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就在王收准备到师范学院上学的时候，章向东要结婚了。

婚房是他妈利用十多年时间拉着地排车到处拾砖头盖起来的，饱含着一个母亲的心血和对儿子的爱。女孩是章向东干临时工认识的，身材苗条，个子比章向东还高，长相也比章向东好很多。

章向东就得意地和两个好朋友说：“史大个子不愿意嫁给我，我照样找个个子高的。”

古立春说：“史大个子你想也别想了，她嫁给孟头了。”

章向东说：“孟头这个傻大个子，史瑾嫁给他可惜了。”

古立春说：“孟头在公安局工作，现在是派出所副所长，不比你强百倍？”

章向东惊奇说：“他那么胆小能抓小偷吗？”

古立春说：“胆子小怕什么，帽檐大就行，是猫就避鼠。”

……

订婚酒也喝了，婚礼的日子也定下了，章向东的婚事却出现了波折。缘由是，章向东的村子要比他媳妇的村子富，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媳妇的娘家很乐意这门亲事。及至到了要结婚的时候，媳妇的娘家也越来越了解到章向东家的家境是很贫寒的：本应是顶梁柱的章向东的爸爸常年有病干不了活，她妈瘦骨伶仃也做不了什么事，一家的经济来源基本是靠章向东在外面拼命干活和那几分地的收成。情况了解的越来越清楚，就连结婚用的新房基本是靠章向东他妈十来年捡破砖头盖起来的事，女方也知道了。女方家里了解了章向东家里的情况后，要悔这门婚事，提出要收章向东家根本无法承受的财礼：四铺四盖、缝纫机、高低橱，外加五百块钱，说是为了给章向东年龄尚小的小舅子娶媳妇用。章向东家哀求村里大队书记去女方家说和，也没起作用，女方态度坚决，没有彩礼不能结婚。王收自告奋勇说能解决这个事。他先向章向东和他媳妇叮嘱一番，然后叫着古立春和章向东一起到了他老丈人家。

进了门古立春把买来的东西往高桌上一放，众人寒暄。

落座以后，王收上来就对女方父母说：“两位老人家可能还不知道……您闺女，怀孕了。”

两位老人先是一愣，男老的拾起地上的笤帚就要冲着闺女打；女老的赶紧站到闺女面前护着。

王收也上前夺过笤帚劝说着男老的坐下，说：“您老也别生气，按说这是好事，已经订婚了，还不是早晚的事？要是不订婚，他们肯定也不会这样。您想想，还有好多人结婚以后想要孩子要不上呢是不是？”

女老的搬了个凳子让闺女坐下，附和说：“俺庄里就有结了婚生不出孩子的，到处看病。”

王收说：“就是就是，起码咱以后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了，两位老人该高兴才是。”又说：“章向东家现在是挺艰苦，不过这也说明一个事儿：章向东有能力。您想想他现在才二十冒头就能顶起这个家来，将来日子肯定错不了。您儿子现在年龄还小，您现在要彩礼留着他将来娶媳妇，到时候这些东西早就旧了，也不一定时兴了，他还不愿意要呢。您看你这个做法现在把闺女得罪了，将来儿子还不高兴，何苦啊这是？”

男老的说：“我图啥？我还不是为了他们？”

王收说：“肯定是为了他们。您看这样行不行：让章向东先答应下，写个欠条也行，将来到您儿子结婚的时候，四铺四盖、缝纫机、高低橱，章向东负责置办。其实这个事儿连说也不用说——到时候小兄弟结婚，他们当姐姐当姐夫的还能不管吗？”

女老的倒了一杯水递给闺女说：“真到那时候，也不能都让他姐姐出。”

王收看看火候已到，祭出了最后一张王牌：“我说句惹两位长辈生气的话：您闺女已经怀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拖下去，就是断了这门亲，也没有别人家愿意要她了。”

女老的说：“拖什么拖，没啥好拖的。”

男老的一阵唉声叹气，说：“东西就不要了，五百块钱不能少——我得办回门席，我没有钱。”

女老的说：“有多少面做多大的馍馍，收的那份子钱摆酒席，弄成啥样算啥样。”

王收赶紧说：“没问题，二老放心，五百块钱这两天就送过来。怎么样？咱就这么定了？一切按部就班接着进行？”

男老的故意沉吟片刻，然后说：“全是为了孩子，就这样吧。”

……

王收等起身告别，出了家门，章向东媳妇跟着出来送。

章向东对王收说：“你不该答应他，你没看出来吗，就是不给他五百块钱他也能同意，反正他闺女大肚子了。现在上哪里弄五百块钱去？我反正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章向东媳妇说：“你这样说还是人吗？”

古立春说：“问题是没大肚子。”

王收说：“老的也不容易，咱不能一件也不答应。我想想办法，先找同事借，后面几个月工资不往家里交了，还账。出……二百。”

古立春说：“我也出二百。”

章向东说：“那一百呢？上哪弄去？要不就和他爹说给他四百，四百就不少。”

王收说：“已经答应了，必须兑现。”

古立春说：“干脆，我出三百就行了。”又指了指章向东媳妇对章向东说：“你就别操心钱的事了，你就负责抓紧把她肚子搞大了就行了。”

章向东的婚礼如期举行……

按照风俗，婚礼的第二天回门，就是新郎要到新娘家参加女方举办的喜宴。章向东对两个好朋友说：“她家里对我有意见，我去了肯定死命地灌我，你俩跟我一块儿去，保护着点儿。”古立春说：“进村以后我得先吃个煮鸡蛋，这样能多喝。”

安全起见，第二天章向东又叫了他村里几个能喝酒的小伙子一起去。一行人乘车刚到村口就被拦下了，说是要喝下马酒。古立春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个煮鸡蛋就要扒皮往嘴里塞，被迎亲的一下夺过来说：“家里好菜伺候着，怕俺庄里的菜有毒吗？”另一个就说：“按照规矩，一人三碗酒，要不心不诚。”章向东们极力推脱。章向东媳妇说：“干脆在这里喝醉了也不用进庄了，就着来的车回去算完了。”好说歹说，一人喝了半碗酒继续前行。到了胡同口，一张桌子横在那里，桌上摆着的酒碗已经斟满。迎亲的说：“刚才是俺村里的意思，现在是家族的心意，一人三碗不能少。”众人又是推脱。最后村里一个长辈生气地端起酒碗说：“你们一个人喝一碗满的，不喝的，愿意回去就回去，这里不招你；我先干了。”说完，端起酒碗一干而净，翻过碗来给大家看。于是迎亲的纷纷说：长辈敬酒天大的面子，就是现在回去也得先把酒干了。章向东们没有办法，只好都把酒碗端了起来。古立春咬了半天牙，最后张开嘴几口把酒喝掉，接着他就像多年前一样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