己发出的。
“太好了您可以动了！”
随后，小E告诉沉浸者，只要再把四个大球打出去，也就是说一次击出五个球，他就完成了这个“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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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至少要用去他的三次苏醒机会。
小E话音未落，沉浸者就像是反驳一样，用另一条胳膊的肘部，把第二枚“鱼雷”击出了容器。
紧接着，他抬起脖子，用额头挡住第三枚“鱼雷”。
他把头稍微后倾，卸去“鱼雷”来袭的力道，再轻轻一甩头，将它顶了出去。
小E不再作声。
可是最后两枚“鱼雷”，就没有那么容易反击了。
它们调整了“攻击模式”，在稍远的地方低速巡航，然后找准机会狠狠地给他一下。
沉浸者并没有关注小E说的“科目”的事，而是集中精力，盯着天花板上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