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01年春节。中国共产党的十八届代表大会已召开了几个月。

虽是春回大地，但一切还是重复着过去的老样子。王收就写了这样的打油诗：

《蛇年春节念熟人》

龙去龙来屏似锦，

锦绣河山喜迎春。

春梅堂前曾相似，

似献上年老熟人。

又写了几个对联短信发给亲朋算是新年问候——

01无得无失平平安安来年几多期许，

01有取有舍快快乐乐今生再无末日。

前五十年一心上进要做有用之人，

后六十载百念俱休不干无德之事。

王收收到的是在钢铁销售圈里疯传的短信：“上联：

一个经理两部手机三餐喝酒只为四季销量搞得五脏俱损六神无主仍然七点起床八点开会约了九个客户十分辛苦。

下联：十年经验九州跑遍八面玲珑忙得七窍生烟到头六亲不认五体投地依旧四肢勤快三更加班只为二个臭钱一生奔波。横批:钢材难做。

……

虽然中国共产党的十八届代表大会已召开了几个月，但好像也没有多大变化，无非就是学习、反腐等等的。其实国人也没有期许会有多大变化——一届一届的，不都是差不多吗？倒是人们都期待着的深受国人喜爱的新国母出国亮相的那一刻，果然是母仪天下。好像只有这一点是新气象。

然而，真的是没有变化吗？

……

每年春节王收回到济南，都会邀请章向东、古立春两位同学一起坐坐。古立春总因应酬多、工作忙为由不参加，每回只有王收和章向东两个人喝点小酒聚一聚。这次春节倒是古立春主动提出一起坐坐。地点是古立春订的，很是高档。三个人刚坐下，章向东就说：“今年这是怎么着？这不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的吗？”

古立春说：“光忙工作了，和两位老同学见面少了，相信你们也能理解。”

章向东说：“俺和收儿经常见，每次他回济南我们都聚聚。你太忙。”

古立春说：“是啊。这些年，除了干工作就是干工作，亲朋好友想的少，见的少，疏远了。前几次你们约我一起坐坐，我也没参加；确实是太忙，干不完的工作啊。”

章向东说：“这不是工作场合啊，你说话怎么和在主席台上似的？”

古立春说：“是吗？哪能啊。总之以后有空就多聚聚。叙叙旧，放松放松心情。”

王收说：“你职务高，工作忙，时间金贵，能理解。”

章向东说：“忙什么忙，要是省长叫他他也没空，我就承认他忙。”

古立春说：“领导叫，那是工作。你没有公职不理解呀。”

章向东说：“我愿意说实话，我实话实说，我认为你们这些公务员忙什么忙？成天养逼晒蛋的光享清福了。”

古立春说：“哪能这样说，你还是老脾气，没变。”

章向东说：“我就这样，挺好，变他干什么？你叫我们俩肯定有事对不对？不会是闲得蛋疼吧？”

古立春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你们了，一起聊聊。”

王收问：“心情不好还是工作不顺？我们俩估计可是爱莫能助啊。”

古立春不高兴地说：“怎么叫你俩一起吃个饭还这么多毛病？不愿意吃现在就走。”

章向东说：“来了就不走了，好酒好菜尽管上，反正也不是你掏钱。”

古立春说：“你还真说错了，还真是我自己拿钱结账。”

王收说：“不是能报销吗？”

古立春说：“不是以前喽。”

王收说：“不至于吧？喊喊就过去了。”

古立春摇头说：“可不是这样。”

章向东说：“都是当官的，谁不知道谁啊？还能怎么着？”

王收说：“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很善于观风向吗？”

古立春又摇着头说：“现在不是风向的事，是真要刮风，刮大风！还要下雨，下大雨！”

章向东说：“你怎么知道的？”

古立春说：“看这架势肯定是这样。不信你看着，四五月份就开会，到那时候就都明白了。”

王收说：“向来都是一阵风，刮一阵也就过去了；就是下雨也下不大。”

古立春叹气说：“你们还记得咱同学孟头吧？公安系统局级干部，进去了。”

王收问：“因为什么？”

古立春说：“受贿是主要原因，还有别的事。唉，估计是得罪人了。”

王收说：“孟头这么老实的人都犯罪，这官场真是不治不行了。”

章向东兴奋地端起酒杯说：“太好了！来，干一个！”

王收一笑说：“他这里提心吊胆，你这不是幸灾乐祸吗？”又说，“你身体不行，沾沾就是个意思。”

章向东说：“活该，把这些狗日的全都抓起来！”说完又赶紧对古立春说：“不包括你，你没事儿。”

古立春气愤地指着章向东说：“你这种低素质的人，你就是个人渣，要不是老同学，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你一个桌子上吃饭。”

章向东把端着的酒杯一干而尽说：“我是人渣，而且是快死了的人渣，行了吧？有些当官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古立春手指着章向东气得没说出话来。

王收对章向东说：“你这个病，喝酒行吗？少喝点水吧？”

章向东说：“喝水更不行，涨得受不了。”

古立春端起酒杯干掉，对章向东说：“我就是有事，也死在你后面。”

章向东说：“我死我不怕，你不死你也怕。”

王收宽慰古立春说：“你也别太紧张，没听你说做了什么缺德事啊？现在不是都这样说吗，国内反腐一靠媒体关注，二靠情fu反目，三靠子女跋扈，四靠小偷入户，五靠内讧悔悟……你只要不得罪人就好。毛zhu席说了：过去的阶段等于过了年三十，今后还应从大年初一做起！如果在过去领导们都那样，估计也是法不责众；那么你从现在开始换一个活法、做法，不就行了。”

古立春心事重重地说：“如果既往不咎还好，谁能没点事儿？今后肯定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

王收说：“没事。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喝酒吧，放松放松。发小聚会，不忘初心，来，干一个。”

三个人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古立春说：“官场上说：团结好人做好事，团结坏人不坏事。我这些年估计也得罪的有人，还是你们好啊，无官一身轻，说话做事想怎么着怎么着。”

章向东说：“怪不得请俺俩吃饭呢，这是想团结俺俩啊，放心，俺俩不举报你。”

古立春瞪眼说：“你举报什么？来来来，你举报一个我听听？”

章向东想了想说：“行了，你没事了。我都没的说，别人更说不出什么来了。”

王收说：“就是。没事。喝酒吧。”

古立春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这些年，我忙忙碌碌，真是没闲着，回想起来，连个节假日都没有，不像你们，潇洒快活的散淡人啊。”

王收说：“我在南铁的时候是挺散淡的，不过在鲁铁销售公司这些年，也是没黑没白的忙活，每个月回济南一次的休假也是无法实现，真是做到了五加二、白加黑。现在不什么名堂也没干出来吗？你是厅级领导，没有节假日算什么？”

古立春问：“那你心里平衡吗？是不是有怨言？”

王收说：“我还写了一个对联发给鲁铁的同事们：“上半生蒙您关爱百般相助一事不成缘由完全在我，下半世为您着想一心服务百事皆可只为报答前恩。”王收喝口酒后解释说：“青少年时，一心要成大事，要与众不同，于是时刻按伟人的标准自律自己的言行，实在没有有意义的事情可干就睡觉，因为睡觉和伟人的睡觉应该不会有区别。现在想，人生或许真如歌里唱的：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最近我经常说这句话。”（未完待续）